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肆儿说话还有些结巴,但他的意思招娣却听得明白,他不喜欢这些玩具,他们要把钱用在填饱肚子上才行。
招娣看着大汉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把小肆儿的头发揉乱。
那晚,小肆儿的枕边了放着一个破旧的拨浪鼓,他惊喜地握住拨浪鼓,咕咚咕咚地声音在他耳里宛若天籁。
“吵什么吵啊,你不睡觉我们还要睡呢!”庙里其他乞丐不耐烦地冲小肆儿吼了一声。
小肆儿连忙把拨浪鼓放下,但眼睛仍旧亮晶晶地望着招娣,他用气音小声的问道:“姐姐,这个,是哪里来的?”
“好心人送我的,你别问这么多!”招娣得意地插了插腰。
实际上是招娣下午乞讨的时候逢人就问有没有不要的拨浪鼓,终是有户善良的人家,看招娣可怜,将家里不要的拨浪鼓丢给了招娣。
小肆儿窝在薄被里,紧紧抱着招娣,他此时一点也不羡慕今天看见的那个小孩儿了,他也有着疼他的好姐姐。
……
新年来的很快,京城烟花如期而来。
“今年是虎年,小肆儿,你要和这个老虎一样,别人若是欺负你,你就嗷呜嗷呜地报复回去,知道没,别把自己搞得一身伤。”
招娣一边念叨着小肆儿,一边替小肆儿膝盖上擦着伤药。
今日,土地庙外跑来了几个调皮的小男孩,把乞讨的小肆儿一把推到在地上,大声说他是没娘没爹的野孩子,小肆儿委屈的不敢吭声,居然就呆呆地站在那被那些坏孩子欺负。
“这个给你,你别看它丑啊,这我可是缝了很久很久的,虎年,就要平平安安的,然后我们一起发大财!”
招娣把一个歪歪的布老虎娃娃一股脑塞到小肆儿的手里,对瘦弱的小肆儿而言,这个布老虎比他骨瘦如柴的手掌都要大上不少。
这布老虎的每一块布料,招娣都收集了许久,她时常去翻别人家的垃圾桶,看看人家有没有丢掉不要的旧衣服,好的她捡来改改继续穿,不好的她就留着做布老虎。
灿烂的烟花下,两个孩子的笑容纯粹又天真,他们以天地为家,期待着很久很久的以后。
……
招娣十岁那年,模样已经变得出挑,走在街上已经有一些流氓混子开始对招娣动手动脚,如果招娣反抗的厉害,就会遭到一顿恶意的毒打,导致招娣不得不开始寻求乞讨之外的生存路径。
可是小肆儿才六岁,她十岁了,但也只是个小姑娘家,大部分店铺打杂都要十二岁以上的男孩,她这样的小姑娘去哪都被人嫌弃没用。
这一年,燕春楼最开始的主人找到了招娣。
“丫头,你只要跟了我,在楼里,你有的住,有的吃,每天都能打扮的漂漂亮亮光鲜亮丽的,不用再过这种食不果腹的日子,那些男人没有你的允许都不能近你的身子。”
小肆儿记忆里的燕春楼老板上了年岁,一颗大大的美人痣点在嘴角,脸上画着浓妆,她已经盯这个小乞丐很久了,长得漂亮,为人聪明,是个能赚钱的好苗子。
招娣再怎么机灵也被燕春楼老板描绘的美好生活吸引了,她不住地揪着衣角,似乎在做着偌大的抉择。
“我……我有个六岁的弟弟……能不能,能不能让他也去楼里……”
在衣着干净的体面人之前,招娣的语气变得不那么自信,她背后躲着的小肆儿紧紧地攥着她的衣角不肯松手。
燕春楼老板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番小肆儿,在看清小肆儿那双漂亮的眼睛时,她勾了勾嘴角,答应了招娣的请求。
……
燕春楼里的日子,刚开始确实比乞讨的日子好太多了。
招娣被旧老板带去和一帮小姑娘睡一个屋子,但是每个人被分到了单独的一个小床,在这里,招娣每顿饭都有的吃,虽然妈妈并不让他们吃的太饱。
招娣十岁,在这新来的一批姑娘里已经不算小了,她和几个年岁大一些的姑娘一起,学习《女训》《女戒》,学习怎么讨好别人,学习说话要像相府千金一般知书达理。
她们不需要理解诗句古文的含义,但她们需要背下无数无数的长文,这样才能在客人兴致来时,与客人吟诗作对。
小肆儿的日子没有招娣的充实,他年岁太小,打杂都嫌他力小,他和一堆小厮们挤地板睡,吃饭的时候和他们抢馒头吃,他时常因为抢不到活饿肚子饿一天。
但小肆儿不觉得难受,他觉得如今的日子好像有了盼头,他会偷偷的在擦桌子时看一眼干净漂亮的招娣,看到姐姐过得很好,他便高兴极了。
但燕春楼哪是什么温暖的地方,不过半年,招娣等人就被老鸨儿逼着开始学一些讨好男人的活计,招娣对此感到羞涩和排斥,可她每做错一次,就会被嬷嬷狠狠地打上一顿,养伤的期间,她吃不上一口热饭。
招娣这才隐约意识到自己来的地方,从来就不是什么人间天堂。
姑娘们还会被迫检查她们是否还是第一次,嬷嬷宽大的手在女孩身下野蛮的试探,招娣觉得自己就仿佛那商场里的饰品,被人反复查看合不合格。
再再后来,她们还得学一些魅人的手段,正经姑娘做的,他们学,不做的,她们也要学。
这都仅仅只是个开始。
十二岁的姑娘在燕春楼里已经要开始去迎客了,只有长相才学手段歌喉身段最好的那个,才能得到妈妈的赏识,留她做花魁培养。
招娣不是最好的那个,她被改名月季,送进了一个老汉的屋里。
那一夜,女孩崩溃绝望的哭喊响彻了燕春楼,却很快被歌舞声漫不经心地压去。
一日,两日,半年,月季再没有去见过小肆儿,对客人,她从一开始的恐惧害怕,到后来的笑脸相迎。
月季也不再在意自己的身体,只想着如何在这些客人上捞到大钱,如何为自己挑个温柔的客人,发展成长期的相好。
她只想早日离开这个鬼地方,哪怕这个地方后来换了个主子,但对她而言仍旧是个魔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