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聂震也不知道这日子是快活还是悲伤,只觉度日如年。可他毕竟是志在四海的枭雄人物,如此沉溺儿女之情,坐以待毙,毕竟不甘。就这么思筹良久,终于下了决断。这日兴致勃勃,着几个小太监帮手,在芳和斋宫苑的粉壁外种了一壁青竹,当真是翠绿如春风流碧,煞是好看。

聂琰早朝回来,看到芳和斋无端多了一壁竹影,院中碧影沉沉,倒是别有风流。他囚禁聂震以来,从未见过聂震如此有兴,见此光景,一时沉吟不语。

聂震心里原本有事,见他目光闪烁,明亮清冷之极,只怕皇帝看破什么,于是微微一笑:“都春天了,种点竹子,院子里看着多些逸趣。”

聂琰若有所思,喃喃说:“震,你一定很寂寞……明日我弄宫中的乐师来跟你解闷成不成?”

聂震一惊,冷冷道:“陛下要让下九流的戏子也看我的笑话么?”

聂琰语塞,笑笑,亲了亲他皱着的眉头,柔声道:“对不起。”

聂震不意他言语如此温存,倒不好说什么,想着以前如何曲意讨好此人都只得冷言冷语,如今虽看得出几分真心,自己却已做了阶下囚,如何甘心?

他心里对自己冷笑,一时间心事如潮,几乎不克自制,恍惚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半天才发觉,说话的是自己。

“陛下,你……为何变了?我从没想过,你用这口气和我说话。”

皇帝沉默良久,淡淡一笑:“我向来喜欢你啊,可你向来对不起我……日后,我们早晚死一个才算数,所以也不用对你掩饰什么了。”

他笑得满不在意,嘴唇却微微颤抖着,过一会,低下头亲吻聂震的脸。

聂震忽然惊觉,皇帝个子高挑了一些,虽然还是清瘦得厉害,已经是成年男子的身量了。他的小琰,曾经对他依恋亲密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富有威仪的一代君王。而他,却落得如此不堪……

被聂琰当作侍妾一样对待,那还不如死了。所以,必须扳回来,不能输、不能输。

这天,聂琰上朝去了,聂震不耐烦一群宫女伺候着,把众人远远轰到了外院,自己躺在金银花架下出神。正自半梦半醒,一个小监进来说:“王爷,薛太医给你诊脉来了,他还带了一管竹箫来,说想给王爷献上一曲祖传的《竹林散》。”

聂震心下一凛。本来毫无希望,只是姑且一试,想不到聂浩毕竟实现了他生前的诺言。

记得聂浩说过,英王持国严厉,出身又低微,或者会被人推翻,甚至于杀身之祸。不过,无论再艰难的情况,只要不死,一定给他留下一线机会。如果实在过不得了,在院墙外种上青竹,便会有人来相助。

《竹林散》,那是早已约定的某种暗示。可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薛太医。聂浩把这人藏得好深……

聂震回忆起这位挚友,心中似喜似悲。他定定神,对小太监道:“请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