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两日前已经完工了,可是酒儿姑娘却突然失踪,替她驾车的马夫被发现横尸在一条沟渠内,酒儿姑娘和马车都不见了踪影。
自家主子大发雷霆,动用了九庄镇所有的人搜寻,可都没有结果。
好在酒儿姑娘昨日自己回来了,可是主子费尽心思为她种出的那片花海都还没来得及带她去看一下,她就走了。
主子这么多日的辛苦都白费了。
曹县,云来客栈。
顾大娘正焦急地站在门口观望。
九庄镇的花疫已经好了快半月,可酒儿一直都没来找她,只是让人传话说有事情耽搁了,顾大娘很是不放心。
酒儿答应留下来就是为了治好花疫,如今花疫都好了,还能有什么事情将她牵绊住?
她想到岳敏,岳敏知道酒儿是她的女儿定会去看她,她会不会——
一想到这,顾大娘心里就害怕,担心岳敏看出些什么,她和自己一样,在公主身边侍奉多年,最是了解公主。
这几日,她的心越发的慌,想去九庄镇看看,可是陆槿和唐筱微又在那,自己贸然过去也是危险。
她日日在客栈门口观望,就盼着酒儿早点来与她会合,可每天只是看着一辆辆马车驶近,又失望地看着它们从客栈门前经过。
这日,总算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酒儿掀开马车帘子就看到了顾大娘。
“娘!”她高兴地喊叫着走下马车抱住顾大娘。
“娘,想死我了,这么多日不见,你可想我了?”酒儿在她怀里撒娇。
顾大娘拍拍她的背,扶着她的胳膊拉开一点,好生打量她。
看着她苍白的面容,皱起了眉头,满脸担忧地比划着问她怎么瘦了,面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酒儿笑着说:“前些日子出了些意外,受了点小伤,怕你担心就没告诉你。”
“不过,我现在已经好了。”她说着在她面前转了一圈证明给她看。
可顾大娘怎么放心,问她伤在哪里,定要好好检查。
腰上匕首刺伤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可才愈合的,疤痕未去,看得出伤口很大,所以绝不能让她看到,她只好说是从高处落下时摔的内伤,没有伤口。
顾大娘将信将疑,一脸担忧。
酒儿没打算在曹县多留,立刻让顾大娘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酒儿知道顾大娘担心她在九庄镇发生的事情,所以在收拾行李时,她捡一些好的有趣的说给她听,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等他们收拾好出来,周子沐的人将马车留在了客栈门口,马夫已经不见了。
酒儿将顾大娘扶到马车内,自己坐在外面驾驶马车。
行到下一处城池时,酒儿找到一间地处繁华地段的客栈住下,让小二将马车栓到后院,可她和顾大娘并未住下,去房中换了身装扮就出来了。
周子沐上次给的人皮面具着实好用,完全掩盖住了顾大娘烧伤的面貌,让他们伪装更加容易。
这次她别出心裁地就着那张人皮面具,将顾大娘装扮成了面貌清秀的夫人。
那块人皮面具面容圆润,重新画上眉眼,再将顾大娘的头发挽起,插上几支珠钗,稍加装扮一番就可。
她自己则弄了一副丫鬟装扮,还在右脸贴了一块紫红色的胎记。
她们这样,再也不会有人认出。
装扮完后,酒儿看着镜中的顾大娘,笑嘻嘻道:“娘,你真好看。”
顾大娘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抬手摸了摸那面具。
顶着烧伤的脸二十年,有时猛地看向镜中的自己,自己都会被吓一跳,心中会想这鬼脸是谁,怎么这般丑陋。
今日看着镜中的自己终于不用害怕了,即使只是一副假的皮囊,但她心中还是有些欢喜。
酒儿趴在她肩头:“娘,你现在可是有钱的妇人,我是你不嫌丑买回来的丫鬟。”
顾大娘宠溺的点点她的头,古灵精怪的,就她点子多。
她们走出客栈,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她们在街上买了些干粮,重新雇了一辆马车,片刻也未多待就出了城。
