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咱们这儿的人?”

胖婶沉吟着点头:“瞧着像是府城里的。”

“是打府城里来的。”

吴氏知道得清楚一些,她一边回忆,一边慢条斯理地道:“当年我公爹还在,那会我公爹是族长,我隐约记得,红豆的爹许大贵有一天领了个漂亮的小媳妇,怀中抱着红豆,上我家来,说要给她们娘儿俩落户籍。”

“我公爹问大贵,红豆娘是哪儿的人,大贵说是云州府的,家中日子过不下去,这才把人许给了大贵。”

四银媳妇和绒花、淑芬这几个年轻小媳妇,都十分羡慕地看着红豆。

“怪不得红豆生得好看呢,”淑芬叹气道,“原来人家的娘是府城里的姑娘。”

“我娘是靠山屯土里刨食儿的,跟府城里的姑娘可不能比,所以才把我生得这么丑,不行,我过几日得回家找我娘一趟,问她咋没托生个好人家。”

胖婶掐了一把自己的儿媳妇:“你这张嘴呀,消停些吧,你要真回家找亲家母,亲家母还不得揍你一顿?”

大家伙都笑起来。

吴氏笑道:“淑芬说得也没错,府城里的人和咱们就是不一样。”

她戳了一下胖婶:“你还记得不,红豆娘可讲究了,和咱们一块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扯闲篇,咱们都是一屁股就坐下去,人家红豆娘还得先掏出一方帕子垫着呢。”

胖婶拍手而笑:“可不是么,红豆娘说话也好听,细声细气的,和咱们庄户人家可不一样。”

红豆越听,心中的疑团越大。

照胖婶和吴氏的描述,原主的亲娘最起码是个地主乡绅家的姑娘,家里有些钱,不然不会养成这样娇滴滴的女儿家。

可有钱的人家,再怎么落魄,也不会把女儿嫁给许大贵这样的泥腿子吧?

红豆百思不得其解,追着胖婶和吴氏问,但她们二人也就只知道这么点事了。

“红豆,你娘肯定是个大家小姐,你和荆芥将来有闲钱,就去府城一趟,说不定真的能找到一个有钱的亲娘舅呢。”

红豆胡乱应付了胖婶的打趣。

真要去府城,她才不会去寻亲呢,寻亲就是寻麻烦,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舒舒服服的不好吗?

日头高高升起,宝姐儿才姗姗来迟。

她把脸上的鸡屎洗干净,顶着一脸深浅不一的疤,穿着过年才穿的大红夹袄,端着针线笸箩,俏生生地站在破院子那儿,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了荆芥。

“宝姐儿,你干啥呢!”红豆笑着朝她招手,“我家鸡在这边呢,你怎么才来呀,你要是再不来,我家鸡就饿死啦!”

宝姐儿扭着杨柳腰,一步三回头,很不情愿地到了茅草屋这边。

她把针线笸箩放下,捏着鼻子去剁鸡食,眼神中的厌恶都满出来了。

六月的天,她非要穿着夹袄,等喂完鸡,宝姐儿已经大汗淋漓了。

胖婶等人都好奇地看着宝姐儿,淑芬嘴快,忍不住发问:“宝姐儿,你穿这一身不热吗?”

宝姐儿捧着针线笸箩坐在小板凳上,扫了一眼红豆身上的衣裳,嫉妒得都想当场把红豆的衣裳扒下来穿自己身上。

她也不想穿过年的夹袄,可她有什么法子?

家里能拿得出手,鲜亮又好看的,也就只有过年的衣裳。

其他衣裳都是灰扑扑的,还都是粗布的,瞧着就晦气。

她眼馋红豆的衣裳,缠着叫贺氏花钱给她做几身新衣裳,贺氏虽然疼女儿,但一听说要花钱,就说什么也不同意。

宝姐儿没法子,这才想着穿过年的大红袄子出来。

她瞪了淑芬一眼:“我热我的,要你管。”

淑芬从面团上揪下一个小剂子,大声道:“我是不想管的,但我怕你又得了什么怪病,万一传给全村的人,咋办?”

宝姐儿现在最怕听到怪病二字,生怕红豆再让她糊鸡屎,赶紧道:“你可别胡说!我是因家里没衣裳穿了,才把过年的衣裳穿出来的。”

都是女人,谁还看不出宝姐儿的这点小心思。

大家伙没再搭理宝姐儿,眼神中却都充满了对宝姐儿的鄙夷。

宝姐儿说是来做针线的,但一双眼睛却始终黏在荆芥身上,根本就没动过针。

红豆都歪歪扭扭地缝了几趟平针了,宝姐儿手里的荷包还没起头。

“红豆,”韩彩霞扯了扯红豆的袖子,低声提醒她,“宝姐儿这根本就不是来做针线的,你可千万要小心她,要不找个借口把她撵回家吧,我怕她对荆大哥有啥想头。”

红豆朝着韩彩霞眨眨眼睛:“你只管做你的衣裳,咱们别管她,她要是不嫌丢人,那就叫她在这儿坐着吧。”

胖婶等人干活儿利索,分工明确,揉面和馅儿擀皮包包子一条龙,很快就包好了几十个大包子,一锅蒸不下,分成两锅蒸的。

红豆怕光吃包子嘴干,就麻烦胖婶给点个鸡蛋汤,不用给她省鸡蛋,务必把饭菜做得丰富一些,叫干活儿的人吃好喝好。

胖婶啧啧道:“红豆,谁家盖房子也没有这么个吃法,你天天这么做饭,等房子盖好了,光是吃食上就得花一大笔银子,你就一点不心疼?”

红豆抿唇笑了笑:“心疼啥?叔伯兄长们吃得好,才会真心实意地帮我盖房子,我也不亏呀。”

胖婶摇摇头:“你可真是个傻的。”

今儿个进料,破院子旁边被开了一块空地,堆放着石头木头等料,男人们没有偷懒的,听说中午吃大肉包子,干起活儿来就更加卖力。

许金贵背着手,围着那些料看了一圈,又转到了荆芥跟前:“我瞧过了,这些料都是好东西,这银子没白花。”

料是拜托许金贵找相熟的人定的,总价不多不少,一百两,先付了五十两的定金,等料都到齐了,再全价付钱。

许金贵怕荆芥银子不凑手,悄悄拉了荆芥到一边:“荆芥,你老实跟我说,你和红豆手头还有钱吗?买了料,你们还能付出工钱来吗?后头还要打桌椅板凳这些东西,你们可得早点做准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