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宣携成琰琰一块儿入宫。
入宫之前,朱宣就有交代。
“我虽是父皇亲子,但天家亲情淡薄,信任更几近于无。待会儿进去,有些话不能由我来说。你不一样,你是个小小女子,在父皇眼里,你一眼就可以看穿。但你也不必紧张,实话实说便好。”
“嗯。”
“还有一事,你要记得。”
“你说。”
“你我即将成为夫妻,夫妻合该一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望着朱宣冷峻却真诚的脸,成琰琰眉眼中漾出了笑意。她歪着头,道:“殿下是怕我在陛下面前害怕,所以特意出言鼓励吗?殿下放心,你选择了我,我便不会叫你失望。我会让自己足够优秀,成为可以与你比肩之人。”
朱宣也笑了,牵起了她的手。
两人步伐一致,朝着乾清宫走去。
这世上,除了两情相悦,还有什么比齐心协力更为美好的事?
御书房内,皇上正在批阅奏疏。听闻长子牵着北陵王府郡主的手前来,晦暗不明地搁下笔。
“让他们进来。”
“是。”李公公答。
两人受到召见,对视一眼迈了进去。随后齐齐跪在御书房,垂首的模样乖顺如兔。
“说吧。”皇上言简意赅。
朱宣磕了个头,道:“父皇,孩儿求您赐婚。”
“哦,这是北陵王家的郡主吧?”皇上明知故问,“你是何时与她走在一起?”
“昨日。”朱宣毫不隐瞒。
父皇的探子四处都是,就算不能探到全部,也多少会有一些蛛丝马迹。虽然仅凭着蛛丝马迹不能窥到全貌,但今日若琰琰说出真相,父皇自然便能顺藤摸瓜查下去。
“你是不是太心急了些?”皇上脸上喜忧难辨。
朱宣故作惶恐:“并非儿臣太过心急,实在是儿臣鲁莽,情动之下,做出了对不起郡主之事。儿臣知道女儿家清白堪比性命,愿为郡主负责,特此进宫,恳求父皇赐婚。”
皇上不置可否,显然不信长子所言。他微微侧头,望着成琰琰:“成家阿囡,朕想听你的意思。”
成琰琰亦磕了个头,道:“臣女虽然顽劣,却也懂得好女不侍二夫的道理。如今臣女已是大殿下的人,只有两条路走。一是长伴青灯古佛了却残生,二是嫁与大殿下为妻。殿下愿意娶臣女,臣女自然是愿意的。”
“逆子!”皇上猛然拍了下桌子,“郡主若心悦于你,好端端的怎会提到青灯古佛?她脸上哪里能看出半分欢喜,分明全是无奈。你说,你为何欺负她?身为皇长子品行不端,是要给朕长脸吗?”
朱宣并没有为自己辩解。
因为成琰琰替他说话了:“皇上,此事与大殿下无关。”
“哦?”皇上等着下文。
成琰琰绞着衣摆,快要哭出来:“是……是臣女自己跑到大殿下身边的。”
朱宣露出不忍的神色,截住了她的话头:“不,父皇,是儿臣欺负了郡主,此事都怪儿臣!”
“闭嘴!”皇上看出了端倪,威严有势,“让成家阿囡来说。朕倒要听听,个中有何因由。”
成琰琰“被迫无奈”,将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
只是,省略了母亲陷害这一段,以及,改变了大皇子的出场。
她道自己中了二皇子所下**后,靠着最后的意志跑出了农庄,运气好遇上一辆做夜间生意的马车,一路驶往远方。
彼时大皇子伤后初愈,在城外庄子上休养。昨夜他睡不着,在院子里赏月。恰巧马车经过,传出两声“救命”。他立即出门一瞧,原来是一车夫欲抢夺女客身上财物。
大皇子见义勇为,从车夫手中护下了成琰琰。正待询问姓名,却发现了成琰琰身体的不对劲儿。他急忙喊随行的府医,但已经来不及了。药性彻底发作,成琰琰朝他扑来。
事后,他才知道成琰琰的身份。
若是寻常女子,纳个妾或给点银子也便罢了。但北陵王的女儿,不能委屈了。
甚至,他还去找朱旭理论,顺便想要回成琰琰的丫鬟。得到的结果,却是丫鬟自尽。
这就是朱宣与成琰琰共同商议想要皇帝知道的“真相”。
以皇帝的疑心,一定会想朱旭意图侵占成琰琰身子的理由。北陵王府与赵府的亲事,将成为朱旭行事的动机。
结党营私,是皇帝大忌。他还年轻,他的嫡子就如此迫不及待,吃相未免太难看。当然,他会先派人去查,但朱宣早已布置好一切。
朱宣既不怕朱旭否认,也不怕朱旭供出北陵王妃。
事情已经闹成了这样,朱旭若还不供出,便证明两人之间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供出更好,就让他们狗咬狗!
看狗打架,要比自己费力打狗要舒适得多。
皇上没有立即答应他俩的婚事,只说要考虑考虑。朱宣早已猜到这个结果,依然虔诚地叩谢了父皇。
毕竟,父皇对他的疑心,也少不了。
他觉得父皇实在可怜,虽然手握天下,却连一个可以真心信任的人也没有。自己以后若坐上了那个位置,也会这样吗?
他看了看身畔的成琰琰,心想她会成为自己一生的战友吗?
无关风月,仅指并肩“作战杀敌”。彼此坦诚,永不背叛。
如此想着,朱宣提议:“都已经到了宫中,不若随我去见一见母妃。母妃见了你,定然欢喜。”
成琰琰正有此意,道:“一切全听你的。”
对于这个宠冠六宫的淑妃,成琰琰好奇得紧。且为了帮助嫂子寻找真相,她得在宫中多走动。
两人又是一路携手,再拐两个弯就是淑妃所在的灵秀宫。
可就在这个关头,一队仪驾自远处而来。
朱宣不敢躲避,拉着琰琰站到了一边。
不一会儿仪驾靠近,一个慵懒的声音高高传来:“本宫道是谁呢?原来是宣儿。宣儿身边的这位佳人颇为眼熟,好像是北陵王家的千金。本宫瞧你们举止亲密,莫非早已私定终身?如此大事,可不能瞒着母后啊。”
成琰琰不敢抬眼,手心汗水流下。
这位不受皇上喜爱,地位却稳若泰山的皇后,她只在宫宴上远远地见过,且那时年纪还小,早已印象模糊。
后来北陵王府败落,她便没有了参加宴会的资格。
此刻皇后就在眼前,她感觉到一股山雨欲来之势。皇后的声音越温柔,她便越觉得可怖。
尤其,她还是朱旭的亲生母亲。
一定是知道了昨夜发生之事,特地来此堵截。
她紧张得快要发抖。
但终究,还是靠着意志忍住了。
朱宣倒是神色淡然,语气亦很淡然:“回母后的话,儿臣身边的确是郡主成琰琰。儿臣对她一见钟情,故而来向父皇讨旨赐婚。”
“哦?皇上同意了吗?”
朱宣摇头:“还未。”
皇后以帕掩口,笑了起来:“宣儿啊宣儿,你可真叫本宫佩服。果然年纪大了,翅膀就硬了。可你有没有想过,姜还是老的辣。”
“母后什么意思?”朱宣忍不住问。
“没什么意思。”皇后挥了挥手,“这里有几块姜,是本宫亲手栽种,用来磨成姜粉,平日里泡茶所用。现在,本宫将它赐给宣儿,宣儿闲暇之际,可要好好品悟啊!”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朱宣 “咯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