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街尾,隔了老远就看到唐青芙和唐青松两人站在那里,两人中没有文宁那小小的身影。夏宝珠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察觉到夏宝珠情绪的唐青柳第一时间牵住了她的手,轻轻握了握:“姐姐别担心,文宁吉人自有天佑,我们肯定很快就能找到他,不会有事的。”

“嗯。”夏宝珠加紧了脚步。

他俩刚一过去,蹲在街尾靠边角落的两人就麻溜地跳了起来,依旧是老人家打扮的唐青芙快人快语:“都问清楚了,虽没找到文宁,但我们狠狠教训了一下那尤三。”

四人按计划朝着后山书院赶去。从街尾到后山书院的距离有些远,要绕过小半个后山,这一路上唐青芙和唐青松便讲起了刚刚在尤三家的事。

他们刚问的时候,尤三死活不肯讲自己老娘的死。唐青松知道他好赌,便先是拿钱**他赌,若是赢了就告诉他们三年前的事。可那尤三耍赖,输了也不认,就是不说。唐青芙没了耐心,直接撅断了他一根小手指,这才问出了点眉目。

原来那尤三三年前欠了一大笔赌债,于是晚上便偷偷去了他家附近的姜家医馆行窃。结果回家以后被尤老太太发现了,给他一通臭骂。尤三气不过,但又惧怕自己老娘,所以假借着出门还钱的功夫,躲到南州去躲债了。

唐青芙说至此处还不忘补充道:“那家伙因为常去医馆行窃,认得了些草药。他走那天看见厨房菜篓子里除了野芹菜外,还有几个吃了会闹肚子的蘑菇,都没有告诉他老娘就直接走了!结果害得尤老太吃了毒蘑菇就这么过世了!”

一旁的唐青松补充道:“我们问了邻居,当晚尤老太上吐下泻,走得很痛苦。这人真是枉为人子!实在可恶!师姐只撅他一根手指真是便宜他了。”

唐青柳一脸认同,而夏宝珠却在思考,尤老太太的死,文宁同苏永铭看到估计也只会看到尤三坐船去南州的样子,所以尤三案子的嫌疑也可以排除了。现如今就只剩下曹先生妻子遇到的那个蒙面山匪有嫌疑了。

联想到文宁被她发现、并勒令禁止前,一遇到雨季晴天,放学后他都喜欢和同学们一起去西边城郊的竹林里捡蘑菇。尤其是苏永铭家还是做草药生意的,时不时还带着文宁去挖些草药回来送去医馆换钱,那他们跑竹林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夏宝珠越发肯定他很有可能是在同苏永铭在捡蘑菇时意外看到了山匪的真面目了。

思及此处,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后山书院是前朝一刘姓举子花钱修的,到如今已成了拦江镇两大书院之一。因教出好几个秀才,所以不止本镇的孩子会在这里念书,一些外地的居民也会将孩子送至此处读书习字。其中教得最好的两名先生当数莫老先生和曹先生。

莫老先生自己就是举子出生,只是仕途不顺,致仕后便到拦江镇做了个教书先生。他近些年身体不好,教书的事大多就交给了更年轻一点的曹先生。曹先生是双湖州人士,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来拦江镇的原因是当时有户人家请他上门教自家几个公子小姐。后来他就直接在书院里置办了一个独立小院子开私塾,在这里一边教书一边备考。

夏文宁和夏承乐便是莫老先生身体不好后移交到曹先生那儿的学生。

当年他妻子出事,夏宝珠还带着文宁和承乐两个小的送去了一些吃的作为慰问。

四人匆匆忙忙赶到了书院,曹先生的独立小院就在书院最后面靠山的地方。快走到的时候,夏宝珠余光瞥见了草丛有东西一晃而过,她定下脚步走过去看了看,拨开草丛,只见一枚蜻蜓珠花落在了那儿。

夏宝珠停下了脚步,捡起珠花的同时仔细看了草丛,发现珠花的草丛比旁边的草丛矮下去半截,再看下去,便发现那矮下去的部分不止一处,它们断断续续连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浅浅的拖痕。

