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华又入了宫,可今日却迟迟不见回来,酒儿从医馆离开前,吴桐站在门口不住地张望。
酒儿也有些担心,但还是安慰他,说可能事情耽搁了,今日会回来得晚点。
第二日,酒儿还未到医馆,在路上碰上了楼小蒙,楼小蒙将她拦住,着急忙慌说刘玉华在宫中治死了人,被关起来了。
她是听韦公公说的,他不知道从哪里得了这个消息,还叮嘱她最近千万不要去刘玉华的医馆,免得惹祸上身。
但韦公公话音未落,她就跑了出来。
酒儿和楼小蒙急忙赶到医馆,医馆中早已等了人,她们一进去就有人上来:“你就是酒儿?”
酒儿看一眼被挤在药台后面的梧桐,又看向身前的人,点头:“我就是。”
那人:“跟我们走一趟。”
酒儿还没有说话,一旁的楼小蒙站出来:“你们谁啊?”
这些人趾高气昂的,一点也不客气。
那人只是撇楼小蒙一眼,竟然没有理会她。
楼小蒙要上前与他争执,酒儿拉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
“是要带我去哪里?”酒儿问。
“不必多问,跟我们走就是。”那人面色不善,那架势酒儿还不走,他们就来硬的了。
酒儿将楼小蒙带到一边:“这事恐怕跟大师父有关,郡主,你今日先回去吧。”
楼小蒙摇头:“不行,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贸然被带走太危险了。”
她转身对那群人:“我是佘虞的芊华郡主,酒儿姑娘是我朋友,你们不能无缘无故地带她走。”
为首的人这时才正眼看她一眼:“大京的事,佘虞的郡主恐怕管不了。”
那人说完,立刻有人上前将酒儿左右钳住往外面带。
楼小蒙追到门口:“你们这些人蛮横无理,随便抓人,我要去官府告你们。”
可那些人压根就不理会她。
吴桐小心地从她身后探头,脸色难看:“我看他们就是官老爷。”
楼小蒙抿了抿唇,对吴桐说:“你赶紧去离风苑将此事告知长宁侯。”
说完她跑出了医馆,盯着带酒儿离开的那辆马车,然后招呼路边的一辆马车。
“给我跟住他们。”她对马夫道。
马车夫有些为难地看那些人一眼摇头,除了马车,前后可还有好多个腰上配剑的大汉,明显就是惹不起。
楼小蒙给他一锭银子:“行不行?”
那人眼睛一亮,将银子踹入怀里,点头:“好嘞,姑娘坐好了。”
楼小蒙一直跟着他们,竟然跟到了皇宫外头,然后带着酒儿的马车入了皇宫。
马车夫老远就勒住了马:“姑娘,这里面可真的去不了了。”
楼小蒙跳下马车,打算追进去,这时见一辆马车驶近,她高兴地跑过去。
琅星见她过来,赶紧勒住马车,还未跟她招呼,楼小蒙就先摆了摆手。
“不必多礼了。”她说着自己爬上马车。
“诶,郡主。”琅星拦都来不及。
月彦见楼小蒙突然闯进来,好笑道:“郡主如此急切地想见我?”
楼小蒙笑了笑:“对呀,想什么来什么,刚才有一辆马车进去了,尚丽王赶紧帮我追一追。”
“追它做什么?”月彦问。
楼小蒙:“我朋友酒儿被抓了,我要去救她。”
月彦:“酒儿姑娘?”
楼小蒙点头:“对对对,快走。”
酒儿从马车下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在高墙深院中,又被带着穿梭了好一阵,来到一处宫殿外。
未等她看清,已经被身后的人推着跨入了宫殿的门槛,她踉跄一步,再抬头见到院中的地上趴着一个人,浑身是血,待走近一看,竟然是刘玉华。
酒儿冲过去:“大师父?”
刘玉华掀起眼皮看了看她,声音微弱:“你怎么来了?”
酒儿:“大师父,你怎么了?”
