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聊得好好的,怎么话头一转,我就中降了?
不等我追问,孙老爷子就兀自往前走了。
我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一出村我才发现,这条路不正是去陈癫公家的路么?
打从离开马庆家起,孙老爷子就已经决定了要去陈癫公那儿。
没多久,我们便来到了陈癫公家。
比起昨天,这会儿陈癫公看上去要正常许多。
他搬了把凳子,侧身正坐在屋外晒太阳。
本来挺惬意的,可一看到我和孙老爷子,他脸色立马就变了:“孙扒皮,你有完没完?”
“癫公,别废话,你快帮李小子看看,他是不是中降头了。”
孙老爷子没跟他假客气。
说话的语气和之前比起来,也强硬了不少。
这才像我以往认识的村老爷子。
陈癫公闻言,皱起眉头,斜瞟了我一眼。
突然。
他从凳子上蹿起来,大步走向我,眼里满是惊骇地问:“娃娃!我不是让你往北走,别回头的么!你去哪儿作了?”
陈癫公一惊一乍的样子,顿时激起了我内心的波澜。
我真的被下降头了?
随后,在他的追问下,我把去荒村的事情说了出来。
可就在我把话说完的同时,陈癫公竟然……笑了。
他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娃娃你这谎编的着实不怎么样,凡是去了迷魂湾的,我就没见过谁能活着出来。”
原来那地方的名字叫迷魂湾。
但我确实活着出来了,不止我,还有个小道士呢。
这时,一旁的孙老爷子插话道:“癫公,你先别管李小子去哪儿了,我就问你一件事,他中的是什么降?”
语气铿锵有力,孙老爷子向来都是不怒自威的。
不过,陈癫公不是一般人,而且和他毕竟是旧识。
陈癫公瞪了他一眼后,轻描淡写道:“发降,也叫发咒,就是用头发给人下降头。中降的人,三天后就会窒息而死。不信,你摸摸脖子。”
听到他的话,我赶紧摸了摸脖子。
结果,竟真的摸出来几缕头发。
难怪孙老爷子和陈癫公能一眼看出来我中了降。
而经他这么一说,我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给赤衣凶梳头,应该就是我被下降的原因。
也真是服了,她死都死了,还不忘给活人下降。
巫蛊降术的本意,是在利用这些术法,控制别人。
赤衣凶对我下降头,应该是要我帮她做些事情。
想到这儿,我赶紧询问道:“那有没有办法利用发降,知道赤衣凶的身份?”
我早就听说过,下降头的人,在落降过程中,会祭出自身的一些信息。
比如姓名、生辰、命格等等。
他们会把这些信息写在一张纸上,然后藏在某个地方。
一旦被别人找到这张纸,降术必会反噬。
要是能利用这个条件,那赤衣凶,不足为惧。
陈癫公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干笑一声:“没想到,你这娃娃,胆子倒是不小啊!”
“前辈,夸张了吧,不就是找张纸么?”
听到我的回答,陈癫公笑了起来。
他似乎有些意外,但眼神里却透着浓浓的赞赏。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但我说的是实话。
连迷魂湾我都能走出来。
只要有方法,找一张纸有那么困难么?
这时,陈癫公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然后对我说:“你要找的就是这东西,这叫‘降言’,拿去看看。”
我接过“降言”,上面确实写了一个人的名字和生辰。
但关键的是在纸的背面,有一段诅咒:“乞鬼神所怨,诅某某某,咒其不得好死。”
看着“降言”,我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上面写的诅咒还算比较常见。
但陈癫公让我看,必然有他的目的。
“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癫公拿回“降言”,神秘一笑:“你身上的‘发降’,应该是‘绝降’的一种。所以必须地找到降言,才能救你一命。”
他这不是废话么?
我现在就想知道,去哪儿能找到这张‘降言’。
随后,陈癫公又道:“只可惜,降言一般都随主入殓,棺材,可不是谁都敢去碰的!”
我还以为有什么隐秘,合着就这?
他完全没必要故弄玄虚。
走阴我未必有能力,但开棺,完全就是正中下怀。
多亏陈癫公,我这才算对“蛊”有了正确的认知。
关于巫蛊之术,纵谈分说,并没有一个确切的、统一的说法。
从古代起,人们对用药和使毒之术,就有一定程度的莫名喜好。
甚至可以说是狂热。
蛊毒和降头,究其根源都属于巫术。
也就是说借助一些神秘传承,然后加以控制。
如果把这个概念放到阴行里。
那“招魂”、“镇邪”其实都有巫术的影子。
陈癫公和我说了许多。
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变得这么热情。
孙老爷子站在一旁,从始至终没有插过一句话。
一整个上午,我们都待在这儿。
直到日头刚过,孙老爷子才准备带我离开:“行了,癫公,别没完没了的说了,我还要带李小子去一趟迷魂湾,得做些准备。”
我点头附和。
孙老爷子说得对,我们还得去迷魂湾。
不过这时候我才猛然察觉到一件事。
关于人皮灯的下落,陈癫公竟然连提都没提过。
他白了孙老爷子一眼,随后从桌上的木匣子里拿出了一个荷包:“娃娃,这里头的东西,能让你看清迷魂湾。”
“看清?”
陈癫公的话,听得我云里雾里。
但我还是接过荷包,说了声谢谢。
临走前,陈癫公还特意让我挂上许多防止中降的饰品。
手镯、戒指、符角等等。
光是项链,他就给我挂了三、四串。
说真的,陈癫公这么殷勤,搞得我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但至少,他送我离开时的眼神,是善意的。
等再一次离开陈癫公家后,孙老爷子在回村的路上才向我解释道:“癫公瞧上你了,不过你别误会,他看中的,是你的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