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英轻描淡写:“我跟她没任何关系,我也是受人所托。”
“嘿嘿,托队长的人不简单吧?否则队长也不会这样上心了。”
该死,这也是他教他们的打破沙锅问到底,霍英眼都不眨:“当然,这人是我爹。”
公公让儿子想办法照顾好未来儿媳妇,他也没撒谎。
“是首,首长!”郑斌吓得差点原地立正行个队礼,再不敢问了,心底发誓一定护好姜宴。
第二天一大早姜宴来到火车站,在候车室见到的第一个熟人竟然是朱科长。
才几天没见,老男人的眼袋越发大,地中海更亮,佝着背仿佛一下老了二十岁,经过时都没看到她,只顾喋喋不休跟旁边年轻男人说话:
“......爸爸科长的位置虽保住了,但还有人抓着爸爸不放,所以楷模你记住,想要尽早回城,一定要照顾好苏珍珍同志......”
姜宴眼睛“簌”地瞪大。
前世,霍家父母本有看好的儿媳人选,就叫苏珍珍。
但霍英执意娶了她,幸福甜蜜的生活让她很快怀孕,而且是双胞胎。
很多人来恭喜祝福她,包括苏珍珍,无意中跟姜宴说起她下乡南省农村的事,有一对下放的老夫妻如何惨死,还拿出照片给她看。
她当时什么都没说,晚上就流产了。
因为照片上惨死的老夫妻,就是养父母啊!
这次去南省下乡,姜宴并不知道她下乡的地方是不是养父母被下放的村子。
如果朱科长说的“苏珍珍”就是她认识的那个苏珍珍,不就可以打听到养父母的准确所在了?
心潮澎湃,姜宴面上不动声色尾随。
可朱科长带着儿子在候车室找了位置坐下,就再没去哪。
姜宴失望地怀疑自己听错了。
进站时间到,朱楷模到知青办说的地点报到,朱科长送他进站,现在家属买了临时站票就可以进站送人。
姜宴也赶快在知青点签名报到,快步尾随上那父子。
到了指定上火车的地方,并无列车停靠。
广播响起:“从京都开往南省的某次列车到站经停。”才有一辆列车开来。
朱家父子拿着票对着车厢走,姜宴想跟上被拦住:“同志,这边是卧铺车厢乘车区,请出示你的车票。”
姜宴陪笑:“我的是硬座票,但那边有和我一起下乡的同志,我去跟他打声招呼,不会上卧铺车厢的。”
乘警面瘫脸:“拿着硬座票想上卧铺车厢的人都是这样说,快去你的车厢乘车区吧,不要让我们为难,也别让自己为难!”
姜宴只得止步,却仍不死心朝朱家父子方向看。
朱楷模一条腿已踏入车厢,突又退了出来,然后,一个双手做着扩胸运动的年轻女人走出。
两条大辫子垂在胸前,崭新的绿上衣扎在同色的绿裤子中,一条黑皮带,一个斜挎的军用绿水壶。
是这年代最时尚最前卫的打扮了。
一出现就立即引起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女人微抬下巴,很习惯这样的万众瞩目,那股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傲气,隔着这么远姜宴都感受到了。
就是她认识的那个苏珍珍啊!
怪不得了,苏珍珍除了下乡一直住在京都,朱家父子当然要到火车上才能见到她。
朱科长微躬腰指着朱楷模向女人介绍。
苏珍珍完全是不屑一顾的表情,转身进了车厢,朱楷模忙跟进去,朱科长在外摇手告别。
姜宴突然后悔起来,之前应该要郑斌那张卧铺票,现在不就可以找到苏珍珍,只要打听到她在哪里下乡,就能知道养父母的确实所在了。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广播里传来列车经停的时间快到,她只能转身去找自己那节车厢。
进了车厢里面挤满各种人,各种麻袋、背篓遍地飞,姜宴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上面已坐着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双手抱胸,一顶草帽压住上半边脸,仿佛在闭目养神。
姜宴拿出票,先好声好气商量:“同志,这是我的位置,麻烦你让让。”
胡子男还没反应,她后面传来低吼,粗声粗气的:“这不是你位置,起来!”
姜宴一回头,惊得嘴合不拢。
她没看错吧,怎么是郑斌?
那么霍英是不是也来了?
姜宴没头没脑四处看,郑斌已拽住胡子男的手臂,一把就将他拉起。
草帽滑落,胡子男目露凶光,对上郑斌轻蔑冰冷的眼神,什么光都灭了,弯腰捡起帽子,悄无声息地走了。
郑斌朝姜宴比手势:“姑娘走吧。”
“咦?”仿佛这时才认出她:“是你?你是去南省下乡?”他拍拍自己的斜挎包,“巧了,我也是去南省下乡,咱们这一路可以作伴了。”
姜宴面无表情坐下,随即把脸撇到窗外去。
前世郑斌并没下过乡。
又是因为她要来受这份罪。
她到底要怎么做,他们才能别来管她?
旁边人忍不住议论:“这小姑娘太没礼貌了,别人帮她要回座位,她连最起码的谢谢都不说一声,什么德性?”
郑斌眼中有隐忍的怒意,却唬议论的人:“是我看不惯霸占女人座位,欺弱怕硬的男人,是我自己想管,关小姑娘什么事?要你来说三道四!”
话音未落,一边有女人喊:“这位看不惯欺弱怕硬的同志,快来我这管管,这个不要脸的偏要占着我的位子!”
郑斌坐回斜对面自己的位子,像那个胡子男一样,双手抱胸闭目养神。
众人?
那边女人的声音不断:“起来,你再不起来我叫乘警了!”
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叫啊,你去叫,你再敢拉扯我,信不信老娘一脚踹出你的肠子来!”
是史红梅的声音!
姜宴下意识站起身朝那边看。
隔着两个位子,史红梅蓬头垢面,衣服脏污,死皮赖脸霸在一个位子上,明着欺驱赶她的女人瘦小不是她的对手。
姜宴默默坐下。
她不是菩萨管不了人间疾苦,只能管自己的亲人,到底要怎样和苏珍珍搭上话,探明养父母下放的地方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史红梅的尖叫:“警察叔叔,我没逃票,我是下乡知青,上火车时票被人偷了,我是凭着记忆坐在这里,不信你们去问那边的下乡知青姜宴。”
呵,她才站起来那么一下,史红梅就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