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还不知,大哥的回来,会间接造成整个北陵王府的灭顶之灾。更具体地说,是造成成瑜与我的灭顶之灾。
只因倭人已除,而玉氏还在逍遥。
卧榻之侧,皇上容不了他人鼾睡。深思熟虑下,决心派兵攻打。
人选有二,成瑜,或者大哥。
远去玉氏,变数太大,功臣良将,极有可能马革裹尸。
而更严重的,我与成瑜压根没有想到。
人性之恶,难以估计。
大哥的回来,叫我感到欣喜。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我早已将他当成了我的亲大哥。能在生产后见到他,心中实在欢快。
我回到了屋子里,叫荆月备好茶具点心。虽然大哥是个糙汉子不讲理,但做妹妹的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表达欢迎。
片刻之后大哥进来了,问的第一句话是:“妹子身子可好些了?”
这是娘家人最关心的问题,叫人感动。
“好多了,谢大哥关心。大哥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做妹妹的终于放心了。”
他问了我,又去看孩子,一眼,就生了怒气。
“这不与成瑜那小子一模一样吗,北陵王妃那妖妇整什么幺蛾子?就算她不信你,好歹也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依我看她的那一双招子可有可无,倒不如瞎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
人的固有成见无法消除,不认事实再正常不过。这类人心里生了病,看什么都爬满了蛆虫。
我已经习惯,但也能做到基本的自保。只要成瑜向着我,陆月华就掀不起风浪。
“爹爹呢?”我问。
他没和大哥一起进来,有可能去找陆月华算账了。
赵赟低沉道:“爹的性子你不是不清楚,最不舍得看你受欺负。”
“所以,他去找北陵王了?”
赵赟惊讶地抬起眼皮:“你怎知道是去找北陵王,而不是北陵王妃?”
我浅笑:“王府里能做主的,始终是王爷。王爷一句话,强过王妃许多。首先,爹爹虽是首辅,但始终是个男子,男子与女子计较,传出去于名声有损。其次,王妃若阳奉阴违,是她一人之事,但王爷若答应了爹爹,便有了监管之责。一旦王妃做了什么不体面的事,王爷要承担连带责任。所以对王妃施压之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对于王妃这种无知又无畏之人,王爷的训诫显然要比爹爹的追究来得更加有效。道理浅显,我都能想明白,爹爹又岂会不懂?”
赵赟沉默了一会儿,道:“委屈你了。”
我摇头:“不委屈。能与所爱之人结为夫妇,已是难得。丈夫又坚定不移站在我这边,我比世上许多女子都要幸福。做人最要紧是知足,其后是不畏难。人生没有那么多一帆风顺,有什么一起面对解决便是。”
赵赟感慨:“年年,你生了孩子,更成熟了。”
我回道:“大哥,你也是。这一趟除倭之行,应该很辛苦。”
他笑笑:“男儿保家卫国,天经地义。我还想着向皇上请缨,灭了那玉氏。”
“那你,不追求洛姐姐了?”
他犹豫了一下,道:“我喜欢她,从刚见她的时候就喜欢。她虽是一个女子,身上却自带一股英气。我想娶她为妻,与她生许多孩子。可若是家国需要我,我……”
他顿了顿,然后坚定道:“我宁愿放弃。”
放弃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并不容易。
喜欢了好久的女子,得忍住多少心疼才能轻言放弃。
我感到遗憾,又觉得自豪——我的大哥,尽管有诸多缺点,可他胸有大义,是个真正的伟男子。
不知怎的,我想落泪。
好不容易忍住,问:“如果洛姐姐愿意等你呢?”
