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芷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栏杆处,使劲向外看,可半个人影都见不着:“是媛媛吧,就是她对不对?”
她回头看江桓,期待从他嘴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可他什么表情都没有,他们距离远,她站着,他坐着,她俯视着他,像个王者。
可无声中,四面八方传回来的声音都在说:你错了,那不是朱陈媛,她们只是拥有一张相同的脸。
“她没死是吗?”
宁芷捂着脖颈,眼睛泛着血丝,好像极力压制着疼痛一般,顺着门边滑坐在地上,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直接发出来的:“滴答,滴答,这里的血要流干了,我救不了她。”
江桓箭步冲过来,揽住她的肩,轻轻抚她的脖子,轻声细语地像在哄哭闹的小孩:“小宝,你冷静点。”
宁芷捂着脖子的手松开,看着空****的手心,脸上挂着泪:“为什么她会和媛媛长得一样?”
江桓见她冷静下来,手还在继续揉,拉着她坐下:“你想想H,他能让一个西省人整容成他的样子,为什么不能把其他女人整容成朱陈媛的样子?”
宁芷不懂:“可媛媛已经过世了,他为什么要让那个坏女人变成媛媛?”“让我们用这么冒险的方式来救人的是H。”
“可H这么大费周章地到底想要干什么?”
江桓摇头:“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他的目的,但他做的每一件事一定都有目的。”
H在织网,一张很大很大的网,每个人都在往他设想的方向前进。
“孤儿院的崔志安、徐男,杀人的达姆和整容的次仁,那张被毁掉的照片还记得吗,娜姐和冒哥也许就是剩下那三人里的两个。而朱陈媛为什么会被扯进来必然有一定的道理。我们要做的不是只抓住H,而是要将与此相关的每个人绳之以法,还死者公正,知道吗?”
宁芷点头,江桓这才把口袋里的黑发卡掏出来,探手出去开锁。
宁芷跃起来,抓住锁头:“你要干什么?”
“去看看这女人和H到底有什么关系。”
“外边有多少人你知道吗,你不要命了?”
“宿舍是十人铺,他们至多十四人。手术室和运输的那四个,根本不具备战斗力。现在这些人应该都在冒哥那间房,不会有事。”
宁芷还想说什么,锁已经在手心弹开。江桓握住她的手,覆在脸颊上蹭:“等我回来。”
铁门打开又关上,锁落下。江桓步子迈得大,几步便已跨到门口,雪停了。
他跟着地上的脚印走得很快,到小别墅下贴着墙边绕到房子后。二楼的窗户边,娜姐和冒哥影影绰绰地移动着,江桓没过多犹豫,身体灵活地攀着窗檐,下半身着力蹬墙直接攀上二楼。
窗户没有上锁,江桓无声地落在地上,靠窗边的房间里是四个打手模样的男人,身高体壮,正在抢着玩手机游戏,隔壁间吵闹得不行,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看起来是习惯了。
江桓抓住房檐贴着墙边走,绕到冒哥他们房间右侧,里面的争吵声瞬间清晰起来。
“胡海那个老王八,不要让我抓到他,我会把他碎尸万段。只要听到‘媛’这个字我就恶心!当初说好一起离开组织,他居然敢抛下我!”
冒哥受不住娜姐满屋子晃动,抓住她胳膊,拽进怀里:“旧事有什么好提的,胡海也没捞着什么好,要不是他毛遂自荐,组织看中他的头脑收下他,后边有点本事脱离组织,手里还拿着那么重要的东西,现在日子也不会好到哪去。”
娜姐嗤之以鼻:“他胆子倒不小,离开组织那么大张旗鼓地做事,嫌命长吧!”
冒哥对胡海的事没有过多的评价。“管他呢,能聚在一起的人,自然都是各有所需。”说着话,开始动手动脚,“别管他做什么,我看你现在这张脸用了五年,看着也很带劲了。”
娜姐一把甩开他的手:“你给我滚,你们男人就是下半身动物,哪里好看,假得不行!”
冒哥压低声音:“你够了,别总逞能,说起来你得感谢胡海,离开组织第一件事就是给你换脸!要不是这张脸,咱老大那脾气非得毁了你不可。”
“组织的规矩你知道的,杀十恶不赦之人,毁脱离组织之流,咱们留命在这儿快活也亏了胡海那老油条想到换脸的事。”
娜姐想起老大时不时对她动手动脚的画面,露出恶心的表情。但身体仍旧敏锐,快速抓住伸进衣服里的大掌:“别那么多废话,赶紧去干活,我这眼皮一直跳,总觉得没好事。”
“谁说没好事,春宵一刻啊。”
娜姐挣扎几下服了软,瘫在冒哥怀里腻歪着,也不管隔壁还有四个手下在。江桓不多做停留起身折回,模糊间听冒哥说句:“我看得出你喜欢那个男人,搞点药,你也乐呵乐呵。”
“真坏!”
