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它就在我的骨髓深处。

像一场还没落下的雨。

听起来没道理,却千真万确。我凌晨两点醒来,手很疼,在抽搐。我能感到我脚上脉搏的跳动。我的结婚戒指太紧了。我悄悄把手指移到枕头底下,好让握紧的拳头放松。

要下雨了,我说。好像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从我的心底出现。我的骨头里好像发生了无数次细小的骨折。我丈夫在半睡半醒间发出一个同情的声音。

我以前以为它只是我的幻觉。一个得了关节炎的老太太的故事。你怎么可能用骨头来预测天气呢,我会这么说。我的骨骼却不这么认为。

我吃了两片阿司匹林,然后回到**。我的脑子里充满了乌云。我的脸很热,我的手在发烧,像篝火一样噼啪作响。

要下雨了,我对我的手和脚说。要下雨了,然后这一切就会好起来的。一个小时过去了,疼痛转移到了我的腿上。我想跑一下,把我的疼痛赶走。我想把我脆弱的骨头包裹在柔软的白色薄纱里,就像精致的瓷杯一样。我想让我的妈妈抚摸我的头发说,这只是生长痛,就像那些年我长高得太迅速时,她对我说的那样。

然后我听到了。低沉、不均匀的敲击声。金属屋顶上缓慢而持续的敲击声。清晨细雨轻柔的叮当声让温暖的金属冷却下来。

我伸出手,按在窗玻璃上。很冷,那种凉意让我的手获得了某种解脱。

下雨了,我叹息着。这从很多方面来说都是一种解脱,程度超乎你的想象。我肿胀的部分很快就会恢复正常。大坝已经决口了。已经不那么担心自己会发疯了。但,又不是一点儿都没疯。因为怎么会有人能把雨藏在骨头里呢?而且是还没下的雨?我知道这个人是谁。就是那个脑子里装着迷雾的人。那个被满月的引力摧毁了的人。那个人对身体和心灵的古怪念头过于敏感,把这个世界听得太认真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能够感受到即将到来的雨带来的痛苦,也是一种解脱。它让我确信,我头脑中的风暴也是真实的。同样地,它们会随着时间流逝。我想知道,抑郁症是不是也存在着一个天气模式。一个测量焦虑的气压计。一阵让人失眠和恐惧的狂风。我想知道为什么我的骨头里有那么多雨,为什么我的脑子里有那么多雾。我想知道为什么遥远的飓风在我的体内呼啸,为什么有时空气会变得又厚又重,但只要抑郁症缓和了下来,我就变成了一艘搁浅的帆船,在那片过分平静的海面上。

我把另一只手移到窗户上。手上的热度让四周出现了一圈光环,就好像我终于能看到我身体隐形的部分,它们延伸到了我皮肤的边界之外。下雨了,我小声说。

“你是怎么做到的?”维克托睡意蒙眬地问,“你怎么总是知道?”

我说:“这很容易。”虽然“容易”用在这里并不合适。

我是从骨髓深处感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