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划还没有到底,陆月华的手就被北陵王捏住了。

男人的大掌孔武有力,疼得陆月华快叫出声来。

然而在瞥见北陵王隐含怒意的脸色后,陆月华一个字也没敢哼出来。

她双目含泪,祈求地望向北陵王。

北陵王拉着她的手,狠狠地拖入了她所住的风荷院。

陆月华被粗暴地按在了墙上。

“本王警告你,以后莫要动江年年的主意,否则,本王休了你!”

这是陆月华嫁给北陵王后第一次听到这样疾言厉色的警告,也是第一次听到“休”这个字眼。

当初她为妾时,就知道北陵王对她不喜,若非肚子争气,她早已成为弃妇。

幸好薛庭缚死得早,她得以坐上王妃之位。又因薛庭缚成了王爷心中永远的痛,王爷对再美再好的女子都提不起兴趣。

她的地位,稳若泰山。

眼见着携手度过了二十几年,两人虽不算恩爱,倒也客客气气,相敬如宾。王爷在朝堂上势单力孤,回府后难免会愤懑。陆月华,便成了最好的倾听者。就算没有爱情,彼此之间也有亲情。再兼有一双儿女的血脉联系,陆月华觉得自己在王爷心中还算有些分量。可今日王爷的言行,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这么多年,是她自作多情。

他们的“感情”,禁不起一丁点风浪。

一件小事,就撕破真相。

陆月华心痛如绞,却还是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整好面上情绪。她怯怯道:“妾身所思所想,全是为了王府考虑。若有哪一句话说错,还请王爷指点。”

北陵王余怒未消:“从今天起,不要再让本王听见你说江年年一句不是,更不要想着,暗地里对她下手!她现在可不姓江,而是姓赵。姓赵,你明白了吗?”

陆月华的心一抖。

怎么会姓赵呢?她想。

莫非……

北陵王给了她准确的答案:“赵睿说江年年对赵娉婷有救命之恩,为了还恩,特收她为义女。现在的江年年,已经不是你可随意欺辱的民间女子了。她背靠赵府,风光得很!”

北陵王的话还没有说完:“你若接受她,她便要叫你一声婆婆,你若不接受,还得低声下气叫她一声赵大小姐。两者之间,你怎么选?”

陆月华不吭气了。

哪一种,她都接受不了。

北陵王见她不回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皇上已经下旨,让瑜儿与首辅长女择日完婚,你这个做婆婆的,是否要准备一下?以后切记要与首辅长女好生相处,莫要再给本王捅出娄子,否则本王的处境,只会越来越艰难。”

说完,北陵王就走了。离去的背影冷漠又决绝。

陆月华靠在墙上,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赵府。

爹爹找司天监正算了个好日子,拿给我看。

日期很近,应是考虑到我腹中的孩子。

我乖巧道:“一切单凭爹爹做主。”

爹爹眼神复杂。

赵赟支开了成瑜,屋里只留下爹爹和我。

爹爹语重心长道:“年年,你老实告诉爹爹,你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我反问道:“爹爹是不是听人说了闲话?”

他没有瞒我:“是。”

“是谁?”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告诉了我:“是北陵王,你将来的公爹。”

我原以为王妃奸险,北陵王还算厚道,如今看来,真是一丘之貉。再想到成瑜与琰琰郡主,不由得感叹女娲造人之神奇。

爹爹能告诉我实话,我很感激。我坚定道:“女儿腹中的孩子,是成瑜的。女儿只委身于他,怎会怀上他人的孩子?此事爹爹若不信,可以去问成瑜。江州府,他时时与我在一起。”

爹爹义愤填膺:“好个成敬,辱我女儿名节,下次爹见到他,非得再敲打他一次。年年,你放心,有爹在,不会让北陵王夫妇欺了你。看在成瑜这孩子对你不错的份上,爹勉为其难地将你嫁给他。要是你在王府受到了委屈,尽管随时回娘家来,你想和离便和离,你想休夫也未尝不可!”

