本来他也大概猜到了自己分班的结果，结果愣是被姜承几声抑扬顿挫的音调和夸张的话给勾起了几分期待。
现在……
还不如不要那几分期待。
姜承的音量那么大，距离他们不远的桑砚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
几乎就在听清的同一时间，她的眼底浮现出浓浓的失落。
那份失落就挂在她的眼底，半天仍未消散。
沈随两步跨上台阶，低眸看着她肩上的书包：“重吗？”
她撇着嘴，摇了摇头。
可即便她摇了头，他仍旧将她身上的书包勾进了自己的怀里：“走，去新教室。”
桑砚倒也没有急着去抢。
她垂着脑袋，一边走一边郁闷地去踢路上的小石子：“你期末的时候明明答应我，要跟我一个班的。”
“嗯，”他应了一声，“是我不好。”
“……”
他认错认得太快，桑砚一时之间也不好再指责他。
毕竟之前他发现她就是汤圆的时候，也没有怎么指责她隐瞒的问题。
相比较起来，她的那件事性质其实更为严重一些。
但这并不影响她不开心，不开心到她想要耍小性子。
桑砚性格乖巧，更怕惹事，可在沈随面前，她总觉得自己耍耍小性子没有关系。
她沉默地将自己的书包抢了回来，控诉道：“你食言了，所以当时的约定就不算数，我得重新生气。”
沈随拍了拍她的脑袋：“好，那我重新哄。”
明明这句话也没几个字，桑砚却不争气地红了脸，抱着书包转身就跑。
*
虽然今天刚刚分班，但在分班前各班老师就统一过作业量，就害怕学生出现不知道别班作业这种借口。
所以开学第一天除了分班排座位之外，还需要交作业。
桑砚心情不佳，蔫巴地趴在桌上，脑袋埋在手肘里。
她的作业本全部放在桌子的拐角处，组长收作业的时候只要自己在作业堆里找就行。
由于刚刚重组了新的班级，所以大家的座位目前都是随便坐的，刚爷向来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费神，只随口警告了他们几句不许影响学习后，便默认了他们此刻的座位。
倒是比其他班级节省了安排座位的时间。
没了沈随，楚茵又重新坐回到桑砚的旁边，成了她的同桌。
看见她一脸恹恹的表情，楚茵眼珠转了转，悄悄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从下面递给她：“借你睹物思人。”
“？”
桑砚疑惑地接过手机。
“笨，”楚茵点开了自己的微博，“这是我以随哥为原型画的漫画，男主是他，女主是你。”
楚茵原本就是漫画博主，经常会在微博上更新一些自己画的插图和条漫，平时倒也积累了一点读者，每一次发条漫下面的评论大概有几十多条。
她埋着头点开一则漫画，里面的内容是她使计要跟沈随坐同桌。
底下的评论一片啊啊啊——
【绿萝】：快上！别怂！
【一颗花生米】：等着暴躁校霸被攻略呜呜呜。
【热水瓶】：大大还是高中生吗？也太厉害了。
……
一条一条漫画看过去，就像重温了她和沈随上半年的回忆。
桑砚花了半个一天将楚茵画的漫画给看完，心情好了不少。
她一边看漫画，一边腹诽：果然闺蜜是友，异性是狗。
说好的要重新哄她，结果今天都快过去了，他连杯奶茶都没有买过来。
骗子。
“桑砚，来答一下这道题。”生物老师一早就注意到她心思不在这，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喊她起来答题。
在他心中桑砚是这届能冲清北的好苗子，更需要加倍教导，他还希望桑砚能给他捧一个竞赛奖杯回来。
桑砚无精打采地回答出了老师的问题。
老师还想再问些什么，下课铃声准时打响。
开学第一天，大家都还没有从放假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一听到放学铃顿时书各个精神振奋。
生物老师叹了口气，又念叨了几句让他们尽快收心，好好备战来年高考等老生常谈的话后，就说了声下课。
没过多久，桑砚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这才发现自己今天竟然连手机都忘记调静音了。
发信人是沈随。
【猫咪乖乖】：图片。
【猫咪乖乖】：由此可见，我们也能算半个同桌？
什么就由此可见了？
桑砚抽了抽嘴角，点开那张图片的大图。
图片上是一张写了几个公式的草稿纸，虽是草稿纸，但草稿纸的主人在写公式时却满是耐心，一贯潦草的字迹都一笔一划写了——
左边写着同桌一桌相处时间=8X5=40；
右边写着桑砚和沈随的相处时间6X7＋5X2=52.
