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部医院会定期支援省内较落后地区，安排专业医师驻守，而江阴分院便是其中的受援医院。

而且，医院患者信息集中，若是有身体的异常，他也能最快得到信息。

顾徊颇为快速地融入了当地医院的医生团体。省医下来的顾医生长得好，医术又高，简直是三好青年。

分院没有细分的外科门诊分类，顾徊旁边那位就是普外的医生。

他送走了上午的最后一个挂号患者，得了空，目光落在同事身上。

是一个四十余岁的大姐，姓赵，蜷曲的大波浪搭在脑后，颇为热情。

只听她对着进来的患者开口：“你这次来得很准时呐。”

与她对话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手上裹缠绷带，是来换药的。

“我闺女刚从外头回来啦，一看我这手，就催着我过来呢。”老人乐呵呵，两只手被缠成了球状。

随着绷带的解开，顾徊看到了伤口。

割裂伤与高温烫伤。

一条硕大的伤口几乎将手掌竖着切成两半。老人瘦弱，黄褐色的枯槁外皮向外翻开，可以窥见骨头。

而在她手背的位置，是烧伤后生出的水泡，新皮未覆盖完全，露出点点血腥。

“阿姨怎么伤成这样？”顾徊凑近看了一眼询问：“需不需要我帮忙？”

“小顾医生。”

两个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顾徊身上。赵医生开口：“您可别看他年轻，这可是省医下来的医师呢，医术高着呢。”

她朝着老人解释了一句。

又转向顾徊：“余老太她本人啊，抗拒缝合。坚持要抹药，虽说愈合速度慢了些，但也能控制，不至于恶化。”

顾徊点头，表示知晓，又挪回了位置。

“顾医生是在关心你呢。”赵医生乐呵呵给她换药，重新包扎：“我当时看到你的伤口，可是被吓惨咯。”

“怎么能把手伸进运行的机子里呢，你也是运气好，机器暂停得及时，不然，你这手都要切断了，还真要保不住。”

老太明显被念叨了许多次，听见这番话就摆手：“你是不知道，那机子，一会儿红一会绿，还变蓝，我看着是不舒服啦，想着将它分开就好些啦。”

“一盏灯里，混这么多颜色灯做什么啦？”

余老太注视着赵医生试图寻求共鸣。

赵医生显然对于颜色不感兴趣：接着开口：“哪里咯，人家都说了，那是仪器的流程灯，亮得好好的，不就是会跳这三种颜色？”

顾徊听着他们的谈话，紧紧皱眉。

他本就做好长期关注的准备，但，这是他遇见的疑似症状中最接近感染的病例。

老人的身体不适合用于灾异的验证。

可倘若她的状态是受灾异影响呢？

顾徊还是做了决定，从抽屉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首饰盒。

江阴是珍珠之乡，沿海一带几乎家家以养蚌为生。且珍珠颜色大小多变，是最合适出现在明面的分类道具。

就算事后问起，也可以说送人的礼物。

盒子里，黑白紫粉四种不同颜色不同大小的珍珠混成一团，随着他的走动互相碰撞出声音。

他仔细看过几遍花鸟市场的原监控视频。许天良在最开始并未表现出任何分类的欲望。

显然，如果不是灾异当场感染，就是灾异需要特定方式触发。

灰姑娘故事里关于挑豆子鸟的部分可以参考，再结合花鸟市场里挑鸟的行话，略作改编，顾徊提前准备了五种不同话术，准备用在珍珠上，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他不经意间开口：“我也是刚来江阴，淘的这些好东西，趁现在得了空，帮我掌掌眼？”

对话一：请求帮忙。

老太没有任何动静，从位置上乐呵呵起身，与赵医生告别。顾徊松了口气，但也不敢掉以轻心。

对话二：要求分类。

“我买的时候杂了些，您可得帮我好好选选，那些个大小、颜色。”

顾徊继续模糊要求的主体，余光锁定老太的动作，不着痕迹得将珍珠展现给老太。

只见她离去的脚步停顿，像是等待后续、正在待机。

顾徊心被提起，说出了第三句：“可真是感谢，能有好的珍珠送朋友，档次都要高上许多。”

老太猛然转身，拉开了椅子，又坐了回去。

赵医生乐呵呵开口：“顾医生喜欢珍珠啊，早说，我下次带你去他们养殖户那里，保准每颗都和你心意。”

她正想接过盒子，凑近了观察，就被对面的老太抢先一步。

老太年纪看着大，这手速倒是很快。

“怎么，你对珍珠也有研究？”

赵医生以为老人也想参与，颇为主动得往她方向推了推。

顾徊悄无声息得出现在了老人后侧，蓄势待发，注意着她的动静。

她头发花白，脊椎因为年迈佝偻。从后面能越过头顶，看见她的双手。刚换好药，手掌与手指都裹上绷带。

伤口虽然逐渐愈合，但痛觉依旧存在，没有人会刻意折腾自己重伤的双手。

而老人恍若未知，只是死死得拽紧了盒子，即便此刻已经无人和她抢夺。

鲜血因为发力渗出，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

“哎呀！你快松手，你的手不能用力知道的伐！”

可把赵医生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准备接过她手里的盒子。

老人开始低喃：“不可以，不可以，怎么可以啦！”

她颇为大力得晃着头，花白的发丝胡乱甩动，语速快得不再能辨认，像是一种咒语。

顾徊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

“阿姨，乱着也可以的，怎么会不可以呢？”

若是单纯因为灾异本体存在而发生的持续性感染。那么，老太太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诱发症状。

同理，既然症状可诱发，那就意味着一定有结束的方式，而非单纯时间到了污染被清除。

他与行动组不同，顾徊是有选择、有目的得选中这一灾异。

事实上，它能被顾徊挑中，绝对是因为契合了捡豆鸟的特殊点。

同样，他猜测的表现形式和诱发契机也得到了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