这时突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大胆,见到兰妃娘娘竟然不下跪。”
酒儿寻声看去,这才发现殿前的廊下有许多人,一个身着华服甚是雍容的妇人端坐在当中,而她旁边站着的是唐筱微,正面露讥笑地看着她。
她知道唐筱微有一个姨母在宫中做皇妃,当时唐帆耀能获得皇上的赐婚,也少不了这个姨母的帮忙。
酒儿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刘玉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听到刘玉华治死了人,她就不信,果然其中有人捣鬼。
她这次跟陆槿回到都城后,唐筱微只去离风苑找过一次,但被陆槿挡了回去,后来唐筱微再未出现,也从未单独找过她麻烦,安静乖顺的不像她以前认识的那个唐府大小姐。
酒儿有时想也许是陆槿极力维护自己,她碍于陆槿的威严不敢来找自己的麻烦。
可自己怎么就忘了,一向争强好胜,自己的东西即便不要也容不得别人沾染半点的唐筱微怎么会突然收了性子,她只不过是在蛰伏,给自己最痛的一击。
看着落魄跪在下面的酒儿,唐筱微觉得心口堵了这么久的气终于咽下去了。
她勾引陆槿,如今又仗着陆槿的宠爱以为就可以肆无忌惮,随便踩在她头上了?真以为她唐筱微好欺负。
她一开始本想直接找酒儿的麻烦,将她从陆槿身边逼走,可是唐夫人劝住了她。
“她现在正得侯爷喜欢,你现在去招惹她不是惹侯爷生厌。”当时唐夫人手中拿着念珠,正站在佛堂上。
“这个时候更应该要沉住气,拿出你的大度,在侯爷和侯府面前绝对不能先失了心。”
“与人口舌之争是最低劣的手法,微儿,你要学会做一个下棋人,慢慢布局,慢慢放棋子。”
今日这刘玉华就是她布下的一颗棋子,她现在虽然不能动她,但她可以将她在乎的人一个个除掉。
酒儿从刘玉华身上收回目光,双膝跪下,叩倒在地上:“民女酒儿,拜见兰妃娘娘,酒儿不识娘娘尊容,还望娘娘恕罪。”
“你就是那个在九庄镇上大显本领,遏制住花疫,救了整个九庄镇的医女?”兰妃嗓音慵懒,在院中回**。
酒儿:“民女只是略懂医术,九庄镇上的花疫能遏制住都是长宁侯与我大师父刘玉华的功劳。”
“刘玉华当真是你师父?”兰妃问。
酒儿点头:“是。”
兰妃冷声一笑:“师父有罪,做徒弟的是不是也要跟着一起受罚?”
酒儿将身子压得更低:“民女不知,我大师父犯了何罪?还请娘娘明示。”
兰妃声音陡然凌厉:“刘玉华医术高明,被世人尊称神医,可他竟然敢毒害本宫。”
酒儿的脸白了白,看一眼一旁的刘玉华,刘玉华微微摇头。
酒儿:“娘娘,这其中定有误会,我大师父医者仁心,悬壶济世,断然不敢毒害娘娘。”
“你的意思是本宫冤枉了他?”兰妃问。
“民女不是这个意思,娘娘既然能如此说,想必是一定发生了某些不好的事,才会引起娘娘如此的怀疑,民女只是希望找出其中的原委,查清真相,以免污了娘娘的贤名。”酒儿道。
兰妃轻哼一声:“嘴巴是个厉害的。”
她对一旁的人招了招手,一个宫女立刻抱着一只死猫上前,“砰”的一声闷响,扔在酒儿脚边。
即使以前在贺老怪那里什么稀奇古怪的尸体都见过,可突然的猫尸还是让她心中一惊。
这猫是被毒死的。
“这两日我头有些痛,本想让刘玉华来给我看看,却不想他竟然在药中下毒,幸好我小心,先用这猫试了一下毒,要不然现在躺着的可不只是这只猫了。”兰妃道。
酒儿抓起猫尸检查,又用手指抹了一些它口里吐出的泡沫放在鼻尖嗅了嗅。
兰妃嫌恶地用帕子掩住口鼻。
“娘娘,可否让民女看看那碗药和我大师父开的方子?”酒儿问。
兰妃:“你想替刘玉华辩驳?”
酒儿:“民女只是希望能查出真相,若真是我大师父所为,我们自愿受罚;若不是我大师父所为,那定是娘娘身边还藏了其他害人之心,为了娘娘的安危更应该找出来。”
兰妃将身子斜靠在软塌上:“自愿受罚?听说你深得长宁侯喜爱,本宫今日若将你罚了,是不是还会遭长宁侯的记恨?”
酒儿将身子伏得更低:“民女只是一区区医女,如何承受得起长宁侯这般青睐,长宁侯正直英明,一心只为大京,更不敢因为草草民女记恨娘娘。如若真相果真如娘娘所言,民女甘愿受罚,绝无半点怨言。”
兰妃笑了笑:“好,我就让你死心。”
她命人将剩下的药和药方都拿了过来,酒儿接过药方看了看,眉头顿时拧了起来,又端起药闻了闻,然后疑惑地看向刘玉华。
这药果然有毒,而且下毒手法甚妙,利用药物相克,抑制其中一味药的药性,然后经过慢火炖熬将它的毒性激发出来。
刘玉华除非是故意,不然不可能开出这样的药方。
她拿着药方走过去,俯身问刘玉华:“大师父,这药方果真是你开的?”
