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方思从衙门带人赶到的时候,无事客栈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瞬间就慌了,赶紧派人去夏宝珠家那边拦人。此时站在他身后的林知县微微松了口气,他本身就不喜欢自己老师站队的行为,若不是阎家和江家是同一阵营,他根本就不会过来。

见无事客栈里没有人,林知县故意问道:“江公子,您说夏娘子在自己客栈里窝藏反贼,那想必您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敢问这反贼是谁?说出来我们也好画通缉令啊。”

谢捕头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江公子,夏娘子可是我们拦江镇的良民,纳税大户,优秀商户代表,您这可别是随口污蔑的吧?”

“她确实窝藏反贼了!”江方思说完也不知要如何接下去,他总不能说“反贼”是夏承愉吧?口说无凭,更何况他现在甚至不确定夏承愉是不是还在这里。

“不过夏掌柜确实是好人,”江方思换了个策略,“许是唐门的那些人,江湖嘛,鱼龙混杂的,偶有疏忽也很正常。”

林知县就等他这句话了,他开始打太极了:“若真是这样,那恐怕就不好办了。”

“此话怎讲。”

“唐门是蜀地的啊,”林知县很是为难的样子,“若是要查,那就得跟蜀地的官员打招呼。我这上来就查,给别人得罪了……”

江方思瞪了他一眼:“若是担心你自己的官运那大可不必。”

“您这话可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林知县陪着笑脸,但言语里尽是冰霜,“您出身好,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苦读十几年书才能混上一个知县,当然做事要谨慎了。”

不愿同他多纠缠下去的江方思转身道:“去夏宝珠家那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家人在,不怕她不回来。”

“江方思!”林知县声音一凛,“你什么意思?要对平民动手?”

江方思微笑着,眼神里满是戏谑:“怎么,不装了?林知县,我知道你同夏家交好,但是现在夏宝珠犯的可是窝藏罪。若是上头怪罪下来,你三番几次阻拦我该当何罪?”

可他的话却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林知县十分硬气地一挥手,周围的捕快们便拦住了江方思带过来的人的去路。

“林知县这又是何意?”江方思脸色阴沉。

“我乃拦江镇的父母官,”林知县冷笑道,“你说夏娘子窝藏反贼,我带人来查过了,这里没有人。但你要伤她的家人,那不可能。她家人是我拦江镇的子民,岂能容你随意去动?”

“谁说要伤了?我不过是去问句话,而已。”江方思也不松口。

双方相持之下,一小孩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咦?林伯伯,您来这儿做什么呀?”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夏文宁牵着夏承乐的手,两个十岁的小孩眨巴着眼睛十分困惑地看着他们。

看到谢捕头也在,夏承乐歪着头天真地说:“谢叔叔也在啊?哦!我知道了,你们是来姐姐这里吃饭的吧?”

“正是呢!”江方思赶在林知县和谢捕头开口前说道,“这不是约好了来照顾你家生意吗?你大姐他们人呢?”

夏文宁有些不好意思的拿出一把钥匙在众人面前晃了晃:“不巧了,姐姐出远门了,我过来锁门的。不过,你们这么多人来吃饭,都不提前预约的吗?”

“你姐姐去哪儿了?”一听这话,江方思赶忙问道。

“蜀地啊,”夏文宁说道,“大姐不是要和青柳哥哥结婚吗?要先回蜀地去探亲祭祖嘛。”

夏承乐则反驳自己的哥哥道:“不对不对,明明是去唐门发请帖了,你忘啦?青柳哥哥的师门还没全搬过来呢。”

“胡说,我明明听青柳哥哥说的是祭拜。”

“你才胡说呢!就是去发请帖!”

