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放大概如何也想不到,就在他拿鹤凌云刺激林筱溪的时候,鹤凌云真的来了。
他只是想骗骗林筱溪而已……
是林筱溪自己说的,她不过是秦国太子的一个侍婢,一个不值得太子挥兵来犯的侍婢,所以齐放心底是真信了她说的鹤凌云不会来的话。
他口口声声还要拿林筱溪当人质才舍不得她死,其实是真的舍不得她死。
齐放绝望地发现他对这个女人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明明认识她也才没几天。
是在躲避沙尘暴的时候,她望向自己的狠厉眼神?还是将她关入铁笼沉入水里的时候,她破水而出的清绝面庞?亦或是她用绝食寻死来威胁自己的时候,那义无反顾、视死如归的决绝冷艳?
齐放是真的摸不透自己,也摸不透林筱溪了,她真的只是一个侍婢吗?
齐放走出王帐,看到带着区区五百亲兵攻入乞颜部落的鹤凌云,齐放觉得他就是在找死。
现在只要他将林筱溪拎出来,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威胁鹤凌云放下武器走过来,他就能轻而易举割了他的头挂上玉门关,震慑所有的草原部族,更将震慑恃强凌弱、目空一切的秦国。
可他脑海里却莫名其妙想起来医师的那句话:“林溪姑娘此刻的身体如风中残烛,可经不起半点折腾了,最好是连风都不要吹,把帷幔拢紧一些,否则她可能……就这么去了。”
你看,一个连风都不能吹的女人,齐放怎么舍得把她拎出来架在刀子上呢?
至于她身为人质的威胁作用,其实也已经起到了,鹤凌云不是为了他杀过来了吗?
成功请君入瓮,所以齐放不再需要折腾林筱溪了,她的作用已经实现了,他再也不会伤害她了。
“列阵!”齐放站在王帐之外,一声令下,乞颜部族的勇士们便将鹤凌云的人马团团围困拢在了包围圈内。
莫说驻扎在部落附近了十万乞颜兵马,便是围着王帐的这两千精锐,也足够拿下鹤凌云带来的这区区五百人。
齐放的笑意渐渐浓烈,一双上挑的眉目里满是邪肆,一想到今日便能拿下鹤凌云的人头,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秦国太子!你就带这点人马来,是不是有些瞧不起本王?”
鹤凌云高坐马上,森冷的目光如刀如剑,化出实质狠狠射来:“你说的没错,本殿就是瞧不上你,所以觉得这点人马,也足够踏平你的部族!”
齐放的眉梢跳了跳:“谁给你的自信?”
鹤凌云毫无起伏的口吻阴沉至极:“无需谁给我自信,在本殿眼里,你如蝼蚁般渺小,如蛇蝎般龌龊,无耻到连本殿的一个侍婢都要抓来要挟本殿,你觉得本殿会在乎?”
齐放的唇角抽了一抽,却不太笑得出来:林溪果然只是一个侍婢,可连他齐放都开始疼惜的女人,他鹤凌云居然不放在眼里,还口出这等狂言,令齐放十分不爽。
“你不是来救她的?”齐放忍不住直接问了出来。
鹤凌云轻嗤一声:“本殿还没闲到要费这等功夫,本殿也压根不在乎她的死活,今日来,只是觉得时机到了,是时候取你狗命了。”
只有鹤凌云身后的魏英,分明看到鹤凌云在轻飘飘说完这句话后,执着剑的手有多用力地握着剑柄,小臂微微颤抖,青筋暴起,指甲都快折断了。
齐放刚要嘲笑鹤凌云夜郎自大,忽然有乞颜士兵快马奔来,人还没跳下马就仓皇吼道:“启禀王上,我部族粮仓被毁了!”
齐放双目一凛:“你说什么?”他刚拎起这人的衣襟还待再问个清楚明白,又一名士兵策马疾驰而入,待临到王帐前,整个人从马上摔落下来,滚了一地的血:“启禀王上,我军……我军遭遇兀良哈部族强攻,马匹、马匹被黑火药驱散,将士们无骑可用,被兀良哈骑兵踩踏……伤亡过半……”
惊问两道噩耗,齐放的瞳孔裂出惊痛,他猛地瞪向鹤凌云,刀锋般的眼神仿佛淬了毒,他这才明白了鹤凌云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今日来,只是觉得时机到了,是时候取你狗命了。
原来他不只带了区区五百秦兵。
他带这支队伍直接冲入王帐附近,只是为了托住齐放,好给兀良哈的士兵们争取时间摧毁驻扎在五十里外的十万乞颜军主力。
而因为听闻秦国太子来了,乞颜军的主将们都到部落这边来看热闹了,导致主力军那边群龙无首,被突然强势袭来的兀良哈军队攻了个猝不及防。
如今那边一盘散沙,齐放一时赶不过去统领指挥,面对鹤凌云这区区五百人,更是起了将之屠戮殆尽的杀意。
于是他和鹤凌云几乎是同时发动攻击,五百秦兵对上了两千乞颜王亲卫军。
一比四的兵力悬殊,按理说鹤凌云应该打得十分吃力。
然实际并不是,这支秦国军队实力惊人,他们虽然在体格上不如北蛮人,可他们讲究进退张弛有度,在鹤凌云的号令下,齐放的亲卫军不仅无法击破他们诡谲多变的阵型,居然还被他们一步步逼到了王帐附近。
“王!今日他们有备而来,我们却猝不及防,这样下去我们赢不了!不可强撑了!”齐放的副将将他护在身后,沉痛劝道。
齐放咬牙瞪着鹤凌云,踌躇再三,恨声道了句“撤!”,便带上数百亲卫,迅速往草原深处的荒漠无人区撤退。
鹤凌云在攻入乞颜部族的时候,虽然口口声声不为林筱溪而来,但魏英得他密令,每拿下一顶帐篷就派人去寻找林筱溪的下落,直至鹤凌云踏平王帐,也并未发现林筱溪,却看到逃窜而去的齐放居然架着一辆马车。
落荒而逃,骑马最快,拴上马车只会拖慢整支队伍的速度。
鹤凌云当即猜到林筱溪就在那辆马车内。
不及叫上魏英,鹤凌云策马冲出两军缠斗的战乱之地,追着齐放与马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