九庄镇发生的事情,改变了酒儿原先的主意,她不打算带顾大娘去槐山找贺老怪了。
槐山贺老怪的药庐陆槿和周子沐都知道,她现在好不容易完全摆脱他们,定是不能再在他们可能会找去的地方了。
至于欠贺老怪的短命债,她觉得贺老怪一个人在山中不缺钱花,这短命债欠着就欠着吧,不急于一时,等以后有机会,再还给他。
而一开始打算向贺老怪为陆槿求的药,酒儿觉得没必要了。
陆槿也不是完全不行,那日在阮府培育千金牡丹的密室内,他还挺磨人的,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子伤过,她都要以为他还好着。
所以陆槿在边关受的那点伤并不算什么,他与唐筱微还是能过夫妻生活的,而且经过暗道里那件事后,酒儿也不想给陆槿求药了。
他们夫妻以后要过怎样的生活与她无关,她的生活是和母亲在遥远的另一处。
酒儿问顾大娘想去的哪里,要是往常顾大娘总是会说随便,她去哪她就去哪,可是这次她却说出了一个很明确的目的地——海州。
海州地处大京和惜山国的交界,近些年,因为与惜山国不和,惜山国常去侵扰,很是不太平,说实话有些危险。
可是顾大娘却坚持要去。
她比划着问酒儿:“你想不想去惜山国?”
酒儿有些惊讶,她从未见顾大娘提起过惜山,如今却突然提出想去惜山国。
“娘,你想去惜山国?”酒儿问。
顾大娘点头,继续比划:“娘以前听人说过,惜山国很漂亮,冬季不会像大京这样冷,那里一年四季如夏,常年花开不败,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原和湖泊,当时听到这些时就很想去看看。”
酒儿皱眉:“可是,惜山国与大京向来不和,惜山国的人好像很仇视大京人,很不讲理,总是在海州闹事。”
顾大娘听了酒儿的话脸色顿时沉下来,比划得更加用力:“那些都是胡说八道,惜山人向来热情好客,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侵犯他人。”
酒儿见她反应这么强烈,有些奇怪:“娘,你为何这么向着惜山国人?”
顾大娘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过激,解释:“我以前认识的那个惜山国人帮助过我,他人很好,绝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
酒儿点点头。
顾大娘比划:“没有亲眼见过,不可妄下论断。”
酒儿想了想,去惜山也挺好,惜山与大京不和,陆槿和唐帆耀的势力再大,也不会寻到那里去,而一直想抓她的东乌人也断不会想到她会完全离开大京,去了惜山。
于是,她带着顾大娘朝海州出发,行了十来日,他们来到海州的定琅城。
如今大京和惜山的边境并不相通,想要过去不容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去惜山的路。
为了方便,也为了躲避城中官兵无休无止的盘查,酒儿在定琅城边上的果鲆镇租了一处院子。
平时她就四下打探去惜山的办法,没消息时就在家中研读刘玉华给她的几本医书。
这日,在她的重金之下,终于打探到一条去惜山的路。
边境之地,走私偷渡必然存在,现在正路行不通,酒儿找到的就是这些歪门邪路——鸟道。
蛇头收了她的钱,让她午夜时分在定琅城西边的哀山口集合。
酒儿收拾好行李,连夜带着顾大娘前往定琅城西边的哀山。
等她们赶到哀山口时,那里已经等了几个背着包袱的人,还有一辆马车。
他们互相看一眼,随即都垂下头装作没看见。
不时有人加入到他们的队伍,到最后一共有十来个人。
酒儿打量他们一眼,有拖家带口的平民百姓,也有穿着干净的商贾。
他们被赶进那辆马车里面,小小的马车需要将十来个人挤进去,肩挨着肩,背贴着背,气都有些喘不过来,但没办法,想要去惜山,大家就只能忍了。
酒儿和顾大娘被挤在最里侧,宽大的袖口里紧紧抱着雪宝,生怕它发出动静。