两个小孩争得起劲,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众人神色异常。

难不成是他们把夏承愉送到唐门那边去保护起来了?江方思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他赶忙冲自己的一心腹耳语,叫他带人去往蜀地的路上设防。

林知县却一眼看出这两个小孩就是故意的。他实在是太熟悉夏文宁和夏承乐这对双胞胎兄妹了。

作为书院里最调皮捣蛋的两个人,每次他去书院看自己女儿的时候总会遇到他们在罚站。有次他没找到林飞霄的人,就问他们有没有看见自己女儿。

他俩明明知道林飞霄当时是和同学们一起、由夫子带队,去后山踏青作诗去了。然后这两小只眼珠子一转,故意说他们是去小溪边作诗了。害得林知县多跑两趟路。

当时他们俩的讲话语气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若是江方思对拦江镇更熟悉一些,就会知道这两个小孩胡诌的功力一绝。可惜的是,他的眼睛从来不会落在平民百姓身上。

而知道他们俩在瞎说的林知县,也不想告诉他实情。

等江方思刚带人离开,林知县就赶忙将两个小孩拉到一边,低声询问道:“你们家都还好吧?”

“嗯,李伯伯一早就拿了刀守在我家门口了,”夏承乐说道,“还有青柳哥哥的师父师娘。”

林知县隐隐松了口气,但很快他们就看见江方思沉着一张脸带人往另一边的官道上赶去。

“江公子,蜀地的官道可在另一边。”林知县“提醒”道。

江方思停下脚步,冷冷看着林知县:“莫要同我装了,我知道他们没去蜀地了。”

“哦?此话怎讲?”

“因为最近才下过雨,泥土湿软,但去蜀地的路上却没留下一丝脚印,”江方思语气冰冷,“林知县,你意图帮匪徒隐藏去向,是何居心?”

林知县不慌不忙,微笑道:“江公子,注意用词,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夏娘子可不是匪徒,而我也只是相信他们是去蜀地祭祖了,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

“我懒得同你打嘴仗。”江方思哼了一声,带着人就去追了。

他分了一波人去探查夏宝珠究竟往哪儿去了,又自己带了一队人直奔夏宝珠家的院子。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此时夏家的院门半开着,夏文安就坐在院子里,同李捕头吃茶。

见到江方思,他一点也不惊讶:“江公子来此有何贵干啊?”

“夏宝珠何在?夏承愉何在?”江方思不想同他们装了,直接问道。

“承愉远嫁,自然是在京城,”夏文安徐徐说道,“宝珠嘛,同青柳回蜀地祭祖,顺便发请帖去了。江公子找她们有何贵干?”

眼见对方是不准备说实话了,江方思脸色阴沉:“夏文安,你还是说实话得好。”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夏文安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盯着他,却给人一种格外的压迫感,“江公子既然不信,反正你也带了这么多人,直接搜我们家院子就是了。”

不等他说完,江方思就准备这么做了。这时,一直沉默的李捕头忽然将官刀往两人面前的桌上一拍:

“江公子,我以公职人员的身份提醒你一句,这可不是在你们江府,你想怎么搜就怎么搜。这是夏家,你现在的行为可是违法的。”

“你看我像是会在乎这些的人吗?”江方思一招手,身后的家丁便蜂拥而入,将夏家本就不大的院子纷纷放了个底朝天。

可就像夏文安说的那样,他要找的人都不在。

江方思觉得难以置信。他得到的情报上说,夏承愉病重,就算是回了拦江镇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离开。可客栈没有,夏家也没有,他想不通对方还会去哪儿。

这时去另一条官道调查的队伍也有探子回来了。只见那探子神情慌张:“少爷,另一边的路上也没有人走过的痕迹,我们问了渡船,渡船也说没载过夏宝珠他们。”

还真是奇了,难不成这么大几个人人间蒸发了不成?江方思苦苦思索,或许他们真的是去蜀地了?也对,到了唐门他们也就安全了。

越想觉得这个可能性越大,江方思收了队就准备再去蜀地那边的路上看看。

这时夏文安突然说话了:“江公子,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莫要再助纣为虐了。”

“呵,你懂什么?”江方思狠狠瞪了夏文安一眼,“你又知道些什么?这个世界上权钱最大,劝你还是识相点,交出夏宝珠和夏承愉,我兴许还能放她们一命。”

见他这样,夏文安合上了双眸:“既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无可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