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凌云温柔地看着林筱溪:“我有数,溪儿,嫁皎月就跟嫁女儿一样,我一定将她风风光光送出去!”

成亲前一晚,皎月搬到北苑和林筱溪住一起,就像从前在乡下一样,两个人说了一整宿的悄悄话,反倒把鹤凌云彻底排挤开了,独自睡在耳房,无比凄凉。

翌日起早,林筱溪亲自给皎月梳头,然后在北苑前厅行了拜别礼后,由鹤凌云将皎月送往西苑。

这都是林筱溪自己安排的仪式,没有那么多讲究,图个喜庆而已。

跨过火盆,皎月与胡柴在西苑完成夫妻对拜仪式,就算是礼成了。

林筱溪发现虽然鹤凌云埋怨了一早上昨晚一个人睡的寂寥,但看到皎月和胡柴过来敬茶,他居然红了眼睛。

林筱溪笑道:“我都没哭呢,你舍不得个啥?往后不还是一家人,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嘛?”

鹤凌云苦笑道:“溪儿,我长你好几岁,我已过而立之年了,自然更恋旧一些,我想到我们刚认识的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女孩,皎月就是个孩子,如今,她都成亲了,我们都是老夫老妻了,我感慨良多。”

林筱溪轻轻将头搁在鹤凌云的肩上:“那你将来要是送自己的女儿出嫁,岂不是得哭成狗了?”

“溪儿,我都不敢想象,我若有个女儿,将来会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那你现在就可以开始想象了。”林筱溪把鹤凌云的大掌覆在自己的小腹上,“你女儿两个月了。”

林筱溪半个月前就知道自己怀孕了,然后前几日才取了自己的血液样本送入医疗系统检测,根据性别染色体确认是个女儿。

鹤凌云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她,良久良久,久到皎月那头的洞房都闹翻了天,鹤凌云也仿佛处在另一个世界似的,无法回过神来。

直至两行清泪从他眼角滑落。

“还是哭了?”林筱溪取笑他道。

鹤凌云是真的哭了,方才只是眼睛红了,现在居然直接淌下泪来。

“年纪大了,经不起太大的情绪起伏。”鹤凌云将林筱溪轻柔地抱住,小心翼翼地不敢挤到她的肚子。

林筱溪便自己往他怀里蹭了蹭:“用点力,没那么脆弱,挤不坏的。”

鹤凌云这才放心地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溪儿,有你真好。”

西苑洞房被李腾等几个闹得鸡飞狗跳。

喝了点酒的皎月哭得稀里哗啦:“犹记得多年前,小姐跟我说,要好好培养接班人,才能放我出宫嫁给胡柴,我不想和小姐分开呀,可我也想嫁给胡柴,我那时候想着,假如必须在小姐跟胡柴之间选一个,那我就把胡柴阉了弄进长乐宫来当差算了,这样子,胡柴也能陪着我,我也能陪着小姐……”

皎月说到最后,被魏英强行摁住了嘴,小声在她耳边斥道:“你快清醒清醒,这里还有那么多人,是什么话都能说的吗?”

魏英喊来远处喝得更欢的胡柴:“照顾好她,你也别再喝了!”

魏英打发走了一屋子闹腾的人,然后才回自己的东苑照顾鹤珍珍和鹤聪。

李腾等几个也喝高了,压根没在意皎月哭哭啼啼嚷嚷些什么,唯有在一旁帮忙的七娘,吓白了脸色,整个人窝在院子的角落坐到了天亮。

天亮了。

皎月和胡柴还在呼呼大睡。

魏英和鹤珍珍、鹤聪在自己的院子里吃前一夜剩下的糖粥。

林筱溪起床后,闻着香味来看他们。

“七娘不见了,不知道去哪儿了,所以早饭也没人准备。”魏英说,“小姐也来喝一点吧,隔夜的糖粥放入花生一煮,更香了。”

林筱溪苦笑着摆摆手:“我去找找七娘。”

林筱溪穿过大院落,在厨房门外的草地上,看到了枯坐了一夜的七娘。

“七娘,你怎么在这里?”林筱溪见她脸色很差,忙走过去将她扶起。

七娘回过神来,见是林筱溪,刚被她扶起来的半个身子直接软了下去,跪在了地上:“皇后娘娘!你是林皇后娘娘!”

林筱溪神色一僵:“你怎么知道的?”

七娘热泪盈眶:“我昨晚听皎月吃醉了酒,说漏了嘴,皎月虽然没讲透,但我自个儿想了一宿,我想明白了!你就是那位能妙手回春的林皇后啊!所以、所以咱姑爷,是病逝的先帝?啊呸!陛下没死,陛下他还活着啊!”

七娘说完便在地上磕起头来:“民妇蠢钝啊,居然和皇后娘娘与陛下做了一家人……”

这不是林筱溪愿意看到的,她本想瞒着七娘一辈子的。

因为她早已不是什么林皇后,所以七娘不需要知道这些。

“七娘,快起来。”林筱溪再度扶她,“地上凉。”

见七娘不肯起,林筱溪便也只好坐在了地上,缓声道:“七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皇宫吗?”

七娘红着眼睛,哽咽道:“民妇虽然只是一介水盗,但人在江湖,倒也听说了皇城里的不少事,听说因为陛下不肯纳妃,娘娘被朝臣们弹劾了好几次,甚至娘娘在京城开的医馆,明明惠及万民,却也备受非议,娘娘定是不想当皇后了,所以才……”

林筱溪点点头:“七娘是明白人,所以你觉得,我现在当得起这一声娘娘吗?”

七娘一怔。

林筱溪苦笑道:“我当了逃兵,还拐走了皇帝,我渴求自由,才来了溧阳城,所以你若还拿我当皇后,那对我而言,就是一种枷锁和压力。”

七娘恍然大悟,抹了把眼泪:“是了,是了……我想了一整宿,只想着你的身份,却竟忘了这层身份就是你要摒弃的全部,娘娘……哦不,小姐,想想姑爷真是好啊,你们俩能这样自由自在地做一对平凡夫妻,真是好呀!”

“所以七娘,往后再无林皇后,只有林溪,咱俩的相处,也还是和从前一样。”林筱溪拉上七娘往厨房去,“走,做早饭去,吃完了,还得把喜糕分发给左邻右舍呢!”

“对,对!”七娘抹了把眼泪,释怀地跟着林筱溪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