马车摇摇晃晃,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马车外人的压着声音吆喝,让他们赶紧下车换水路。
听到吆喝声,马车内的人一刻也不想多待,迫不及待地冲出马车,有的人直接扶着一旁的树吐起来。
顾大娘也有些不舒服,马车内空间本就狭窄,又挤了那么多人,不仅味道难闻,身体也很难受。
酒儿扶她到一边透气,给她顺了顺背。
“永会,你没事吧?”身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酒儿寻声看过去,是一个女子在给一个男子顺气,那男子在马车里就坐在酒儿身边,名叫巫永会,他身边的女子是他的娘子,叫丽娘。
因为坐得近,酒儿下意识地观察过他,身患肺疾,脸色很差。
“快点,快点上船。”带他们的人在一旁吆喝,可是一时并没有人行动。
才下了那拥挤的马车,大家还是想缓口气再上那更加拥挤的小船。
酒儿拿出水喂顾大娘,这时她袖中的雪宝突然探出脑袋,向四下打望。
酒儿将它摁进去,可它又立马探了出来。
“雪宝,进去。”酒儿地喊。
它也觉得憋闷,也想出来透气不成。
雪宝突然很不听话,不管酒儿是摁还是喊叫就是不进去,还一下子从袖口里跳出来落到地上。
酒儿紧张地看一眼周围,幸好没人注意。
她要上前抓雪宝,雪宝却像一道白色的影子般,窜进了路边的林子里。
“雪宝!”酒儿有些恼火地追进去。
她们等会就要上船,走的是水路,可不像平时走陆路,它离开了自己又可以找回来。
蛇头的人催得越发的紧,大家都开始陆续登船。
顾大娘看一眼酒儿离开的方向,还不见她带着雪宝回来,她心中着急,拿着东西往那边去寻她们。
好在没走多远就遇见酒儿提着雪宝回来了,雪宝不知怎么的很是不安,在她的怀里一直挣扎。
酒儿惩罚地拍了拍它的脑袋,让它安分点,要不然把它扔在大京,再也不管它了。
她和顾大娘急急往河边走,突然见到原本漆黑一片的河边,此时竟然亮成一片。
他们为了隐蔽行踪,一路上都不敢点火把,怎么会突然点起这么多火把。
酒儿意识到不对劲,赶紧将顾大娘拉住。
只见河岸上,有数名黑衣人举着火把,看着江中小船上瑟缩在一起的众人,而蛇头派来送他们的那几个人全都横倒在一边,没了声息。
隐隐的船上传来哭声,有人被吓哭了。
“大爷,求你们放过我们,我们只是想去惜山国,并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船上有人求饶。
“你们想要什么都可以,这里有银两,你们都可以拿去。”
“我这里也有,只求各位好汉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
“哼!”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求饶,“一群猪猡。”
众人面色煞白,看向那人,只听他阴冷到骨子里的声音又响起:“全杀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黑衣人已经上前挥刀朝小船上的众人砍去,顿时痛苦的哀嚎声响彻河岸。
酒儿和顾大娘都吓得捂住了嘴巴,雪宝被吓得将头埋进酒儿怀里。
如果刚才不是追雪宝耽搁了,她们已经上了那艘小船,也正在被他们砍杀。
当然酒儿不会轻易的束手就擒,可自己也就能用点毒药,他们有利刃,武功高人又多,自己根本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很快河边的哀嚎平息,只剩下满江的鲜红。
那些人将船上的人杀了后开始在他们身上搜刮东西,搜寻一番后,总算是骑马离开。
直等到他们的火把完全消失,酒儿心下才松了一口气,准备带顾大娘出来,可突然又有马蹄声响起。
酒儿和顾大娘又赶紧躲起来。
没一会,又一波骑马的黑衣人来到河边。
他们在马上打量河边的惨状,有人甚是不满地啧了一声:“看来有人抢先了我们一步。”
“也好,”他对其他人一招手,“搜搜看,看还能找到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