他想了想,自嘲道:“我一介武夫,模样也不见得有多俊俏,洛英英那样的佳人,不一定能瞧上我。退一万步说,万一她瞧上了我,此去玉氏,孤军深入,不知要猴年马月,才能铲平这狼子野心的地方,而女子青春十分宝贵,我不想她为我蹉跎最好的岁月。如果能有另一人替我待她好,我心甚慰。”
大哥意有所指。
他说的另一人,是风子岩。
风子岩风姿翩翩,长相清俊,待洛姐姐不错,是个有情义的人。
大哥此刻,已经存了退出的心思。
他是未战而却者,是爱情里的输家。我却对他肃然起敬,决心帮他试探洛姐姐一把。
事后荆月问我,为何要帮中护将军。
我的回答干脆利落:“无他,只是觉得在江州城那么久,洛姐姐都没有对风子岩倾心,所以我猜测,洛姐姐喜欢的不是风子岩这一类的男子。大哥的考虑纵然有理,但爱情并非一个理字可以讲清。一人若爱上了另一人,就算等待也是甜蜜的。而要不要等,不是由被等的那个人决定的。等待之人,才有做决定的权利。”
当然,这些乃是后话了。
大哥喝了茶,逗弄了几下小如,就因要事缠身走了。爹爹也是来去匆匆,见我安好便放心了。
他们都是做大事的人,重社稷薄亲情。我身为他们的家人,亦觉脸上有光。
老大夫的藏身之处是在二十余天后寻到的,由饮雪送信回来。
小芋头办事的法子极为特别。
他做了回“江洋大盗”,去城中几户富商那“牵”了许多金银,又特地与那些府上的下人打了照面,叫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脸。
富户们遂找了画师,根据特征将他画了下来,不仅报官,还请求官府将他的画像贴在了大街的每一个角落,扬言寻找盗贼下落,重金感谢。
这下,小芋头成了全城的名人。
其中一次偷盗,小芋头故意“摔伤”了腿。告示上的内容,变成了寻找“瘸腿大盗”。
老大夫瞧见了,担心不已。
他是知道小芋头的为人的,相信小芋头此举是为劫富济贫。那条断了的腿,成了他心中的牵挂。
满城通缉悬赏,哪个医馆敢收他?
老大夫亲自现身,寻找小芋头的下落。这下被小芋头逮到了,软磨硬泡要他来京城。
起初老大夫很抗拒,小芋头主动提出拜他为师。老大夫还是不同意,小芋头便将两腿一伸:“我家主子待我很好,但老主子北陵王与王妃可不是善茬。他们一直都不喜欢年姐姐,对年年姐生的孩子更是不满。此次我若请不到您老人家去救救孩子,老主子就会将我双腿打断。到时候我成了一个残废,活着还不如死了!”
“你家主子不会护你?”老大夫有些不大相信。
“护得住吗?”小芋头噘着嘴,眼里闪动着泪花,“说到底我只是一个下人,身份低微。从小无父无母,被主子养到今天已经是造化了。还能奢求主子为了我,与父母决裂吗?既然大夫您实在不方便去京城,晚辈也不好相逼,晚辈走了,有缘来生再见。”
一番话,将老大夫唬得心都要碎了。就这么连哄带骗,骗到了京城。
丁芋上回遭受过刺杀,成瑜不放心,派了可靠的暗卫,或扮成行商,或扮成流浪汉,一路护送着他们,顺利到了相府。
老大夫来了,我自然也前去相迎。正好已经出了月子,便由成瑜陪着出了门。
说来也是好笑,还未跨过门槛之时,陆月华来相送。她准备了好几个木箱子,叫人抬到我的马车上,说是给亲家的礼物,叫我一定要带走。
荆月打开看了一下,都是好东西。还有延年益寿的补品,看来是给我爹补身子用的。
她讨好的对象,是爹爹。
既然是好东西,没有不收之理。我叫荆月将东西抬上去,留给陆月华一个背影。
成瑜从风子岩嘴里知道了陆月华“居心不良,作恶未遂”的事迹,对她越来越失望,连个招呼都不打,就上了马。
陆月华在他身后唤:“瑜儿。”
成瑜没有回头。
我们一行回到了相府。
爹爹不在,他很多时间都在操心。用大哥的话说,爹爹是个劳碌命,要么去宫里议事,要么深入百姓关心民间疾苦。不管多累多棘手的事儿,他都干。他无须站队,也不求赏赐,替皇家当牛做马,却甘之如饴。
大哥将我们领进去,去看小意。
多日不见,我有些踟蹰,不敢进门,去看小意的模样。
我怕自己心痛,更怕老大夫治不好小意。
赵赟看出了我的担忧,安慰道:“老大夫已经在里面了,说孩子能救。”
我的泪水奔涌而出,脸上却笑得像个傻子:“谢大哥告知。”
我将小如交给荆月,径直奔向小意。他还是很瘦,身上依然青紫。
看不见的时候,我可以欺骗自己,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上天定会派给我们一个神医。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我痛得无法呼吸。
我握着他的小手,喊他的名字:“小意。”
“小意,我是娘亲。娘亲来看你了!”
