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想去,徐老师放下身段亲自给辛仪打了一个电话,叫她晚上来家里吃饭。

辛仪正为张大小姐再次下的订单忙乱不堪,在电话里直接拒绝:“不了,我忙。”

徐老师很失望,刚要放下电话,却听见辛仪又说:“不然我把刘宝宝送回去吧,他想爷爷奶奶了。”

徐老师马上开心起来,近似感恩地说:“好啊好啊,不然我去接吧。”

老俩口像坐飞机来的似的,很快接了刘宝宝,心肝宝贝地叫不停,一会儿徐老师抱过去亲一口,一会儿宇航爸爸抱过去亲一口,老少三人开开心心地回家去。

路上徐老师接到范老太的电话,“在哪呢?约了我喝茶,怎么还没来呀?”

徐老师一拍脑门,“呀,我给忘了。我今天太高兴了,来接孙子回去,不然你来我家吧。反正我家就我和老头、孙子三个,你来了老头哄孙子,咱俩聊。我真舍不得刘宝宝,少看他一眼都觉得是损失;在我们家聚,我还能时不时地看到他。”

范老太笑了,“好,我这就去。”

刘宇航家里,范老太看着走路已经很棒的刘宝宝,感慨:“孩子长得真快!你看这一家人在一起多好。”

徐老师说:“可不是吗?现在想想以前的事,确实很后悔,如果辛仪这次和刘宇航两个人和好了,我即使不回老家,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过了。”

范老太劝道:“你也别太自责,婆媳不比母女,女人本来是非就多,何况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女人在一起,有矛盾在所难免。”

徐老师很有信心地说:“以前没有细想,就是按照自己的喜好一门心思过日子,其实应该有更好的方式去相处,相互帮助,又不侵占彼此的空间。我还是很有信心处理好婆媳关系的。”

范老太笑了,“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徐婉莹嘛,百折不挠,积极向上。”

徐老师问:“你和你家甘蕾怎么样?其实,我也帮你想过了,你对她那么好,她不领情,无非是两个可能性,一个是还不够好,另一个是方式不对,你给的好不是她需要的。”

范老太叹了口气,云淡风轻地说:“以前,和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我总害怕哪里做得不好,怕失去他们老无所依;这段时间,我们分开住,发生了一些事情,反而心里很踏实,觉得他们就在我身边。你知道吗?他们自己买房子了,我奉献了全部的私房钱,但是他们并没有啃老,而是每个月给我还一点,像还银行按揭一样。”

“看,还是挺懂事的。”徐老师笑。

“可不是吗?他们怕人民币贬值,还我的钱还是买的基金,每个月800块,我每天都查一下,已经赚了十几块钱了呢。”范老太很满意。

“你是现代老太太啊,都养基了,不行,我不能落后,明天我也要去开个账户。”徐老师不甘落后。

“不现代不行啊,你看这社会,什么不讲究现代化啊。用你说的话,这早就不是‘孔雀东南飞,十里一徘徊’的年代啦,哪像我给人家做媳妇那阵儿……”范老太可能和徐老师在一起待久了,也引经据典起来。

徐老师笑得更欢了,伸出一只手边比划边更正,“五里。‘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两个老闺蜜被这弄混的“五里”、“十里”逗笑了,房间里全是她们的笑声。

晚饭时间,辛仪和甘蕾在单身公寓吃泡面。

甘蕾说:“你知道吗?我婆婆的婆媳故事可可怜了。”

辛仪今天有些累,她将方便面按了又按,让它们均匀地泡到热水里,说:“她们这代人是不幸,早年摊上恶婆婆,现在摊上一个比一个个性的儿媳妇。”

甘蕾说:“不止。你有没有兴趣听听我婆婆的故事?”

辛仪说:“当然。”

范老太的故事是这样的。

上世纪八十年代,年轻貌美的范老太一嫁到郭家,就发现自己摊上了一个恶婆婆。

她多夹几口菜,婆婆要瞪眼;她洗衣服累了捶一下腰,婆婆要指桑骂槐嫌她偷懒;后来婆婆瘫痪了,范老太根据家庭需要,辞去工作,全职伺候婆婆。

这要是一般老太太不一定多感激呢,可是恶婆婆竟难过到需要对天长啸:“老天爷啊,我作了什么孽啊……你怎么分给我这么一个笨手笨脚的儿媳妇啊……”

这些并不经典,经典的是恶婆婆临死前呼唤范老太,她孱弱地挥手示意:“来,你来。”范老太那时还年轻,吓得不敢过去。

为了麻痹她,恶婆婆虚弱地笑了一下,继续说:“来。”

范老太放松了警惕,以为人到将死其言也善、鸟到将死其鸣也哀,就凑了过去。

没想老太婆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给了她一耳光,阖然长逝。

范老太对甘蕾这样好,不仅因为自己没有退休金缺乏安全感,还因为每当想到这件恶心的往事,就发誓要做个好婆婆。

辛仪倒吸一口冷气,由衷地说:“你婆婆的遭遇真可怜,你要加倍对她好。”

甘蕾说:“谁说不是呢。不过你现在应该操心下自己的婚姻,你和刘宇航怎么样了?”