下面还有一个由此可证：桑砚和沈随的相处时间最少要多十二个小时。
幼稚得要命。
桑砚一边嘴角疯狂上扬，一边斤斤计较地回了一条微信。
【月初】：后面那个5＋2是怎么回事？
【猫咪乖乖】：周末见面的时间。
【月初】：谁要过去了？
【猫咪乖乖】：你不来，我就去找你。
“……”
怎么突然这么会哄人？
桑砚捂着自己的脸，没出息地觉得自己可能被哄好了。
“桑桑，我要跟你说件事。”楚茵没注意到她粉红的脸颊，磨磨蹭蹭地收拾着自己的书包，“再过一个多月，我就要去集训了。”
“集训？”
刚刚回升的心情又陡然之间将入谷底，她讷讷地问道：“上个月的时候，不是经常去画室吗？”
“那是平时练习，下个月去的是外地集训，听说参加了那个集训的学生每年有百分之三十的人考上了美院。”
这是好事，可桑砚不知道为何心里有些堵。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摩擦了片刻：“好。”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集训多久啊？”
“一个月，毕竟文化课也不能落下太多。”
只是一个月。
桑砚在心底默默安慰自己，况且之前楚茵早就跟她预告过了，现在也并不突然。
*
沈随不知道她和楚茵之间的对话，他慢条斯理地朝校外走去。
想着桑砚看见信息的样子，他的眼底就禁不住浮现出丝丝笑意。
“哇，你们看门口！劳斯莱斯——”
“也太帅了，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
“我第一次在学校门口看到劳斯莱斯。”
……
细碎的声音传到沈随的耳朵，他的心头突然升起一股不妙。
果不其然，在他抬起头的瞬间车窗降下，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沈总的司机。
像是为了印证沈随心中的猜想，后面的车窗也降了下来，露出了沈行之那张矜贵的脸。
沈行之面色淡淡地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上车。
沈随的脚步一顿，将手机揣回口袋里，换了个方向继续走。
沈行之：“……”
怎么回事？
怎么又跟他想的不一样？
网上明明说，这种时候儿子应该露出自豪且炫耀的表情，冲向他的！
要不是为了这一幕，他也不会特意去车库换上一辆颜色这么招摇的车。
沈行之面色铁青地吩咐司机：“把他带上车。”
司机也不敢去看自家老板的脸色，只能动作迅速地开了门，去追自家小少爷。
幸好沈随虽然走得干脆，但速度倒没有多块，司机三步两步就追上了。
司机面露难色地看着沈随：“少爷，跟我上去吧。”
少爷这个称呼让周围看热闹的学生又是一片哗然。
今天会出现在附中门口的学生，都跟沈随同一个年级，他甚至还看到了几张略有些熟悉的面容。
不想再被人围观，他只能沉默地跟在司机身后上了车。
车后座上，沈行之内心崩溃，表面却依旧是镇定的模样：“今天开学怎么样？”
“你怎么来了？”沈随没接他的话茬，而是抛出了自己的问题，“沈氏股市降了？”
“……”
要不是不想在关系还没缓和前又加深裂痕，他现在可能在贯彻中华五千年的传统教育模式。
棍棒底下出孝子。
他现在迫切想要孝子。
“涨了，不然你以为你能担得起那一声少爷？”沈行之微微瞪了他一眼。
“别叫了，土。”
司机：“……”
沈随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人，照旧捧着手机在等桑砚的消息。
沈行之清了清嗓子，在快到家的时候，终于打破了这一路的沉默：“我知道我和你妈曾经错过了你的成长，也不是一时一刻就能弥补起来的。”
他难得的服软倒是让沈随愣了愣。
沈随将手机收了起来，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
“在一棵树最好的时机是十年前，其次就是现在。”沈行之见他不说话，便自己接话，“所以虽然有点晚，我和你妈妈也会尽力从现在开始去参与你的生活，了解你的成长。”
“可能我们会像普通家庭一样，去关注你的成绩，关注你交的朋友，不允许你在外面过夜。”
虽然有很多的不许，可沈随心底却诡异地传出一阵暖意。
自从爷爷过世后，他就再也没被人管过。
其他同龄人都避之不及的管束，是他的向往。
“你今年就是高三，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一下，高三养宠物太过费心思，所以打算把那只缅因猫放在你纪叔那养一年，等你高考结束后再接回来。”
沈随刚刚牵起的一丝唇角，又重新抿了回去。
他凉凉地看向沈行之：“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