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瑜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
我迎上去问:“一切可还顺利?”
他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且我与倭人曾经打过交道,相对来说比较熟悉,正合皇上心意。只不过,皇上对我并不信任,所以派了一位监军,一路监督约束我。”
因在意料之中,所以成瑜没有十分失落。只是怕监军瞎指挥影响战情,所以眉目间有些忧愁。
我安慰道:“大敌当前,监军好歹也是我们大礼人,打仗又是大事,一定不会乱来的。哎,夜里风凉,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快点进来呀。”
他仿佛没有听见后面一句话,身形一动不动:“希望如此。”
直到我继续催促,他才露出一个神神秘秘的笑容,侧身,让出一块地儿。
我疑惑得紧,正想问,两个熟悉的脑袋冒出来,一左一右站在我的面前。
“年姐姐。”
“赵姑娘。”
我大喜,迎上去叫:“小芋头,荆月,你们怎么来了?”
小芋头对着我上看下看,熟稔地掏出了本子:“我曾言主子一生所爱,只有年姐姐。如今看你们两个郎情妾意,鸳鸯成双,足可见本人未卜先知,一语中的。如此成就,理当记录下来。”
成瑜赏给他一个“板栗”。
小芋头捂着脑袋“嗷”了一声。
荆月上前,亦对着我上看下看:“赵姑娘,别来无恙。”
久别重逢,自是喜悦。
略微冲淡了一丝离别之苦。
我赶紧请他们进来,为他们倒茶。
荆月道:“赵姑娘,使不得。”
小芋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年姐姐如今怀着身孕,不宜劳累。”
我失笑:“没那么娇弱,再说你们也不是外人。”
成瑜认真道:“此次我远去抗倭,担心你在京中安危。虽然有你爹和你哥护着你,我总觉得不能安心。荆月擅长打斗,丁芋轻功好,有他们在你身边,我也稍微可以安心些。另外,我把墨雨留给你,它飞得快,能第一时间赶至你身边。除了这些,还有……”
他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掏出许多东西,有发簪、耳坠、额饰、手镯等。
“这些都是暗器,荆月会教你使用方法。以后出门,全都戴上。”
当初郡主就是用这些东西救下了洛姐姐,关键时刻极为有用。
我将它们全都收起来,道:“好。但是小芋头,还是跟着你比较好。”
“为什么?”成瑜狭眸微蹙,“你在京城危险重重,我绝不允许你有事。”
“可是抗倭更加危险,你的身边更需要用人。小芋头轻功这么好,无论是打探敌情也好,上阵杀敌也罢,都会是你的一大助力。”我用手指抚着他的眉道,“我答应你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再说还有爹爹、大哥、荆月、墨雨,旁人若想伤害我,没那么容易。”
面对我的坚持,他只能妥协。
“对了,还有一事。”他脸上现出几分歉意,“皇上希望我尽早动身,所以咱们的婚礼事……”
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又要减少一日了吗?
我不觉神伤,却也无可奈何。更不能在这个时候,拖他的后腿。
我故作洒脱地笑笑:“早点去也好,早去才能早回。”
他看了眼我的肚子:“只怕仗打得太久,来不及陪你生产。”
不等我回答,他又道:“我求了皇上,明日早朝,皇上会在宣布让我出征的同时,告诉群臣你我已是夫妻。皇上金口玉言,已经封你为世子妃。所以,自明天起,你便是我名正言顺的夫人了。至于婚礼,待我凯旋,再为你补办。”
婚礼只是形式,我并不在意。由始至终我想要的,除了成瑜的真心便是正妻的名分。
现在我什么都有了,老天对我实在眷顾。我张开嘴想说些什么,话出口却只有一字。
“好。”
从此我坐京城,他执刀跨马守卫河山。待倭寇尽除,便是一家团圆之际。
小芋头十足有眼力见儿,拉着荆月出去了。墨雨在窗外探头探脑,也被饮雪拍拍翅膀勾走了。
屋里只剩下我与成瑜,这是我们最后的夜晚。
没有任何人打扰,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他抱住我,吻落在我的耳后。
翌日一早,他很早便起来。
我明明醒着,却没有睁开眼睛。是不敢面对,更是不舍。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叫着我的名字。
“年年,年年,年年,年年……”
叫了许多遍,到后来声音都有些哽咽。
终于,脚步声轻轻地响起。他推开门,又关上门。
我拥着被子坐起,看着空****的屋子,彻底意识到,我与成瑜将分开很长很长的一段日子。
我想要去追他,又怕离别会掉眼泪,克制着不动,想起以前在一起的种种画面。
最终,我还是没有忍住。起身披衣,追了上去。
只要看个背影就好。我对自己说。
我匆匆忙忙地赶去,刚好看到成瑜走出府门。晨光照下来,像熔了一地的金。他就踏在金子上,一步一步走向战马。然后一跃而上,扬起了鞭子。
我的眼里有了湿意。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我低声喃喃。
我落寞地走回去,不知不觉走到了赵娉婷的住处附近。她在房中哀嚎,大喊着:“让我去见瑜哥哥。”
紧接着,传来下人劝说的声音。大意是首辅下令,不能让她出门。
我想教训她,但不是现在。成瑜走了,我很悲痛。我没有心情在这个时候,找她的麻烦。
然而正当我转身之际,赵娉婷的房中响起了“啊”的一声惨叫。随后,赵娉婷发出了癫狂的笑声。
我立即吹了声口哨,唤来墨雨。一人一鸟,迅疾地冲进她的屋中。
还未见人,就闻见一阵浓郁的血腥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