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宴只觉心在流血,急急朝那边扑过去,脑门突然碰到什么条状物,
大概是破经幡之类的,姜宴下意识抬头,猛地发出哨子般尖叫。
她眼前,是一条从房梁上垂下的蟒蛇!
无法控制的,姜宴身体烂木头一样朝前跌,绝对要摔一脑门的血。
上次打跑白头蝰是在白天,她鼓足了勇气才敢上前,况且白头蝰多大,蟒蛇多大?
姜宴只觉七魂六魄出窍,连救爸妈的事都忘去九霄云外,如果这一刻跌死,她都觉得是幸运。
一双大手稳稳将她扶住,随即将她投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熟悉声音魔幻般响起:“宴宴别怕。”
“我怕我怕。”
她怎么可能不怕?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抱着对方,头死劲朝里面拱,像极了乌龟遇到危险本能想缩回坚固的壳里去。
“宴宴别怕,我在。”
大手如从前一样,一下一下抚摸她的背,唇也如从前一样朝她的唇靠近,越近越能感受到他的火热。
那火热能熨平她任何纷乱害怕的心绪。
她一如既往,急切地朝那火热迎上去。
她已经分不清前世今生,更分不清这是噩梦还是现实。
“姜宴?”吴琼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怎么样了?发生什么事了?”
思维猛拉回现实,姜宴一把推开某个男人,咬牙切齿,一副恨不能把对方咬死的表情。
某人毫无防备被推开,下意识又张开双臂朝她抱来。
就像前世她总耍小性子,无论多少遍把他推开,他都会抱回来,像哄小孩一样哄她。
这次,迎接他的是小腿上挨了一脚。
好像还挺痛啊,男人下意识低头看,头发被人抓住,恼怒又不得不压低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你要不要脸?已经跟你说了我不喜欢你这款,还要死皮赖脸来?再来就打死你打死你......”
声音突然止住,姜宴微张嘴,看着手上沾满稻草的两片瓦假发,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男人摸摸自己的寸头,又笑了,又朝她张开双臂:“宴......”
“滚!”姜宴丢了假发乱拳打去,“就算天下男人都死绝,我也不可能喜欢你!”
不能不说狠话了。
强烈的自尊心被挫,某人张开的双臂停在半空。
姜宴这才得以逃跑。
刚跑进前殿,吴琼已冲进破大门,一手拿着石头,一手拿着棍子,紧张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是不是遇到坏人了?”
这里接近边境,坏人特指两边流窜,有可能是敌特,有可能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还有可能是想越境逃走的穷凶极恶重罪犯,不是流氓混混可比的。
“不是不是。”姜宴赶快拉着好友出去,跑离破庙一截才道,“就是个下放分子,他非要我把棉衣留给他,说他要冻死了,我不给,他还想来抢。”
“这样啊?”吴琼满脸怀疑,“那就不是你家里的人了?”
“不是不是。”
“那他是男是女?多大年龄?是不是被折磨得人样都看不出来了?腿被打瘸了,才没追上你?”
“......男的,”姜宴只能吭吭嗤嗤撒谎,“......年龄样子我没看清,好像很,丑。”
说得太违心了。
那个人怎么可能丑?
破庙里残垣断壁,到处结着蜘蛛网,他照样自带光环出现。
不管穿什么,他的五官都像妈妈教她的工笔画,气质都像一把打磨得锃亮,随时会出鞘的宝剑,英俊得像王子,随时会跨上白马。
渐渐接近知青点,姜宴理智越也慢慢回归。
前世刚遇到霍英时,他何尝不是王子?
可后来呢,守在小县城的大门前,他和任何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看门大叔有何区别?
她到底要想出什么办法,才让他远离她?
轻手轻脚进宿舍,所有人都睡了,姜宴一眼看到史红梅貌似缩在被子里,其实两只眼睛却发出老鼠看到食物时的光。
她又想起前世,霍英最喜欢领着他的队友拿石头打老鼠,练手力眼力和反应速度,以至于他们住的地方方圆十公里,都见不到一只老鼠。
什么蛇对他来说都是食物,尤其喜欢蟒蛇,那是好大一条肉啊。
杀蛇时喜欢把蛇头挂在房梁上,如同划黄鳝一样杀蛇,还蛊惑她:“兔子,有个快速有效提升你小胆子的方法,来,像我这样,生吞蛇胆。”
“好好好,不吃蛇胆就算了,来吃蛇肉吧,很好吃,超好吃,比啃鸭脖还过瘾,不啃?那等我去抓只猫,给你来锅龙虎斗。”
所以,她在破庙里看不到一只老鼠,却迎头碰上蟒蛇,又有什么奇怪?
这一晚她辗转难眠,破庙里某人也不无遗憾躺在破门板上,双手抱着后脑勺,看着天上月亮。
真没想到,他以下放人员的身份出现在勐罕坡,坏丫头大半夜都会跑来看他。
他本打算躺着装惨,等她靠近,一把抱住压在身下,看她还往哪里跑?
可怎么忘记把挂在房梁上风干的死蛇取下来呢?
兔兔一叫,他只能跳上去抱着她哄,本来也不错,都快亲上了,可该死的八百瓦电灯泡叫起来,坏了他的好事。
不过看来这次终于搞对方向了,装惨,就能引起坏丫头的关注。
第二天,知青点,
姜宴如常站在队伍里听罗会计安排上工事宜。
苏珍珍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突然出现,声音尖厉:“罗会计,咱村来了下放分子,你是不是今晚开大会,组织全部村民和知青斗坏分子!”
姜宴恨自己,罗会计还没搭腔,她就不经大脑地嚷起来:“苏珍珍你给我一边去,你凭什么这样说?下放分子就不是人了?”
从破庙回来,她无法控制地回想起好多细节:某人比以前瘦了,衣服又旧又破,鞋上好像都有洞。
前世他最差的时候是去看大门,今生怎么沦落成下放改造分子了?
只怕又是因为她。
现在如何能容忍别人还要对他雪上加霜?
“我凭什么这样说?”苏珍珍显然也没想到她有如此强烈的反应,“我凭什么不能这样说?难道你还同情下放分子?姜宴,你这种腐朽堕落的思想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