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步子却仍旧钉在原地。

他万万没想到知道真相的第二天,就要遇见如此巨大的挑战。

早知道他刚刚就不洁癖了,洗什么洗,又不是不能睡?

比起沈随来说,桑砚就淡定了不少。

毕竟她已经适应了半年,现在只要沈随不跟她一起洗,只是让他给她洗个澡没什么的。

反正她现在就是毛茸茸的一团,脑袋一缩甚至正反面都一个样。

沈随内心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捏了捏眉心,走过来给汤圆洗了个澡。

气氛一度很是诡谲。

汤圆沉默了片刻,用爪子拍了拍他的手:“唧唧?”

能不能睁开眼睛帮它洗澡?

水流到它眼睛里面去了不说,它身上的毛都要被他给拽秃了。

可沈随半点没能明白它的意思,往日里的默契此刻统统喂了狗:“洗好了?”

话音未落,他就随手从旁边抽来一条干毛巾将它整个包了起来,包了个严严实实。

沈随舒了口气,总算是睁开了眼睛。

汤圆:“……”

它不安分地在浴巾里挣扎了两下。

若是以往沈随肯定会拍拍它作为警告,但现在他望着被包起来的汤圆,一时之间竟觉得无法下手。

万一不小心拍到哪里,那就不太好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浴巾往后挪了一点,开始给它吹干身上的毛,吹一点再将浴巾往后退一点,一直到全部吹干后,他才将它身上的浴巾彻底拿下。

桑砚已经无力吐槽了。

光是洗澡加吹干身上的毛发,就用了整整一个小时十五分钟。

括弧,洗澡的时间没到十五分钟。

她感觉自己就下水将毛发打湿,就给捞起来了。

她对着沈随翻了个白眼,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颠着四只厚厚的爪子就下意识往他**跑。

对于这一点,不管是她,还是原本的汤圆,都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困的时候就去找沈随的枕头。

在汤圆长大之后,沈随还曾嫌弃过它的脑袋占地方,为此还特意买了个新枕头放在他的枕头旁边,可汤圆淡淡地瞥了那个新枕头一眼,仍旧坚定不移地将自己的大脑袋趴在他的枕头上。

然而此刻桑砚没能成功占领沈随的枕头。

因为在它快爬上/床的时候,沈随一个健步冲过来,将它拦腰抱起,不自在道:“孤男寡女,不大好吧?”

……孤男寡女?

让她再重申一遍,她现在只是一只纯真无辜的小猫咪。

桑砚困得要命,企图用自己的眼神来和沈随进行心灵沟通。

奈何对方残忍地移开眼睛,再次切断了一人一猫之间的心灵感应。

当然,他们之间可能也没有这个玩意。

沈随绝情且坚决地将它放在了猫窝中:“你今晚就在这睡。”

汤圆又唧唧叫了两声,只得到一声更加绝情地‘啪嗒’。

沈随抬手将房间内的灯给关了,只留了浴室暖黄的灯光打进房间内:“乖一点。”

“……”

行吧,她乖一点。

汤圆抬起大爪子,面无表情地挠了挠自己的脸,团了团身子,把脸埋进猫窝中。

猫窝还是之前沈随心血**买的大贝壳,曾经它小的时候,甚至爬不进去,而今这个大贝壳对它而言有些小了。

它努力地将自己团得更小一些,那条硕/大的尾巴还是垂在了外面。

沈随没看它,独身进入浴室洗漱。

他冲澡就快了许多,不过半个小时便洗漱完毕还吹干了头发。

折腾了这么久,再加上他昨晚没睡,他也感觉疲劳得很,抬脚便走向床边。

在上/床之前,沈随下意识地伸手往枕头那边摸了摸——由于汤圆并不老实的睡姿,他上/床前都要注意一下它所在的位置,以免他不小心压着了它。

可今天,枕头的位置难得有些空。

沈随躺了下去,仰头望着天花板,在心底补充:空得有些过分了。

原本浓厚的睡意消散了些,他闭着眼睛半天也没入睡。

偏偏本应该安静的房间内不时传来啪啪两声,更搅得他没法入睡。

他坐起身,在月色中看见汤圆那不甘寂寞的大尾巴垂在猫窝外面,时不时烦躁地翘起拍打着地面,也一副没睡着的模样。

由于汤圆已经很久没有睡过猫窝,所以他之前并没有注意到那个猫窝原来已经要比汤圆还小了一寸。

已经七个多月的大猫咪团在里面,看起来竟有些可怜兮兮的。

沈随天人交战了片刻,犹豫开口:“你还是上来睡吧?”

