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晨是个憨厚老实的,因为诸位命妇对晨王妃显而易见的不满,忙替林芝兰道着歉。

还是德太妃慈笑着说不碍事,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才放他入了席。

他一落座,林芝兰便问他:“怎么耽搁了那么久?”

鹤晨是不会把负面情绪带给另一半的温柔好男人,闻言不过轻轻一笑,说了声没事,然后便开始给林芝兰剥葡萄。

酒过三巡,小辈那两桌喝高了。

长平宿醉未醒,又喝了三两米酿,走路已经飘飘然了,晃**着晃**着便飘到了鹤凌云和林筱溪的龙案前,邀请他们与自己共饮。

林筱溪陪了她浅尝一杯后,柔声劝她少喝一点。

她却逮着林筱溪的腕子不肯放手:“你养鱼呢?剩下一点,给我干了!”

林筱溪看了眼自己空空****的杯子,确认长平是真的喝多了,她刚扭头吩咐皎月去备一些醒酒茶,不意长平整个身子失去平衡,斜斜往一旁倒去。

挨着皇后桌案的,是亲王的席面,所以长平这一倒,直直就要往鹤晨与林芝兰的桌案上扑去。

鹤晨眼疾手快,在她的上半身即将砸到桌上碗碟之前,双手往前一伸,拖住了她的腰身。

所幸她没事,碗碟也没事。

鹤晨松了口气。

殊不知鹤晨身边的林芝兰,在一瞬间黑了脸。

可软绵绵的长平不知道起身,觉得倒在鹤晨臂弯里很是舒服,便就这样赖上了,偏过脑袋冲鹤晨傻傻一笑,嘴里蹦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词:“哎?你不就昨晚上跟我在水缸里洗了个澡的小鬼吗?”

她这是记忆错乱,依稀记得昨晚在宫道上遇见鹤晨一事,却又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略微有印象自己好像因为他去水缸里过了一遍,浑身湿漉漉地回了家。

鹤晨却是记得全因后果的,闻言苦笑:“是啊,蠢丫头,还不赶紧起来,别一会儿掉我菜里头了。”

虽是调侃的话,但加上长平刚才那句模棱两可的醉话,林芝兰已经在脑海里描绘出了百八十种两人荒唐过的画面,她的手藏在桌子底下,抖得剧烈。

此时,皎月已经上前来帮忙鹤晨将长平扶起来,长平歪在皎月身上,拂开皎月递上来的醒酒茶,不悦道:“不喝,我没醉!”

醒酒茶洒在了她的身上,皎月忙拿帕子帮她擦干水渍。

“衣服都弄脏了,这么精致的荷包也湿透了。”皎月无心地叹了一句。

林芝兰循声望去,但见长平腰上挂着的荷包十分眼熟,那绣样图纹,不就是自己在岭南给鹤晨做的钱袋子吗?怎么挂在了长平的身上!

林芝兰顿时恼了,她猛地站起身来,指着那钱袋子问长平:“你身上怎么有我家王爷的东西?”

林芝兰这话问得恼恨,音量自然也很响,很快引起了附近的人的注意。

林筱溪投来诧异目光:这又是想闹什么幺蛾子?

长平被林芝兰一顿吼,稍稍醒了醒神,低头一瞅,哦了一声:“这是鹤晨哥哥借我的。”

长平指的是里面的银钱,至于外面这个荷包,她是完全没在意的,不过就是个装钱的袋子而已,鼓鼓囊囊才是它该有的样子。

“借你的?”林芝兰只觉好笑,冷嗤道,“这是我送给他的!他岂会借给你?”

鹤晨见林芝兰不管不顾地要闹起来,忙安抚道:“芝兰先别生气,听我解释……”

“我不要听!”林芝兰推开鹤晨,作势要去抢那荷包。

死乞白赖、好不容易借来的银钱,还没好好和太妃们打上一轮牌九赢回之前输掉的,长平哪里舍得被人抢回去?当即捂住荷包,扬手就给了林芝兰一拳头。

长平是练过的,一拳头迎面击来,林芝兰哪里扛得住?鼻子都被打歪了,一下子便流出血来。

“啊呀!”像皎月这种一惊一乍的宫婢,见状纷纷尖叫起来。

现场霎时间一团乱,看热闹的凑上来,七嘴八舌地猜,林筱溪喝止都来不及。

“都散开!”鹤凌云不得不亲自出声警告道。

皇帝一发令,下面的人才慢慢地安静下来。

但安静归安静,立着看热闹的人都没有散去,纷纷找到了最佳观测位置,巴巴地往事发中心位置瞅着。

林芝兰捂着自己的鼻子,仍有止不住的血从指缝间淌出来。

鹤晨已经差人去请御医了。

明王妃赶紧过来命人将长平控制住。

脑子还没清醒过来的长平不高兴地挣扎着:“娘,你别弄我……这个人想抢我的银子!”

御医很快赶来,也不知道是谁跑去云栖宫通知了赵姨娘,她原本是没有资格来德太妃的寿宴的,此刻却跟着御医一起来了,还边跑边哭,闹出了仿佛死了人般的天大动静。

林筱溪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她视若无睹地挤开人群,来到了女儿跟前,看到她一鼻子的血,和血里依稀可见歪掉的鼻梁骨,两条腿霎时间便软了。

“这是谁干的?怎么能把人打成这样子?这可是晨王妃啊!”赵姨娘哭吼道。

她倒是大可不必搬出什么“晨王妃”的名号来,今日来此的哪个不是身份地位不同凡响的女子,区区一个亲王王妃,不过就是受了点伤,还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也就她觉得林芝兰是个人物,小题大做地叱问起鹤晨来:“你是怎么保护我女儿的?”

鹤晨只觉无比心疼,面对林芝兰的姨娘也只能诚挚地道歉,把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只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林芝兰自己不肯就这么算了,她指着一旁醉醺醺的长平,恼声道:“就是她打的我!”

赵姨娘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势利眼,粗粗一看今日长平的穿搭,也就是最最普通的素净裙子而已,便满心以为只是个小人物,当即指着长平的鼻子就骂了出来:“你这个贱婢!敢打晨王妃!你完蛋了,我告诉你,你全家都要完蛋了!”

她不说这话倒还好,说完这话,在场众人无不投来敬佩的目光: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妇人,还真是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