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婆子见过不少赖账、耗住的人,但是像现在这家怎么敲门都不应、电话也不接的主,还真是难住了她。来来回回四次,光门口蹲守就有两次。里面的住户铁了心不出门,听邻居说,已经很久没见这家住户出门了。
闫婆子不信邪,一天两天不出门可以,一两个星期不出门怎么都不可能。没承想,两个星期了还是没人应,没法子,只能找几个信得过的兄弟来帮忙。
门一如既往地紧闭,门锁被拧开时,扑面而来的除了暖空气,还有股说不清的臭味,是食物腐烂到极致才会散发出来的味道。
闫婆子捏着鼻子,干呕:“这死小子,把这里当猪窝了是不,你给我出来。”
客厅里的摆设扔得到处都是,沙发移了位,抱枕里的棉花被掏出来撒得满屋子白毛。
“我的天啊,这么好的房子呦,糟蹋成这样。”
边吼边走,卧室却始终没有动静,整间房里好像只有闫婆子的大喘声,身后收好工具的男人皱着眉,扯她袖子:“妹子,感觉不太对劲!”
他一说完,其余三个男人都跟着点头,在社会上走得多,见得多,什么人都遇见过,什么味道都嗅过,这股恶臭绝对不简单。
闫婆子走前头,被他们玄玄乎乎地一说,也有些慌:“不至于吧,这地界以前好歹是大院,谁敢在这儿搞事?”
说是这么说,她放在卧室门上的手直颤,死咬牙根,憋一口气快速地掰下门把手,瞳孔瞬间放大,嘴里的气都吐出来,扶着门框往外走,脸色发青。
后面那四个男人往前凑,只一眼,也跟着快速退到门口。
于城他们赶过来时,现场已经聚集不少住户。宁芷他们三人最快地保护好现场,减少破坏程度,范湉和现场勘查员最先进入现场。
看见范湉,宁芷有些意外,按道理她还有几天的假期。于城拍她肩膀:“老马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她执意过来上班。”
她点头,不好再问,也跟着换上隔离服进去。门开过好久,可腐臭味儿并没有减少,反而因为开着空调,食物耐不住纷纷过期长毛烂掉,多种气味混在一起更恶心。
卧室里的味道更甚,地上有很多没有清理掉的外卖盒子,被子床褥堆在角落里,拱出个人形。死者身穿休闲家居服趴在地上,头侧仰,面部肌肉扭曲变形,口鼻部有白色泡沫,身上无明显外伤。地面有少量呕吐物和指甲的抓痕。
范湉把死者的手掌翻开,指甲盖外翻,有凝固的血块和少量的木屑。这里无疑是第一现场。
宁芷跟在身后记录,又听见于城他们在外边对报案人问话。
租房登记用的身份证叫赵帆,三十四岁,哈盐人。签合同时和房东说是过来这儿打工,问具体做什么的,神神秘秘地说有保密协议。不过房东看他的身板,出来进去总是一身黑衣,又不是作奸犯科,只剩下给大老板当保镖这么个职位。
于城让陈相正先想办法联系到死者的家属,又头疼地去维护现场。毕竟这儿的前身是军区大院,不少退休的老同志都住在这里,大院平时安静得不行,出这么大案子,个个都想起当年英勇,想在案子上指点一二。
好不容易搞定,再回来时,宁芷这边已经检验得差不多了。死者鼻腔内有颗粒结晶,瞳孔缩小严重,初步判定为中毒死。根据室温考虑和尸体反应,死亡时间在一个星期左右。
明明是冬天,来来回回,大家都出了一层薄汗。
于城在门口问:“能确定什么毒吗?”
“目前确定不了,等尸检结果吧。”
陈相正打过电话,走过来,脸色不好,附在于城耳边说着什么,俱是色变。他看眼宁芷,又看眼站在外边打电话的江桓,还是把宁芷叫出来走到一边。
宁芷摘掉手套装好,想让陈相正透露点风声,可他压根不回应她的眼神。她有点悻悻地跟着出去。
于城嘴里叼着烟,眉头紧锁,拧头看她:“你知道死者的紧急联系人是谁吗?”
宁芷怎么可能会知道,十几年没回大院,连大院的房子能出租的事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是卢楠。赵帆是他小舅。”
宁芷昂着头看他,久久说不出话,面前的人和物像被抽离一般,渐渐地扭曲,可脑子里还是能清晰地将于城话里的意思拼凑在一起。
若雕像案里遇见卢楠是种偶然,那么这一起案子绝不是。这世上没有这么多巧合,极有可能是H安排的。H在机场威胁卢楠给她带话,指的也许就是这一次。
细思又觉得不合理,一句话而已,没必要特意杀掉卢楠的亲戚来博得他们关注。况且案子发生在广江区,若不是宁芷突然要回大院,最初的经手定然是区派出所的人。
可谁又说得准,H能从宁芷江桓以及朱陈媛三人中,找到牵扯他们的最佳的制动法,难不保在遇见卢楠的那一刻已经计划好了此刻。
可杀害赵帆的人真的是H吗?
转念一想,宁芷猛地抬头看向于城,他一副什么都知晓的模样回视着。对了,在她和江桓被抓走时,于城他们对他俩的谈话内容一清二楚。宁芷瞬间有种被扒光站在他们面前的感觉,无所适从。
于城看她:“很多时候,你能有所依托,别独自一人。”
范湉跟车回局里,于城让江桓留下协助民警疏散群众,宁芷把宁父送回家,又去车站接卢楠。
时隔一个半月,两个人再次见面。卢楠比上次见气色好很多,脖子上仍旧裹着围巾。
见到宁芷的一瞬,他也有几分惊讶,但很快收敛起来,双手用力地搓在脸上。直到上车,他才把围巾摘下来,宁芷没控制住眼睛,还是扫过去看,勒痕不见了。
“好很久了,戴着比较有安全感。”卢楠不自然地挠头,到底还只是个二十搭边的大男孩,“也不知怎么回事,每次遇见你好像都不是为了好事呢。”
宁芷干哼哼,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这话,转移话题到赵帆身上:“你和赵帆平时联系频繁吗?”
“不频繁,小舅父母过世得早,他读初中的时候住在我家,不过之后他不读书,出去打工,我们见面的时候少,也就逢年过节能聚聚。”
“你小舅来这边工作和你说过吗?”
“提过,上次卢茵那事,我们见过一面。他说过得不错,工作很轻松,具体做什么没说,不过晚上去他那儿住,听他来回接过几次电话,挺谨慎的样子。”
“电话内容一点都不清楚吗?”
“我去接水的时候,听到几个字眼,好像是新片安全什么的,再就没听着。”
“新片?是芯片吗?”
“可能是,不过我不确定,开始我以为他在电影公司呢。”
卢楠把围巾缠好,放进包里,看会儿路况又看向开车的宁芷。她好像没什么变化,又好像变了不少。
当时在西里时,张娇闹得太厉害,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江桓身上,反而没怎么注意她,开始还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是大学生,结果张娇出事,才知晓他们法医的身份,总觉得她是个克星。
他甚至怀疑张娇的死都是因他俩而起,可又觉得不可能。
他宁愿相信一切都是意外,这样比较能够接受此刻的和平相处。
“那赵帆的工作地点呢,你也不清楚吗?”
“我在他房间衣柜里拿衣服时,一个纸袋子掉了下来,里面有个企业名牌,不过不确定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车在等红灯,宁芷扭头看他:“什么名牌?”
“蔚然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