刘玉华被罚了杖刑,还跪了一整晚,没吃没喝,现在睁着眼皮都难。
他强撑着眼皮看了看,然后摇头:“不是,这里面多了一味药。”
酒儿点头:“好,我知道了,大师父。”
酒儿跪在兰妃面前:“娘娘,这药方并非我大师父开的,有人动了手脚,在这上面多加了一味药。”
兰妃并没有说话,她身边的公公跳了起来:“大胆,竟然敢构陷娘娘,怀疑娘娘冤枉刘玉华。”
酒儿俯低了身子:“民女不是这个意思——”
“来人,”公公大喊,“给我掌嘴。”
不容酒儿再有半分辩驳,立刻上来三个太监,两人抓住酒儿的胳膊,不让她挣扎,另一个人抬手就要掌嘴。
他们要的根本就不是真相,只是一个可以处置她的借口,所以不管她说什么,他们都会认定是假。
在皇权面前,自己根本就没有半点辩解的机会,只要他们一句话,是打是罚只能任他们宰割。
情急之下,酒儿大喊:“娘娘,你身上的毒我能解。”
她说完后,众人都看向兰妃。
兰妃大怒,重重拍在扶手上:“口无遮拦,本宫早有防范,毒药都喂给了那只死猫,你却说本宫中了毒,诅咒本宫,简直是胆大妄为,给我狠狠地打。”
唐筱微得意地笑起来,觉得心中十分痛快,酒儿终于要尝到苦头了。
站在酒儿身前的公公得了兰妃的命令,抬手朝酒儿的脸挥过去,可这时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大胆刁民!”
然后空中扑哧声响,一个什么东西从空中落下,朝那公公的脸上袭去,吓得他赶紧抬手遮挡。
众人定睛看去,竟然是一只五彩的鹦鹉,刚才的话就是它说出来的。
“哪里来的畜生?给我抓了打死。”兰妃大喊。
可那只鹦鹉甚是凶猛,就像钉在那公公身上一样,不断往他脸上身上啄,旁边的人想上前,都被它灵巧躲过,脸上还被它的利爪抓伤。
顿时院中乱成了一锅粥,兰妃喊叫着让人赶紧将鹦鹉捉了打死。
这宫中并没有人养鹦鹉,也不知道从哪里飞进来的。
这时地殿门冲进来一个人,对着那些扑上前欲抓鹦鹉的人大喊:“谁敢动它。”
众人寻声望去,是佘虞的芊华郡主。
“彩头,回来。”楼小蒙对鹦鹉喊。
鹦鹉扑腾着翅膀飞落在她肩膀上,温顺乖巧,没有一点刚才啄人时的禽猛样子。
兰妃看向她,脸上不悦:“芊华郡主?这是你养的鸟?”
那日他们在宴会上见过,因为唐筱微与她亲近,所以她当时还多看了这个妃子两眼,当时她觉得唐筱微的后台有些了得,自己父亲是个大官,还有个姨娘是宫里的妃子,酒儿要与她挣恐怕要吃亏。
她看一眼兰妃身旁的唐筱微,又看向跪在地上被人缚住双手的酒儿和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得刘玉华。
她虽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种事她在佘虞也没少见过,酒儿今日是吃亏了。
楼小蒙走过去:“我正寻它呢,本来带着它在外面玩,却不想飞到了娘娘这。你们是在做什么?审犯人吗?酒儿姑娘是我的好朋友,她犯了何事?”
兰妃却没有给她一点面子:“郡主擅闯我宫殿,是不是太没有礼数了?”
楼小蒙:“我说了我是来做彩头的。”
兰妃看一眼一旁的公公。
那公公会意,立马道:“来人,娘娘受到了惊吓,快将那畜牲宰了。”
楼小蒙大惊,将鹦鹉护在怀里:“你们干什么?它又不是故意的。”
“这鸟这般野性难驯,怎还能留,今日是惊吓了娘娘,改日还不知闹出什么乱子,郡主,我们这也是为了郡主好。”公公面上和善道。
酒儿从不知楼小蒙养了鹦鹉,但她今日闯进来是为了救自己,却不想也惹上了麻烦,于是替她求饶:“娘娘息怒,郡主并非有心。”
楼小蒙拉住酒儿:“酒儿,你别求她,我看他们敢!我是佘虞的郡主,可不是你们大京的郡主,谁要是动了我的鸟,我一定会去大京皇上面前告状,砍了你们的头。”
兰妃把玩着手中的帕子,一笑:“将这畜牲处置了,本宫自会与皇上交代。”
楼小蒙强撑的气势有些被吓住:“你们要是敢动彩头,惜山国的尚丽王不会放过你们的,这是他养的灵宠。”
听到月彦的名头,欲上前的公公顿住,看向兰妃。
兰妃脸上的笑也敛住了些,月彦刚入大京的一番事迹可传遍了,他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但她面上却强撑着,不能因为惜山两个字就畏缩下来。
“惜山国尚丽王,那又如何?难不成惜山就可以在我大京的宫中肆意妄为?”
楼小蒙听她这样说,将彩头往空中抛去:“彩头快去找王爷,他们想杀你。”
“救命啊,救命啊。”彩头拍打着翅膀飞向空中。
兰妃看一旁的公公一眼,公公会意带人追出去。
兰妃只是让他去做做样子,灭一灭楼小蒙的气焰,并不是真让人将鹦鹉杀了,佘虞的面子她可以不给,但是惜山国的面子她不得不给。
但那些人还未追出宫中,宫门口又涌进来一堆人。
“妹妹这今日为何这般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