小意没有反应。
身边有一人看到我的样子,轻咳一声道:“孩子是中了胎毒,才会变成这样。须得解毒,才能慢慢变回正常。”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竟是老大夫。是我思儿心切,没有看到他。
原本,我应该赔罪的。可老大夫刚才说的话,叫我精神一凛:“大夫,您说什么?孩子中了胎毒?不,不会的,怀孕后我的饮食一直很注意,在娘家有爹爹与兄长护着,到了夫家……”
我看了一眼成瑜,道:“公公婆婆也不会害自己的亲孙子,我亦小心谨慎,每逢用餐,都以银针测试。还在府里准备了医女,所食之物全都由医女先行检查。且隔三差五就会叫医女给我诊脉,诊过脉象之医又超过双手之数,都说胎儿毫无问题,怎么会……”
老大夫感叹道:“因为你所怀的是双生胎,一个胎儿健朗有力,另一个胎儿因为中毒奄奄一息,脉象微弱,是以大夫们都只把到了单脉,以为孩子十分健康。”
此言一出,我更加怀疑他是宫廷御医了。
民间虽也有神医,但数量极少,最优秀的人才,都在紫禁城那四面围墙中。
毕竟人往高处走,里头又具有大礼王朝最齐全的医典著述以及药材。
寻常大夫医术再精湛,怎能比得过太医院副院正?
只是,我有三件事不明——
毒是谁下的?怎么下?下的是何毒?
还未等我开口,成瑜便问出了我心中所想。
老大夫摸着胡子道:“此为一种西域奇毒,是提取赤练草与浆魄花汁制成,毒性极为微弱,对成人无碍。起初,是西域可汗的妻妾之间用来争宠的,凡见她人怀了身孕,就以此毒落胎。”
我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人性之恶,体现得淋漓尽致。
老大夫继续道:“先可汗子嗣稀少,本就觉得不妥,后在外临幸了一民女,轻松诞下孩子。于是就叫人细查,查出了这种脏东西。先可汗对之深恶痛绝,下令灭除这两种花草。一旦查出谁有私藏,诛杀满门。起初还有人存侥幸心理,铤而走险制毒卖给大户,在严政之下全都被揪了出来,当众斩首。所以现在在西域,已经见不到了此毒了。老夫也已经三十年没有听说过,没承想今日在你的孩儿身上发现。”
西域奇毒。
此事越来越玄乎。
成瑜沉吟道:“能弄到这种药的,绝不是寻常人。一定又有银子,又有势力。”
赵赟下意识地摆手:“我的人虽借给了赵娉婷,可他们从没去过西域,也不曾与任何有关西域的人往来。”
我立即道:“大哥,我信你。且你忘了吗?赵娉婷屡次设计我与我的孩儿,还在生产之前铤而走险,若她真给我下了毒,何须多此一举。”
赵赟松了口气。
但成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老大夫的话还没说完:“原本此毒会殃及两个孩儿,是小世子一人吸走了所有毒素,成全了小郡主。依老夫看,原本该是小世子更健壮些。小小胎儿在腹中就已能知晓危险,舍身护住了另一个。”
我靠在成瑜身上,不断抖动的双肩出卖了我此时的脆弱。
我的小意,原来又强健又聪敏,还懂得牺牲自己,去守护姐姐。他这么好,坏人怎么舍得伤害他。
无论下毒者是谁,我都要把他揪出来。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为母则刚。
我双腿一曲,给老大夫跪下了:“大夫,只有您知道毒药的由来,也只有您,知道它的用法。我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在此求您,帮帮我,找到害孩子的凶手。”
“使不得啊,世子妃娘娘。”老大夫示意成瑜,叫他赶紧将我扶起。
哪知成瑜没有听从他的话,而是在我身边跟着跪下:“求老大夫,帮一个普通的父亲,寻找真相,成瑜感激不尽。”
老大夫拿我们没有法子,轻叹道:“刚才我已说了,此毒对人的伤害微乎其微,就算胎儿,一次两次也无用。须得长时服用,才能见效。”
我与成瑜更加震惊,齐声道:“长时……是多久?”
