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秋此时能够进入,是因为她和樱儿合作,偷拿了管家的钥匙。

母亲亡故后,她再也没来过景红居,记忆还停留在多年前。

那时候,景红居的草矮多了,母亲会亲自收拾打理,毕竟侍弄花草是母亲的强项。

院子里种着很多花,每一朵都得到了母亲的精心呵护。

自从苏夫人嫁进来后的几年内,这些花遭到刚会走路的苏清瑶践踏,父亲不以为意,苏夫人百般纵容,母亲后来怕花遭受波及,就不爱养花了。

“才人,您又想起往事了吗?”

樱儿跟在苏晚秋身后顿住脚步,看着满目狼藉的景红居,心里不是个滋味。

这可是先夫人的住处,如今竟落魄成这番模样,委实令人唏嘘。

人去楼空,连她住的地方也废弃封锁。

苏家内宅却一片祥和的景象,崭新的楼阁和下人日日照料的花圃,仿佛皆在宣誓着先夫人是被苏家遗弃的孤魂野鬼。

“樱儿,我娘的住处,单凭我二人,时日又尚短,只怕是有心无力。”

闭上双眼,苏晚秋倒吸了一口凉气。

收拾干净景红居得召集所有苏府的丫鬟小厮,光靠她们两人勤勤恳恳少不得也要十天半月。

再者,苏老爷和苏夫人会让人进来打洒扫整理吗?

明日就是母亲的忌日,苏晚秋心里油煎似的难受,转念一想,苏夫人不喜她娘情有可原,苏老爷任凭苏夫人处置景红居,究竟是把她娘置于何地?

苏晚秋历经过顾北珩的利用抛弃,重新活过来的她已经没有单纯的少女心性了,因此对苏老爷颇具怀疑。

不被爱人珍视的下场,苏晚秋前世就深刻的领教过了。

“才人,我们还进去吗?”樱儿进退两难。

还好先夫人不是她的亡母,否则她只会比苏晚秋更不知所措。

“必须进去,将门锁着不准人进,莫不是有什么不能公之于众的事?”

苏晚秋一窥到底的好奇心浓郁到了极致,驱使着她往里前行。

樱儿尾随其后,紧跟着苏晚秋一步一步踏入先夫人当年的居所里面。

门口处蛛网密布,墙上挂着一片枯萎的藤蔓,直没入房顶的瓦上,门上的锁环也已生锈,只是轻轻一推,破旧的房门吱呀开启。

苏晚秋再用力一推,门敞开大半,两人前一后陆续深入。

屋中的境况如她料想的那般,真目睹此情此景,苏晚秋的不悦心情渗出眼底。

“娘,女儿不孝,护不好您的景红居。”苏晚秋不由得垂泪。

“才人,我去打盆清水,把屋里的灰尘清理干净,至少得让先夫人的屋子是洁净的,外头那些虽说我们打理不了。”

樱儿瞅着这屋,可谓是脏乱得难以下脚。

这里头的蛛网也不少,灯光下能见尘埃飞扬。

“我们时间不多,地面清洁由我来打扫,你就擦一擦桌凳上的积灰。”苏晚秋手指划过屋内摆放的基本物具,灰尘足有一个指节那么厚。

她并不想惊动苏夫人和苏老爷,这二人如果知道她私闯景红居,不知会怎么训斥她。

可笑的是她竟然也不能进入自己母亲的故居,来缅怀一下目前那么的艰难。

谁让景红居生在了苏府,倘是外间的房产,她大可以购置下来,请人定期拾惙。

思索间,樱儿已拿来清理屋子的几样简单工具。

苏晚秋先进行扫尘,再由樱儿擦拭这屋里的家具。

主仆配合默契,苏晚秋扫完一遍积尘时,樱儿还在细细擦着椅子腿,擦拭的工序是最复杂的,有些物件不好擦到,因而要多费工夫。

“才人,您歇会儿吧,奴婢那边擦得很干净,您坐那边去等着就好。”

樱儿指了指身后擦干净的那部分,她怜惜苏晚秋母女的际遇,苏夫人待她们也太刻薄了。

苏晚秋终究是苏府小姐,到了宫里更是陛下的女人,不比她丫鬟出生的人皮糙肉厚,况且苏晚秋待她不薄。

“你一人太慢,这是我母亲的居所,本该由我打理。”苏晚秋拿了一张帕子在手中浸湿水,边说边仔细擦着边边角角。

她哪里有心情闲坐,仿佛不多做点事,就多对不起母亲,她擦得极是认真。

两人花费几个时辰,先夫人的屋子收拾得干净整齐,但房间里还有些抽屉未曾打开整理过。

“才人,余下的我来,您别累坏了身子。”樱儿好心劝慰。

“不行,我来整理,你去歇会儿,就当是你成全我多年以来未曾大胆踏足一次景红居的亏欠,我早该来了。”

苏晚秋却满心内疚,前世任由苏家和顾北珩摆布,这一世又忙着对付这些人,以至于忽略了母亲。

“这不怪才人您,您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都是借口,她讨厌这几个字,顾北珩的懦弱阴狠刻骨铭心。

她虽然有所不同,但不踏出这第一步,又不知真正来到亡母故所时将是何年何月。

“从前是我蠢笨无知,现在开始我不会弃母亲于不顾了。”

苏晚秋暗暗发誓,双手攥紧着拳头。

抽屉里有些乱七八糟的旧物,有布料和书籍,还有一些日常用品。

本该有簪子和镯子之类,这些值钱点的东西,在母亲弥留之际全部留给了她,她物尽其用,也算是没枉费母亲的一番心意,护住了自己周全。

苏晚秋给残破的书籍掸下灰尘,重新归回原位。

翻看着母亲的字迹,苏晚秋慨叹母亲写得一手好字,却屈身于家中,无法一展长才。

读至中途部分,苏晚秋却感觉到不对,前面是琐碎的温馨的文字,没有祥尽时间,好似随手所笔。

中间的那部分有了日期,虽不是每天写就,隔三差五就会记上几句。

云丰四十六年六月初九,恰是苏晚秋七岁时,上载:夫苏郎心中无吾,听信谗言,掌落吾脸,青肿数日,于女前不敢摘取面巾。

苏晚秋勾起久远前的回忆。

母亲好几日遮着脸颊,她还问过母亲为何要掩面,先夫人的潦草回复,说是天气太热,怕把皮肤晒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