“这,仿佛是有人被拖走时挣扎所致,只是挣扎之人身材不高,力气不大,所以脚时不时落地才会形成这样的痕迹……”同样注意到这点的唐青柳也瞬间反应了过来,那这不就很有可能是夏文宁被拖走的情况吗?他同夏宝珠对视一眼,随即便对唐青芙和唐青松道:“师兄师姐,拜托了,您二位顺着这痕迹四处找找。”

唐青芙和唐青松只点了头就直接循着痕迹找去了。夏宝珠则是上前敲门。不多时,曹先生的院门就被一睡眼惺忪披着外衣的美妇人打开了,她便是曹先生的续弦白氏。那白氏的先夫便是同当初曹夫人顺路,一同回乡的姜大夫。当初姜大夫因目睹了曹夫人的死亡,得了心病不多时也故去了。因此曹先生这个鳏夫就和白氏这个寡妇凑成了一对。

见夏宝珠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唐青柳,白氏拢了拢外衣十分疑惑道:“学院最近不是关门了吗?夏娘子来这儿可是有什么事吗?”

“自是有的,”夏宝珠挂起一个微笑,“请问白夫人现在方便聊聊吗?”

“请进,”白氏引着两人去了前厅等候,“二位稍等,我稍作梳洗了就来。”

两人坐下等了不多时,白氏便奉了茶水过来,还不等她开口询问,就见夏宝珠掏出那枚珠花问道:“敢问夫人,这珠花可是您的?”

“呀!我就说这珠花怎的少了一枚,原是被夏娘子捡去了,”白氏脸上露出了一惊喜的神色,“这是我先夫生辰那日送与我的一对,刚刚我梳妆只看到一枚,还以为是丢了呢。”白氏面露怀念神色,从夏宝珠手里接过那枚珠花的同时解释道。

“原来是姜大夫留给夫人的,”夏宝珠环顾四周,“我这次来,是为了我弟弟文宁,怎么不见曹先生?”

“他啊,”一提到曹先生,白氏立时神色不愉起来,“这两天,天天早出晚归的,说是什么亲戚来投奔,他得照顾。可我连他亲戚长什么样都没见到,再说了,亲戚为什么不能在家里照顾呢?说起来,我都怀疑他在外面有人了!”

唐青柳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问道:“敢问他有提过在何处照顾亲戚吗?”

“没有,不过我知道他应该是去后山那个小溪那儿、要么就是江边了,”白氏抿了一口茶水抱怨道,“每天回来他身上都有股子潮气和鱼腥味,也不见他给我带条鱼回来。要是老姜还活着……算了算了,喝茶喝茶。”

“说起来,姜大夫真是可惜了,他心肠又好,医术也高超。想当年还经常上门给我大哥医腿,连诊金也不收呢!”夏宝珠面色自然地唠起家常,只是眼神依旧犀利地盯着白氏看。

白夫人有些忧伤,拦江镇人皆知,当年她同姜大夫的感情是真的很好。只是逝者已去,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在她面前避讳。

许是很久没跟外人聊起过这些往事,白夫人对先夫的怀念叫她的话匣子一下子便打开了:“其实老姜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心疾,禁不得刺激。那天他们约好一同回乡我其实是不太赞成的。不为别的,就为着曹夫人当时看起来不是很舒服的样子,临行前她都反胃了好几次了。我这人迷信,总觉得像是老天爷也不让他们出这趟门。”

说到这里,白夫人长长叹了口气:“结果没成想,还真就出了事。我家老姜当时被那山贼一吓,又看到曹夫人直接被吓得急病过世,跑回来以后就病了。天天梦里说胡话,说什么‘猫跟猫跟’,完全听不懂。”

“说得莫不是毛茛?”这谐音的草药倒是不难想,可即使唐青柳猜出了草药名他也不知道为何姜大夫临死前会那样喊。

反倒是一旁的夏宝珠意识到了什么:“敢问白夫人,可喜欢吃野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