老大夫道:“须得三个月以上。且中间不能断超过十天的时间。否则五谷轮回之时,毒素就会慢慢地离开人体。”
我下意识道:“连续服用,那就只有赵府与王府的饭菜,以及,两处的用水。可是,两方的人,我都信得过。”
陆月华虽然敌视小如,我猜想是小如女儿身的缘故。当时孕中男女未知,成瑜又不一定回得来,陆月华再蠢,也不会去害自己唯一的孙辈。
思绪毫无进展。
仿佛钻进了死胡同。
成瑜也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气氛凝滞之时,荆月打破了寂静。
她一拍脑袋,道:“啊,我想起来了,小世子中毒,还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所有人异口同声地问。
“许记!”她严肃道,“夫人孕中爱吃零嘴,而京中就数许记的零嘴最好吃。属下每隔几天,就会从许记买一些糕饼回来。自然,每次都是用了银针测试的。只可惜此毒微小,银针测不出来。但根据老大夫所说,此毒需长期且不间断地服用才能生效,属下想着,唯有许记的零嘴最为符合。”
我狐疑道:“我与许记无怨无仇,许记为何要这样做?他们背后的主子,是谁?”
风子岩最这些最为清楚,道:“许记屹立不倒,是因为它绝佳的风味。别说宫里的娘娘了,就连皇上,也对许记的糕点赞不绝口、念念不忘。当然了,外面出售的与送入宫中的,口味有所不同。靠着过硬的配方与制作的技术,许记不靠任何势力也能站稳脚跟。”
这么说,许记背后没有主子。
线索,就这样断了吗?
荆月继续出着主意:“会不会是翰林院里……”
赵赟率先否定:“翰林院里头诸多文臣,个个肱骨,如果有人下毒谋害,对大礼来说是巨创。许多职位缺人,无法正常运转。其后果,不敢想象。所以翰林院的饮食有专门的太医查验,出不了纰漏。”
荆月看向了我。
我冲她投去一个肯定的眼神。
荆月的眼里,充满了失望。
忽然,久不作声的成瑜侧头,看着风子岩道:“我以前好像听你说过,风家想要收购许记,未果。”
风子岩回答:“是啊,我爹是个商人,岂有放着这么大一块肥肉不啃之理。但许老爷子太固执,人也难缠,他掌握着秘方,所有点心须得亲自把关,所以这么多年,配方从未泄露。也因此,许记无法扩大,只在京城开了商铺。我爹晓之以‘利’,任他开价,他都不为所动,说许记的手艺必须在他手里传下去。我爹颇为无奈,好几次想教训他,最后折服于许老爷子的气节,此事不了了之。”
成瑜言中有深意:“可许家,不只许老爷子一人。他有三个儿子,将来总要选择一人继承家族生意的。”
风子岩露出恍然的神色:“你的意思是,许家三子中,有人与朝中势力勾结。”
成瑜言简意赅:“是。”
“会是谁呢?”
成瑜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不过,我大概猜出了与许家子孙勾结之人是谁。”
“谁?”我们一齐问道。
“三皇子,朱梓。”
“为何会是他?”
成瑜缓缓道来:“年年第一次入京,就遭到了三皇子为难,地点,正是许记。你们说,他既然装了这么多年酒色之徒,为何不去秦楼楚馆,也不去酒肆赌坊,偏偏在一个点心铺子晃悠。”
“也许,是心血**。”一直沉默的洛姐姐道, “又或许,周边有你所说的那种地方,恰好他看见了你,就跟过来了。”
成瑜正色道:“皇家没有心血**,只有蓄谋已久。不过洛姑娘有件事考虑对了,看所处位置要联系周边。只不过,许老爷子为人耿直清高,对于铺子的选址要求十分严格,凡是附近有他看不上的商铺,他就想方设法换址。有一回他被一个赌坊气病了,无法参与糕点制作的最后一道程序。恰巧皇上想吃,听说了许老爷子的事后,马上派兵,将那赌坊铲了,还拔出萝卜带出泥,抓住了赌坊的头子。虽说皇上原本就有禁赌之意,可传言哪管得了这些,到后来越传越玄乎,许老爷子的声望也就越来越高。没有任何带‘灰’的店铺,敢与许记开在同一条街。”
“那么,三皇子出现在许记,就不是巧合了。”赵赟道。
成瑜认真点头:“我怀疑,当时他正和许记三子之一,密谋一件大事。”
我声音一颤:“对付我的孩子?”
