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进站了。
赵小盼说,“金凤,快上车。”
曾金凤看看赵小盼,再看看常宝贵,仍旧恋恋不舍地站着。“我想亲亲你。”她说。
赵小盼就把脸送过去,让她搂着亲了亲。
“我能亲亲他吗?”曾金凤指指常宝贵,问赵小盼。
赵小盼捅了她一下,红着脸点点头。
于是,曾金凤就在常宝贵的脸上亲出了一个响。
“你们俩真是一对儿呢,祝你们俩幸福。”
说完,曾金凤转身上了车。
火车开走了,赵小盼和常宝贵还在站台上站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哧儿”地笑出了声。
晚上回到租屋,两个人一起动手做晚饭。赵小盼在盆里和着面,常宝贵就帮忙淘小米。常宝贵笨手笨脚,把小米淘得到处都是。赵小盼就拦下他说,“不要你动手,你老老实实坐着,待会儿张嘴吃饭就行了。”
于是,常宝贵就搬了张椅子,坐在旁边看赵小盼干活儿。赵小盼腰里扎着围裙,手脚麻利地炒酱、焯菜、烙馍,常宝贵看着看着就看呆了。他仿佛看到了将来结婚以后的日子,心里甜滋滋的。
他情不自禁地说,“过年回家,除了看看咱爹咱娘,还得看看咱姑。小时候,咱姑最疼我。”
赵小盼歪歪脑袋说,“你说啥?谁去看谁呀?”
常宝贵说,“你不是答应嫁给我嘛,我总得让七大姑八大姨看看我的漂亮媳妇啊。”
赵小盼说,“美死你哩,谁说嫁给你了?”
常宝贵说,“咦,这话是你在楼顶上亲口对我说哩呀?”
赵小盼说,“那是为了救你,哄你哩。”
常宝贵象挨了一闷棍,低下头再也不吭气。
该吃饭了,赵小盼把饭菜摆上了桌,常宝贵还在那儿发愣。赵小盼说,“快来吃饭吧,还要别人喂你呀?”
常宝贵这才无精打采地上了桌。
两人刚刚拿起筷子,丑蛋儿就风风火火地跑来了。政府有关部门出面协调之后,南华建筑公司给民工们暂时兑现了一半工资,丑蛋儿就是来给常宝贵送钱的。
常宝贵拿着那些血汗钱,嘴唇哆嗦着说,“这下好了,回家过年有钱了,回家过年有钱了……”
丑蛋儿被留下来一起吃饭,烙馍卷菜小米粥,丑蛋儿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哇,不就是饼子嘛,不就是卷菜嘛,大姐做得咋恁香哩!”
赵小盼抿嘴笑,常宝贵的脸上也再次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一边吃一边聊,聊的却是愁心事。原来这十八层大楼的资金到不了位,过了年就要停工了。丑蛋儿说,他正在托老乡找工,还是搞建筑,还是盖大楼。常宝贵却不想再干建筑工,他盖楼盖伤了。可是他又发愁,不干建筑能干啥?
丑蛋儿信口开了句玩笑,“就卖烙馍卷菜吧,大姐做的恁好吃,肯定卖得好。”
丑蛋儿匆匆塞饱肚子,起身就要走。说是托老乡找工作,还得去问问。
丑蛋儿大老远地跑来,常宝贵当然要送送的。送完人回来,就看到赵小盼正动手和着一大盆面。
常宝贵问,“你弄啥哩?”
赵小盼头也不抬,“做烙馍。”
常宝贵会意地笑了,“咱试试?”
“咱试试。”
赵小盼自信地回答。
那一夜,两个人忙到凌晨两点钟。
第二天,赵小盼去“红棉咖啡屋”上班,常宝贵就带着做好的东西出摊了。他在自行车后座上装了一块大木板,上面驮着烙馍和菜盆,车把上还拉起一块招牌:“小盼烙馍卷菜”。
常宝贵租住的民房楼就在都市村庄的小街上,一楼都改做了门面房,开着各式各样的店铺。常宝贵来到魏姑开的云吞馆的旁边,把自行车靠墙一支,就吆喝起来,“烙馍卷菜,一块一块……”
在市郊樟溪村这种都市村庄租屋的打工仔和打工妹许多都是来自北方,听到“烙馍卷菜”四个字就亲得很,何况一份只卖一块钱,那就是亲上加亲了。
烙馍卷菜卖得火,魏姑听到外面热热闹闹,不免出来探看。常宝贵就在云吞店的楼上住,也曾在魏姑的小店里吃过云吞,彼此也算得上是熟人。
自家小店冷冷清清,人家的生意却如此红火,魏姑就眼热地说,“哟,小常,生意好啊。”
“还行,还行吧。”常宝贵热情地卷了个大烙馍递给她,“来,尝一个,尝一个。”
魏姑是广东人,不曾吃过这东西。她好奇地接过来,看了又看,然后咬一口,慢慢地嚼。
好吃,真好吃。
东莞这边的天是多雨的。隐隐地有了雷声,蓦然间就落了雨滴。
常宝贵躲无可躲,只得把脊背紧紧地靠在墙上。魏姑招着手说,“来来,小常,到姑的店里来卖吧。”
常宝贵感激不尽地把东西都挪到了小店里。
魏姑的云吞店很小,只是一间门面,最里边是案台锅灶,外面是简陋的三张桌椅。店里没请帮手,做和卖都是魏姑独自操持。云吞小店刚开张的时候,生意还能凑合,不料街对面接连开了两家食铺,卖的也都是云吞,魏姑的小店就冷清起来。眼看着难以维持,魏姑就想着向外寻租。急切之间,却难以脱手。
常宝贵在店里向外吆喝着,卖他的烙馍卷菜,魏姑就在旁边饶有兴趣地观看。
很快的,那些烙馍卷菜全都卖完了。
“卖得真好,”魏姑感慨地问,“这是你做的吗?”
常宝贵说,“是小盼。”
“哦,就是那个,你们在一起的姑娘,”魏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真是好手艺呀。”
常宝贵的脸上就露出得意的神色,仿佛魏姑夸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