桑砚一直在等这句话,闻言没有丝毫迟疑,闪电般地就蹿上了床,由于太过心急,它的后爪还被盖被绊了一下。

整只猫在**上演了一下什么叫做猫步,踉踉跄跄地栽进沈随的怀中。

沈随被它砸得闷哼一声:“你骗我?”

她讨好地仰起脸,一双猫眼在夜色中显得有些亮:“唧唧。”

倒也不算欺骗那么严重,只是没忍住装了个可怜。

再说那个猫窝的确小了不少,这是事实。

看着它一副卖乖的模样,沈随终于在今晚露出第一个笑容。

他的确有些不自在,却也同样有些庆幸。

庆幸她的奇事发生在了他的身旁,庆幸他的那些秘密,知道的人是她。

他小心翼翼地将汤圆放在它熟悉的位置,开口唤了它一声。

只不过他喊的不是汤圆,还是桑砚。

“桑砚,”他说,“我的好坏、我的好恶、我的隐私秘密,统统都让你知道了。”

桑砚趴在他的枕头上,竖了竖自己的耳朵。

而后,是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

沈随同样躺在了他熟悉的位置,一偏头就能对上那双圆溜溜的猫眼。

他微微偏过头,声音有些轻:“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这是桑砚这个晚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在说完这句话后,沈随就闭眼睡着了。

入睡相当迅速,留她一个人……不,一只猫瞪着圆圆的猫眼,愣是一晚上没能入眠。

不过她身为汤圆的时候没睡,桑砚的这个躯体倒是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夜,所以第二天早上五点,她从家中醒来的时候倒也不觉得困。

她起床去洗漱,在洗脸的时候,没忍住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昨晚上,沈随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负责?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

总觉得沈随存了些跟她一样的心思。

桑砚浑浑噩噩地将寒假作业塞进书包里,前往学校。

*

新学期报道,学校比往常还要更热闹一些。

在走进校门的那一刻,就能听到到处都是学生之间的笑闹。

只是学校还没正式开学,是他们高三生的暑假要比其他年级少一个月,所以此刻学校里只有高三生。

桑砚就是刚升入的高三生之一。

去年高三的学长学姐们毕业,后面的独栋小楼便空了出来。

从今天开始,桑砚他们的教室就会搬到后面去。

可大家闹腾的声音却并非是搬教室,而是在往常张贴红榜的地方挤作一团。

桑砚迷茫地凑了过去,还没想出来究竟是什么事情。

就在她愣神期间,便听到楚茵在喊她的名字:“啊啊啊,桑桑!桑桑,我今年还是跟你同班!我圆满了!”

桑砚又反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大家在看分班信息。

为了让同学们安心过好高中的最后一个暑假,校方还是格外仁慈地决定在上课前才公布分班信息。

期末考的成绩他们其实已经都知道了,只是不知道自己四次成绩相加能排多少,所以心底多少有些忐忑。

桑砚微微抿起嘴唇,想到了沈随的成绩。

不可否认,他的成绩进步很大。

若只论最后一次考试排名,他肯定能靠着自己的实力考进重点班,可问题就在于并非只看最后一次考试成绩。

桑砚心里清楚,但她仍旧不死心地问了一句:“那沈随呢?”

“随哥,”楚茵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随哥他……”

她吞吞吐吐,半天还没将一句话给说完。

倒是楚茵身旁,突然传出一道惊天动地地哀嚎:“我完了!!”

那声音悲壮且嘹亮,将身边人都给吓了一大跳。

姜承**落泪:“我回家要被混合双打了,我没能留在重点班。”

他之前算着自己的考试成绩就觉得有些悬,但一直抱着侥幸心理,想着也许能作为一班的吊车尾进去。

结果生活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

唯一让他有些安慰的就是,二班也有他不少的熟人。

他一边抹着自己的眼泪,一边到处去找自己熟悉的身影。

一顿哭诉后,姜承看到学校门口出现了慢吞吞往前走的沈随。

姜承又重新带着嘹亮的哭声冲了过去,一个猛虎捕食,抱住了沈随的大腿:“爸爸,你就是我爸爸。”

沈随:“?”

“你也太牛了吧!你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步这么多的?”

由于姜承的反应太过夸张,沈随也不禁挑了挑眉:“我进一班了?”

说话间,他一眼看到了站在台阶之上的桑砚。

两人四目相对,他又听到了姜承洪亮的嗓音,顺着轻风传遍方圆几里:“那倒也没有,你也不能那么夸张!咱俩现在同班,都在二班!一起二!”

“……”

沈随的眼皮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