爹爹是个护短之人。从之前对赵娉婷的盲目信任与维护中就可看出。

现在,他将这份护短之心,用在了我的身上。有他保驾护航,我几乎可以预见自己将来的一帆风顺。

浓浓的父爱,让我支离破碎的心有了渐愈之势。

我喜欢上了赵府,想要在这里扎根。

可以,一山不容二虎。赵娉婷在府里,我如鲠在喉。

在爹爹走的时候,我拿着成亲的日子去了赵娉婷所住的院子。

鸢尾花大片地开着,美不胜收。我深深吸了一口,觉得心旷神怡。

实在是无法不开心。

爹爹已经通知所有人,收我为义女之事。我一迈入,就有丫鬟对我行礼。

“大小姐。”

我挥退她们:“我要与小妹好好聊聊,你们就先退下吧。”

然后信步走到赵娉婷床边,看着她一身是伤的样子,掏出写着好日子的宣纸,放在她面前。

我亲热道:“娉婷妹妹,幸好你不是双眼皆盲,留着一只眼睛,还能看看我与成瑜的婚期。根据京中风俗,长姐出嫁,小妹可是要送行的,到时候,还得劳烦你送我入成家过来迎亲的花轿啊。”

她夺过纸,撕得粉碎。

我言笑晏晏:“生病之人,不易动怒。你已经失去了一只眼睛,而不能再失去健康的身子。”

我将手探入她柔粉色镶蓝边的锦被之下,摸过她的一条腿,狠狠一掰,几乎要将她的腿骨掰碎。

她张嘴想喊,被我用床头一块擦脸的帕子堵了嘴。她疼得泪花闪烁,一双眼睛如毒蛇般盯着我。

我感慨道:“你我水火不容,却成了姐妹。同住一个屋檐,难免会有摩擦。我今日来呢,是想告诉你。我为长,你为幼,吃饭时我坐前面,你坐后面;走路时见了我,你得乖乖让路;府中月需,我先领你后领;我让你往东,你就绝不能往西。”

她“呜呜”地叫着,表情十分痛苦。

我严词道:“长姐如母,我等若你的亲娘。你若不知好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拿出早就备好的长针,一下刺入她的腿上。她剧烈地挣扎起来,被我死死按在**。

我靠近她的耳朵,恶狠狠道:“这一针,是替生我养我了十六年的爹爹扎的!”

说完手起针落,力道更沉:“这一针,是为了我死去的孩子。”

她痛得眼泪鼻涕一齐流出来,五官挤在了一处。

我扎下第三针:“这一针,是为了我自己。”

她的浑身**起来。

“还有第四针,是为了我们的亲爹!”

一个帮助贪官贩卖火药的女儿,总有一天会害死爹爹。这件事我可以烂在肚子里,但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的手指紧紧地抠在了床单上,快要将床单撕裂。我收回针放好,直起身来,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嫌恶地后退一步。

就仿佛她是厕中之物,臭不可闻。

看她咬着帕子辛苦,便又把帕子放回原地。

作恶之后,总得抹除痕迹。

她发着抖道:“你这样对我,我要告诉爹爹和哥哥。”

我有恃无恐道:“你身上并无伤痕,你觉得他们会信你吗?爹爹亏欠了我这么多年,你觉得他会帮你还是帮我?赵娉婷,你省省力气吧,如今我今非昔比,你拿什么跟我斗?”

我不想再待在这个脏污不堪的地方,跨步出了门。

丫鬟们进去又出来,问我:“大小姐,小小姐她怎么了?奴婢怎么问她,她都不回答。”

呵,倒是挺识时务,懂得在处于弱势时收敛本性。

我莞尔一笑:“有了长姐,难道不是一件喜事?娉婷喜极而泣,也是人之常情。”

丫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对,人之常情。”

我走过鸢尾花,走过秋千架,刚要走出月洞,被一个人影吓了一跳。

赵赟无声无息地站在月洞背后,看神情应是在等我。

我换上笑容,脆生生地叫了声:“大哥。”

他讥讽道:“少装模作样了,刚才你去娉婷屋里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哦,那大哥说说,我去小妹屋里做什么了呢?”

他逼近我:“你拿着婚期,去耀武扬威!你想看到娉婷痛哭流涕,而你能从中感受到扭曲的慰藉!”

到底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感情自是不同。

我不甘示弱,眼里迸出厉色:“我娘救你养你,为的就是让你今日如此对她的女儿吗?”

他却毫无悔意,恨铁不成钢道:“师父那等霁月清风的人物,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儿?为了爹,我可以与你和睦相处。但你若敢言行不端,别怪我这做兄长的铁面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