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屯嘟嘟囔囔:“这小破院子拆起来能有多少活儿?这不是一上午就干完了吗?”

许金贵眼底都在喷火,恨不得一板砖拍死满屯这个好吃懒做的。

“一上午干完了,那是你干完的吗?许满屯,你别以为老子没看见,你上午来了一趟,砸了几锤子墙,就和你婆娘在那儿腻腻歪歪的,快吃晌午饭了才又砸了几锤子。”

“你说你孩子都生了俩,你还腻歪个啥?要腻歪,滚回你家炕头腻歪去!”

满屯脸皮厚,被这样骂也不脸红:“那敲了几锤子也好歹算是干活儿了,比没干强,既然干活儿了,我就能吃肉……”

“吃你个锤子!”

许金贵一把将碗给夺了过来:“滚!这不用你干活儿了,今天的工钱你也别想拿半个子!你吃的这碗肉都顶你两天的工钱了!”

“族长你这是欺负人!”

满屯呼啦一下站起来,他个头高,身子壮,比许金贵足足高出一个头,很有压迫感。

“满屯,你干嘛呢?”

满仓也站了起来,他们两兄弟身高马大,并肩站在一处,像是两座小山,村子里人都不敢惹他们。

“怎么地,你们两兄弟还想打我?”许金贵瞪了一眼捧着碗吃肉的许大发,“大发,你这俩小子什么意思?你这个当老子的不管一管?”

许大发咽下了一大块五花肉,慢吞吞地道:“族长,孩子大了,我这个当老子的也管不住,再说了,你要是不扣满屯的工钱,孩子也不能跟你急啊。”

这就是不管的意思了。

满屯兄弟俩更得意了,大黑四银等人站到了许金贵身后,他们二人也不怕,满屯更是胡咧咧地现在就要结算一天的工钱。

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吴氏紧张得揪着自己的衣襟,一个劲儿地说着这可如何是好。

村里人都欺负没儿子的,自从许金贵儿子战死了,虽说许金贵还是族长,但像许大发父子这般瞧不起许金贵的,也大有人在。

吴氏只怕许金贵一把年纪了还要挨打,愁得都要落泪了。

红豆只好安慰吴氏,一面四处去寻荆芥。

一扭头,就看到荆芥拨开人群缓缓站到了许金贵身边:“你们要做什么?”

他一双眼睛锐利如鹰眼,定在了满屯兄弟二人身上。

满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干啥,我……我就想要我今天的工钱!”

荆芥淡淡道:“好。”

他扭头问许金贵:“叔,许家父子三人今天合该拿多少钱?”

一声“叔”叫许金贵差点落下泪来,这听着可比“族长”要顺耳多了。

许金贵忙道:“许大发原是泥瓦工,但咱们今天就是拆房子,只按着小工算,大家伙今天都是二十文钱,不过,他们只干了一上午的活儿,所以只能拿半天的工钱,三个人合计起来就是三十文钱。”

“红豆,”荆芥朝红豆走过来,“给他们三十文。”

“不能给呀,”许金贵扎煞着双手,急得直比划,“哪有活儿没干完,先结算工钱的道理?再说许满屯那小子这一上午还没干活儿呢……”

“你她娘的给老子闭嘴!”

许满屯举起拳头就挥了过去,被大黑挡了一下,但拳风还是扫到了许金贵的肩膀,把许金贵给打了个趔趄。

“放肆!”

荆芥忽地暴喝一声,如风一般冲向了满屯,抡起满屯的衣领子,啪啪给了满屯两巴掌,打得满屯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许大发腾得一下站起来,和大儿子满仓两个人一左一右,抄起地上的破砖头,冲着荆芥拍过来。

妇人们都尖叫起来。

这要是两砖头拍下去,荆芥的脑袋必定要开花。

红豆的心都悬起来了。

“啪”的一声,平地里骤然响起一声惨叫,满仓竟被荆芥给甩到了刚拆下来的废砖块上。

许大发一声“满仓”刚出口,拿着砖块的手腕登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砖块啪叽落地。

“哎呀我的手呀,我的手断了,我的手断了!”

荆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冷冷地道:“你不要装,你的手好好的,根本没断,你两个儿子也只受了点皮肉伤,依旧能下地干活儿。”

许大发捂着自己的手腕,痛苦地在地上翻滚:“你胡说,我的手……”

“给你钱,要不要?”

红豆缓步上前,摇了摇钱袋子,里头叮当作响:“大发叔,我现在就给你们结算工钱,三十文钱,一文也不少你们的。”

她提着钱袋子,朝着许大发身上哗啦一倒。

许大发本能地伸手来接。

“呀,大发叔,你这手不是好好的?”

许大发登时就愣住了,脸上便讪讪的:“啊,是好了,就是刚刚……刚刚挺疼的……”

村里人都知道许大发是在装,便都鄙夷地嗤笑起来。

许大发老脸通红,又忙着接铜钱,生怕红豆给的少了,竟一枚一枚地数起来。

满仓两兄弟赶紧爬起来,凑过来跟着老爹一块数钱。

红豆特地多给了一枚,为了这多出来的一枚铜钱,满仓满屯竟然怒目相向,破口大骂,差点就动手。

许大发到底还要点脸面,讪讪地把这多出来的一文钱还给了红豆:“红豆,下晌我还能来不?”

红豆摆摆手。

“你们不仅下晌不用来,往后都不用来了,我可用不起你们,不是打我族长大叔,就是要拿板砖拍我家相公,干活的时候找不见你们人影,吃饭的时候眼珠子都长在脑门子上了,这谁家也用不起你们呀。”

满仓一听就急了:“红豆,你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二弟不干活儿,我可干了的!你不能不要我,我有的是一把子力气,一个人能顶两个人!”

这倒是实话,但许大发一家人,红豆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便说什么都不肯要这一家子了。

许大发没法子,只好领着两个儿子走了。

谁知晌午过后,贺氏却带着两个儿媳妇并宝姐儿过来了。

“许红豆,你这个小贱人,给老娘滚出来!”

贺氏一来,就两手掐腰,站在茅草屋前破口大骂。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荆芥立在门前,手中一把大砍刀锃锃发亮。

“你骂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