江桓眉毛一挑,顺着窗户滑出去,轻松落地。突然有些庆幸当初和Nob He一起参加训练,因天生的体型差距,没有办法像Nob He那样强壮。好在训练营的老师懂得因材施教,教他一些腿上功夫。结果是,格斗只得了三分,跑酷倒学到最好。
一辆商务车悠悠地停在路边,四周一片白,一点能遮挡的东西都没有,车子若是再靠近只会提前暴露。
楼鱼跳下车把提前准备好的白布扯出来,往车顶丢,风太大,丢过去就被吹过来,等他再丢时,于城扯住了那头的布料,弯腰拿石头压在了地上。
幸好有江桓给的追踪器,不然这个鬼地方,就算他们查到手机地址,可能也会失去方向。杨路抱着电脑锁定着位置,隔着一层车窗和白布,声音嗡嗡的:“江桓顺利回到牢房。女人被带走,应该要动手了。”
从换到驾驶座开始,陈相正的状态一直恍惚,此刻更是,他手里攥着白布,一动不动,于城推他:“怎么回事,不舒服?”
“我担心他们出事。”
“现在救人要紧,别想太多。”
于城率先披上白布,时间不等人,立即部署:“陈相正和我从后门绕进去救人,楼鱼负责开车,杨路传递信号。”
和雪融成一个颜色,前进的路顺畅很多,不用有太多的顾虑,后门没有人把守,开锁不用三秒,于城他们挨着墙一路走过去。手术的房间正在做准备工作,人都集中在里间,本就不大的空间,显得更拥挤。
里面做过不少手术,人一多,味道也重,娜姐和冒哥离门边比较近,捏着鼻头等着。
于城大致地看过一遍,再也无暇顾及更多,矮身走到范湉房间下,轻手轻脚地开锁,屋内**的情形从宁芷那里已经获知一二,但实际见到仍感觉触目惊心。
于城二话不说,背起老马下地,从原地往外撤,范湉腿上没伤,跟在于城身后,陈相正把门锁重新挂上,负责断后。
这时,江桓和宁芷已经从牢房里出来,于城临近后门,挥手打手势,告诉江桓他们车在外边。
江桓扶着范湉跟在于城身后跑着走,宁芷还站在牢门口,犹豫不决。断后的陈相正刚走到后门,脚不知踩到哪里,鞋底打滑,整个人险些跌倒,直起身时,原本轰鸣的手术室顿时静了下来。
距离手术室门口近的娜姐最先冲出来,看见脸色惨白的陈相正,怒喊一声:“给我抄家伙,半路出来咬人的了!”
宁芷所在的角度正好被牢房门前的木桩子遮住身影,他们全员都奔着后门跑出来,做手术的那两个人被那一吼,也顾不上手术,追着往外跑的陈相正嗷嗷直叫。
手术室的大门敞开,一个看守的人都不在,宁芷舔舔干涩的嘴唇,紧握拳头,快步跑向手术室,小远阿妈光**上身倒在简易的手术台上,瑟瑟发抖。
宁芷眼睛发酸,捡起地上踩得不成样子的衣服裹在她身上,双手用力,抬膝将她背在肩上。
小远阿妈真的轻,背在身上一点重量都没有。后门都是凌乱的脚印,她看懂于城发出的信号,车在前门停着。
于城和江桓绕过去把范湉夫妇安置好,这群人追着陈相正在后门绕远,走前门怎么都比后门快。
她颠着背上的重量,往外走,花白一片中,一辆车突然冲出来,在距离前门更近的地方停下,车门开着,范湉夫妇坐在靠里面的位置,好似昏厥。
宁芷脚步不由得加快,突然,一声枪响惊住她。宁芷站在原地,猛地回头,那个方向是娜姐他们追击的方向,江桓他们在那边。
脑海里迅速闪过不好的念头,宁芷眼睛通红,蹲下身,说罢便让小远阿妈站直往车那边跑。
宁芷将小远妈妈裹得更加严实:“活着,痛苦会过去。只有你能看着你儿子长大,谁都替代不了。”
小远阿妈浑身一震,虽然身体状况不好,却很快地做出反应,连跑带颠地朝着车跑过去。宁芷不再有顾虑,头也不回地跑回关押她的牢房,用火柴点燃门口的柴火堆。
刹那工夫,火光四溅,她抽出两根火棍,带着浓烟跑出牢房,将其中一根用力地甩进手术室。
火红映白雪,她听见后方传来吼喊声,耳朵里**着那声枪响,一瞬间感到精疲力竭,跌跌撞撞地往后门冲去。
她远远地看见江桓的血顺着手背往下流,右边的袖子已从绿色变成暗黑色,而他还在与坏人缠斗。
还想再向前走时,宁芷感到太阳穴处一阵冰凉。
耳边听见娜姐放肆的大笑,扭头看见她被风卷起的长发,脸上带着血迹,恶毒地说:“真想不到,你们这么有来路。”
“既然如此,不如一起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