成瑜道:“是。不过一切只是猜测,没有证据。”
风子岩道:“他的动机是什么?”
成瑜皱着眉道:“如果年年生下一个有毒的死胎,北陵王府脱不了责。一条人命,足以让王府与赵府水火不容。”
“莫非,三皇子早就猜到了年年的身份。”洛姐姐不经意道。
“很有这个可能。”我叹息道,“同时见过我与娘亲的人都说,我与娘亲眉眼很像。所以每次入宫,我都按照爹爹的叮嘱给眉眼上妆,至今,同僚们不曾认出我来。”
我的话刚说完,老大夫猛地抬起了头。
他年纪大了,眼神不比常人,仔细看人时,须眯着眼睛。此刻他双眼迷蒙,看着我的脸,思绪却仿佛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似乎在想什么。
终于,他开口了:“你是……”
才说两个字,他自知失言,立即闭上嘴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我脱口而出:“老大夫,您见过我娘对不对?”
他面上的神色充满了回避,嘴里却十分想要知道真相:“你娘是谁?”
我一字一句缓慢道:“曾经的女相,薛庭缚。”
他立即摇头:“谁?不认识。”
“不,您认识。您的眼神告诉我,您认识。”
老大夫依然不承认,转移话题:“刚才你还没到时,我就开了方子叫人去抓药,估摸着现在药应该已经煎好,可以给小世子泡药浴了。每泡一次,毒素就能排出几分,如果顺利的话,连排一个月,小世子体内的毒素就能尽数排完。当然,这也要看小世子的承受力。如果受不了洗澡汤里的药性,可酌情减少药物用量或者泡药浴次数。”
事关小意的身体,我没有继续追问。孩子泡浴时,我得陪在身边。
成瑜看出了我的心思,道:“那我们就先陪小意排毒吧,劳烦老大夫在旁指点。过程中若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老大夫费心。”
老大夫松了一口气:“这是自然。老朽进京,可不就是为了治好这孩子的病。”
泡汤的过程并不简单。
小意在汤药里阵阵抽搐。
他虽然不会说话,可整张脸都写满了一个“疼”字。
我有几次不忍看着,转过了头去。可是再不忍,只要老大夫不喊停,我就得忍住将小意抱出来的冲动。
渐渐地,小意的挣扎越来越厉害,还发出小狗呜咽般的哭声。
我全身颤抖,流泪满面。
就连成瑜,也无法接受。他急促道:“老大夫,这次能不能到此为止。”
老大夫亦目露不忍,道:“开始,是这样的。只要忍过头三次,后面就会好多了。”
“可是小意太痛苦了。”成瑜的语速越来越快。
“没有法子,只能忍受。”老大夫答。
成瑜攥紧了拳头,狠狠一拳打在墙上:“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孩子受这样的苦。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大夫你快想想法子!”
我直觉有些不大正常。
成瑜不是冲动的人,他远比我沉稳。虽然看起来充满了真情实感,可作为枕边人,我更加倾向他在做戏。
“大夫,你帮帮小意!大夫,大夫!”
成瑜抓住了老大夫的袖子,使劲摇晃:“华大夫,你就帮帮小意吧。”
老大夫自然而然地接嘴:“世子稍安勿躁,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小世子的药浴就结束了。”
成瑜听到这句话,停止了“发疯”行为。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老大夫,十足冷静道:“华大夫,你刚才默认了我对你的称呼。看来,你就是失踪已久的华洋华太医。”
老大夫变了脸色,甩袖呵斥:“成世子,你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