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16日,神舟9号飞船发射升空。飞船乘载着景海鹏、刘旺、刘洋三名航天员,奔赴天宫1号,开创了中国航天史上“三个第一”:中国第一位女航天员上天,中国人第一次进入天宫1号,第一次进行飞船和天宫1号手动交会对接。

曾经在航天发射场战斗多年的一批老战友作为嘉宾,受邀观看发射,见证了中国航天史上又一激动人心的时刻。

6月17日上午,戈壁上空飘着几朵白云,微风吹来阵阵沙枣花香。黄嘉冰、阙昕飞、盖世华、桂懿香、汤耀宗和凌筱恬一行14人,坐着一辆中轿,迎着金色的阳光,来到了东风基地9号半烈士陵园。

他们缓步走进陵园大门,虔诚地向中国航天事业奉献宝贵生命的先烈们三鞠躬,给我国国防科技事业奠基人聂荣臻元帅献花篮,给东风基地的第一任司令员齐啸天、第一任政治委员侯智真致敬。

然后,各家分头祭拜亲人。

汤耀宗和凌筱恬携女儿卢婕晶、儿子汤遨宇,缓缓走到东风基地第二任司令员凌利峰墓前致奠。作为东风基地创建者之一的凌利峰将军,见证了中国导弹和航天事业的发展历程。逝世后,他实践了当初进场时立下的誓言:“以场为家,以苦为荣。死在戈壁滩,埋在青山头。”他的骨灰回到为之战斗了大半生的弱水河畔,入葬于9号半烈士陵园,和他的战友一起,守护着这块中国航天发祥地,远眺着卫星和飞船发射时的火光,聆听着发射成功后的欢呼与歌唱。

“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凌利峰把自己的一生奉献于航天事业,他的儿孙也在此为航天事业默默奉献。凌利峰一家的历史,是中国航天发射史的缩影,充满了神奇和曲折。如果把它写出来,将是一部精彩跌宕的长篇小说,一部生动感人的历史教科书。大女儿凌芸杰因为枪击邵紫荆而被军事法庭判刑一年。出狱后,再未婚嫁,但她以精湛的医术,默默地为发射中心的官兵服务,直到2005年因病去世。二女儿凌筱恬更是历尽坎坷,先后和卢大捷和汤耀宗结为夫妻。1974年,凌筱恬身患胃癌,经301医院手术和化疗放疗,未见好转。乐观豁达看透红尘的凌筱恬,“生为航天发射中心的人,死做航天发射中心的鬼”,毅然返回发射中心,泰然处之,等待行将入土时刻的到来。就在等死的日子里,她每天徜徉于弱水河畔的胡杨红柳沙枣林间小道,顺手采摘甘甜沙涩的沙枣随意咀嚼,掘挖苁蓉锁阳熬汤饮用。如此这般地取胡杨红柳之精灵于心间,纳弱水自然之气势于胸怀,放飞着无限的想像力,想像死后的灵魂遨游于戈壁沙漠上空之欢乐。这样无忧无虑地度过了半年,死神为她开出的通知单规定的期限到了,然而奇迹亦同时发生,凌筱恬的癌细胞竟然消失了。此后,她天天嚼食沙枣,煲饮苁蓉锁阳汤水。又过了半年,掉光的头发重新长了出来,人也健康如初。此后,她调到10号上班,又开始了人生的第二个春天。汤耀宗和凌筱恬的爱情,在经历了一次病变后,也注入了全新的活力,两人从此恩恩爱爱,生下了一个儿子。女儿和儿子大学毕业后,毅然返回发射中心,继承着父母的事业。

卢婕晶深情地说:“外公,我和妈妈、爸爸、弟弟,来看望您了!”

凌筱恬望着墓碑上父亲的遗像,心潮起伏,无限深情地说:“爸,托您老人家的福,我的身体现在仍然康健。我要再活十年二十年,直到中国人登上月球的那一天。”

汤耀宗站在墓碑前,报告说:“首长,昨天下午成功地发射了神舟9号飞船,创造了中国航天史上的‘三个第一‘。您生前的遗愿实现了!”

