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晨昨晚失眠,天蒙蒙亮的时候才陷入昏睡。
可才睡了半个多时辰,就被一声声呼唤叫醒了:“王爷?王爷?”
鹤晨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目,看到眼前一张放大的清秀的脸,还有床边站着的赵姨娘,以及更远处立了一排的云栖宫宫婢。
之前鹤晨就告诉过林芝兰,云栖宫不需要那么多伺候的人,阵仗太大,都快盖过了皇后娘娘的长乐宫和陛下的御书房,可林芝兰非不肯听,并哭哭啼啼叙述起曾经在林府和赵姨娘相依为命、几乎没有奴仆给她们好脸色的凄苦生活。
鹤晨当时便心软了,后来也就由着她去了。
如今想来,只怕林芝兰就爱这份被众星拱月的排面。
鹤晨叹了口气,问她:“怎么了?”
“王爷怎地睡在书房了?”林芝兰娇嗔道,“是怪妾身昨日睡早了没等你回来吗?”
“瞎想什么呢?”鹤晨最受不了林芝兰楚楚可怜的模样,一瞧见她泛红的眼眶,强烈的保护欲就被激发出来。
鹤晨忙撑起疲惫的身子,轻轻拭去她眼角欲落不落的泪,柔声道,“只是怕吵醒你,所以才在这里将就了一夜。”
林芝兰这才散去了眼底的悲戚,抿了抿唇,绽放一夺笑靥如花,回首朝赵姨娘睇去骄傲的一眼,才又转回来看着鹤晨:“那王爷现在要不要妾身服侍您起床?”
“好。”鹤晨其实还没睡够,但是一屋子的人浩浩****地站着,他再累也无心再睡了,便干脆起来用早膳了。
见林芝兰给他换上了一件墨蓝色滚金边绣丹青鸟锦袍,鹤晨诧异问道:“今日不必上朝,可以在云栖宫陪陪芝兰和姨娘,是以无需穿得如此隆重。”
林芝兰苦笑一声:“王爷果真是累糊涂了,今日是德太妃的寿辰,宫中有家宴,王爷不可潦草,当打扮得端庄得体一些。”
鹤晨顿感愧疚:“竟忘了这事。”
“不怪王爷,德太妃不想大操大办,只请了几位老姐妹来宫里吃顿饭,月前才差人过来知会了一声,也难怪王爷记不清了,但陛下和娘娘也会去,宫外来的也都是德高望重的命妇,所以王爷还是不可怠慢。”林芝兰给他穿好衣服,又挑了许多玉佩挂饰,系了满满一根腰带。
鹤晨觉得腰上重得很,林芝兰这边挂完挂那边,鹤晨便悄悄解下来一些,说道:“不必太过繁复了,陛下崇尚简约,我们也要克己。”
林芝兰听到这话便不高兴了:“今日王爷必须得为妾身扳回些面子才行,妾身那一屋子的衣服都被妾身的大姐姐烧毁了,一时半刻连一件像样的裙子都拿不出来,要不是姨娘为我从宫外裁制了几件新衣送来,我怕是要穿粗布素袍去赴宴了,多跌份儿呀!”
她之前去尚衣局一眼便瞧中了那件海棠红的凤穿牡丹锦袍并想据为己有,就是想在德太妃的寿宴上一逞威仪,最好是能直接盖过林筱溪的风头,却没想到林筱溪那么小气,一件衣服都亲自过来烧毁,简直是小肚鸡肠!
鹤晨却把眉头皱了一皱,劝她道:“芝兰,咱们不必将面子看得如此重要,咱进宫是替陛下分忧的,当奉公守礼、抱诚守真,而不是一味地攀比,甚至跟皇后娘娘较劲,这是大逆不道的,若非陛下和娘娘宽厚大度,你……”
“王爷怎地还怪起我来了?”林芝兰一听这话,当即又红了眼睛,眼泪欲落不落的凄楚模样说来就来。
她哽咽道:“妾身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你说你好好地在岭南当一个封地王爷,日子过得又逍遥又顺遂的,却因陛下一句话,年都没好好过地一路赶来京城,然后就被当成狗一样使唤,跟在陛下屁股后面,为他做一切他不屑去做的事,为此还惹恼了朝中不少官员;
更不知道陛下出于何等居心,也不给你在宫外赐府,反倒叫你住在这曾经的东宫,害得你遭受了不少非议,那些朝臣看你的眼神,仿佛你有狼子野心一般!
我实在气不过,要是再不给你讲究点排面,任由你被看低看扁了去,我心疼啊!”
林芝兰说得煞有介事,一字一句皆是为了鹤晨,鹤晨又怎么忍心再说什么,只好柔声安抚了几句,乖乖听她的安排,打扮得十分贵气,又等林芝兰自己折腾了一个时辰,才带着花枝招展的她,赶往太妃宫中。
太妃宫的午宴即将开始了,几名和德太妃年岁差不多的命妇围绕着德太妃而坐,小辈们另开两席。
鹤凌云与林筱溪也已经到了,众人看到晨王与晨王妃姗姗来迟,目光自然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这位晨王妃……怎么打扮得花团锦簇的?”坐在鹤洛洛身边的长平忍不住问道,“今日的主角是德太妃,她妖娆个什么劲呢?那顶嵌着东珠的头冠竟比德太妃那顶孔雀开屏还要雍容,这件鹅黄色彩锦裙子比皇后那一身还要明艳,要不是德太妃是个大度的人,此刻估计都要轰人了,你瞧我娘的脸色就已有些不好看了。”
长平今日是陪着明王妃来的,明王妃是德太妃的闺中密友,饶是德太妃不在意,她也不满地朝林芝兰睇去了鄙夷的一眼。
林芝兰权当没有看见,招摇地挑了个离林筱溪近的位置,草草朝鹤凌云与林筱溪行了个礼,便径直坐下了。
反倒是鹤晨毕恭毕敬地带着内侍官向德太妃呈上了贺礼。
贺礼是一件紫檀木雕嵌寿字镜心插屏,由两名内侍官小心翼翼地抬上来,供德太妃品鉴,德太妃十分喜欢,笑得合不拢嘴:“晨王有心了。”
明王妃也赞赏地点了点头,褒奖之后,却意有所指地附加了一句:“晨王此贺礼确实很大,不过再大,也没有晨王妃的面大。”
此言分明是在讽刺林芝兰摆架子,此等宫宴,她既非主角,却招摇过市,分明是想引起众人注意,可偏偏又不亲自上前来恭贺寿主,一屁股坐那儿竟沾沾自喜起来,真以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对她今日打扮的艳羡吗?
才不是!众人只是看到一只山鸡想扮凤凰的丑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