辛仪停下吃面的筷子,发愁地说:“这次他好像真的生气了,你知道的,一直以来都是他追着我,他对我好,他为我生、为我死,我从没见过他生这么大的气。”

搅动一下泡面,辛仪长嘘一口气,嘟嘴说:“不管他了,先忙过我的新设计,等我满血复活,对付了他还是绰绰有余,我是谁啊?我是辛大小姐啊!连自己的老公都搞不定,这怎么行?”

甘蕾笑,说:“为了你更快地满血复活,我建议咱们不吃这了,越吃越饿,不如我请你去吃烤肉。”

辛仪说:“我请你,而且咱们这个单身公寓啊,我建议换个地方,已经被婆婆们践踏多次,既不安全也不神秘。这个地方我一直在用,就让我一个人租得了,最近赚了一点钱,我决定过段时间把它买下来。你们交了全年的、每人付了的1/3房租这几天就全部还给你们。”

甘蕾哈哈大笑,很豪气地说:“我那份就免了,只要你今天请我吃烤肉。”

“要不要叫梁柠?”辛仪边换高跟鞋边问。

“坚决不要,梁柠怀上了,正在养胎呢,燕窝鱼翅还吃不完,孕妇不能吃烤肉!”甘蕾说。

走路到达烤肉店时是8点半,辛仪和甘蕾刚点好了肉,甘蕾就对辛仪眨眼睛,轻声说:“你背后那桌,刘宇航。”

辛仪扭头一看,刘宇航和一个貌美的小姑娘在一起,正在喝啤酒吃烤肉。

辛仪不禁一愣。其实,遇到刘宇航并不奇怪,毕竟“单身公寓”是在刘家附近,而这家烤肉店,离两个家都很近。但是,遇到刘宇航和一个姑娘在一起,就是奇怪上加奇怪了,虽然明知刘宇航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另觅新欢,但是一股醋意还是不受控制地窜了上来,心里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疼,像春日里的河水一样缓缓地淌过。

这时刘宇航也发现了辛仪,一看辛仪没带刘宝宝,他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这女人和闺蜜出来吃饭,刘宝宝肯定又被送到她男朋友家了。”

他提着酒瓶子走过来,不请自坐,洒脱地说:“嗨,好久不见。明天我有时间,去民政局离婚?”

小张姑娘也走了过来,自来熟地说:“这就是嫂子吧,不对,我该叫你大姐,这样立场鲜明一些。”说着冲刘宇航抛了一个媚眼。

要是正常的情况下,刘宇航会很有大哥范儿,会说:“一个姑娘家能不能好好看人,能不能好好说话。”

可是今晚借着点酒劲,再加上怀疑辛仪将刘宝宝放男朋友家了,他竟将这个媚眼照单全收,揽着小张姑娘的肩膀给辛仪介绍:“我妹妹,也是我助理,来我们公司卧薪尝胆的。”

辛仪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刘宇航揽着小张姑娘那只手,如果目光可以变成利刃,刀光一闪,刘宇航的手肯定被砍了。

甘蕾看不下去了,问:“刘宇航,你干什么啊?欺负谁呢?别忘了,你们还没离呢,辛仪还是你的法定妻子。”

刘宇航没接话茬喝了一口酒,揽着小张姑娘的手也没有松开。

辛仪怒极反笑,不禁鼓掌,说:“恭喜恭喜,刘宇航你真是不落人后啊,我才找到高富帅,你就找到一个白富美。咱俩打平了。”

刘宇航酸酸地问:“你那高富帅没来,又给我带儿子呢吧?他是英国诺兰保姆学院毕业的吗?对,就那个凯特王妃生的小王子请的保姆就是他们学校的校友,啧啧,十项全能。”

辛仪嫣然一笑,说:“哪啊,你开玩笑吧,我男朋友家好多保姆,全是英国诺兰保姆学院毕业的,用得着他亲自带啊。你想见他啊,要不我给你喊来。”

刘宇航没说话,乐呵呵地喝着酒,他那只该死的手一直没从小张姑娘的肩膀上拿下来。小张姑娘的脸蛋啊红得像春夜的海棠,害羞中有一种振奋。

这时烤翅上来了,辛仪假装大度地邀请:“要不要坐下一起吃?”

小张姑娘说:“才不,我们那边也上来了,有我最爱的生蚝。”说着拉了刘宇航的手,坐回座位去。

辛仪盯着这对紧拉着的手,眼睛一会儿睁大一会儿眯小。

这就是她的《圣经》,在她生刘宝宝的时候,在她最无助、最恐惧的时候,她会念她的圣经“我爱刘宇航,我爱刘宝宝。”如今看来,她这个旧人还尸骨未寒,人家就迫不及待地张灯结彩了,这一切多么可笑!

辛仪决定真得好好看看刘宇航了,这人谁啊?是甘蕾嘴中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青年,还是一个无情、滥情的花心大萝卜?

辛仪早就说过一句名言,“一个人只有被敌人憎恨,才说明她的强大和不可欺。”只要她恢复了战斗力,你伤她一刀,她能砍到你烂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