汤耀宗和凌筱恬一家随后又到了卢大捷、凌芸杰的陵墓前……

头发斑白的退役中将盖世华和技术少将桂懿香,带着女儿、女婿和三岁的小外孙,走到了木林森墓前,为木林森祭奠鞠躬。桂懿香又回想起两人共同战斗的岁月,她默默地对自己的初恋情人说:“林森,你安息吧!你的事业已经后继有人,我的女儿、女婿就在雷达测量站从事你未竟的事业。”

退休的黄嘉冰少将和诸葛瑗媛大校,首先到黄明辉将军墓前,向父亲鞠躬,然后走到母亲冯芯霞墓前致哀。

黄明辉将军有着神奇的一生,冯芯霞更是东风基地的传奇人物。1958年夏天,冯芯霞率513医院进驻于人烟罕至的青山头脚下。第一次抢救的危重伤员,竟然是自己的丈夫诸葛方彬。见面成了永别。此后,冯芯霞强忍悲痛,掩埋了爱人的尸体,擦干眼泪,以超人的毅力、精细的作风、和谐的管理,将医院建设成为西北有名的军队医院,她被场区官兵称之为神医。1975年,她和黄明辉司令员结为伉俪,她女儿诸葛瑗媛也和黄司令儿子黄嘉冰结为夫妻,一时传为佳话……

阙昕飞和伊品梅带着儿子阙磊磊首先给发射中队的首任中队长许锦川将军、首任指导员英勇飒镝将军、第二任中队长王来喜、副中队长刁弋新和夫人羊葱花、战士易浩妙等人扫墓,然后又到因弹药库爆炸而牺牲的施广东、牛二怪、曲长河等17名烈士的墓葬群前,为烈士们致哀。而后,阙昕飞和伊品梅缓缓走向陵园东南角的家属小孩墓葬区。这里埋葬着他俩的心肝宝贝阙莎莎。1976年,伊品梅从乌其格拉边防医院调来发射团卫生队,已经怀孕的她,在抢救加注中毒官兵中被剧毒的推进剂熏倒而流产。1980年伊品梅又一次怀孕,并满心喜欢地生下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满月前一天,莎莎突然咳嗽发高烧。伊品梅又是给她打针,又是喂药,但女儿高烧不退,喘息不止。身为医生的伊品梅知道女儿病情危急,立即赶送513医院,却不幸途中夭亡。伊品梅从此也落下病根。阙昕飞退休后,不离左右地陪伴着她,使伊品梅身心得以渐渐康复。今天,伊品梅触景生情,又一次回忆起女儿可爱的脸蛋,圆圆的眼睛,高高的鼻子,肉嘟嘟的小手,眼泪禁不住淅淅地往下流。她伏在墓碑上,不住地抚摸着“阙莎莎”三个字,断断续续地哭喊着:“莎莎……莎莎!”

黄嘉冰和诸葛瑗媛为诸葛方彬扫墓后,看到伊品梅趴在女儿墓碑上悲痛欲绝的样子,快步走过来。诸葛瑗媛劝说道:“品梅,过去的就让它永远过去吧!”说完,两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互相搀扶着向陵园门口走去。黄嘉冰、阙昕飞缓缓随行。盖世华、桂懿香、凌筱恬和汤耀宗也尾随着他们向外走去。

当他们走到陵园门口时,从外面跑来一位身着黄色袈裟的和尚。

盖世华一瞅,惊讶地喊:“邵紫荆!”

和尚用眼角瞟了盖世华及其他人一眼,也不回答,径直朝陵园走去。到了陵园西南角,在竖着“那大泉之墓”的墓碑前,和尚念念有词地说了一通话,手舞足蹈地做了一些怪异动作,然后到了凌芸杰墓前,呢呢喃喃地念了一阵子经,最后返身出来,口里发出声声怪叫:

“阿弥陀佛!”

“放卫星!”

“打飞船!”

2009年4月1日 开始创作

2010年4月2日 第一稿

2010年9月20日 第二稿

2011年10月31日 第三稿

2012年3月15日 第四稿

2012年8月10日 第五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