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风楼中,美人如月,刀剑如霜。
赵玄郎猝不及防被包围。
他看了看昏睡的周娥皇,又看了看符巧樱。
御林军根本没有给他任何解释、反抗的机会,迅疾地扑向他。
他本能地躲闪。
御林军步步紧逼。
他竭力克制着,不还手,只是抓起旁边桌案上的一个瓷瓶防御着——
他并不想和朝廷彻底撕破脸。他还心存幻想。
可御林军却拔出刀来,直直朝他砍去。显是听符巧樱之令,让他今夜必死。越快越好。
“哗啦”,瓷瓶被乱刀砍碎。
符巧樱一挥手,更多的人冲上去。
在杀气腾腾的对峙中,在符巧樱寒意四射的目光中,赵玄郎的希望,彻底陨灭。
他徒手握住离他最近的那把刀,用力一拉,那持刀的兵丁松了手,倒在地上。刀被赵玄郎夺在手中。
他悲号一声,砍了过去。
刀与刀重重相击,闪出火星。
“谁能砍掉赵玄郎的头颅,便得御林军统领之位,赏银万两!”符巧樱喝道。
御林军上下,越发奋勇。
赵玄郎孤身以对,如困兽一般。
我看着这一幕,倍感凄怆。
他把别人当作我,让我气恼,他深夜来此相会,更让我气恼。但看到他被困,我还是忍不住不管。
那一点想要与他赌气的想法,也随着他越来越苍白的神色、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而消退。
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君啊,我不是一贯目标明确、行动果决吗?我凭什么要让他误会别人是我!我凭什么要中别人的离间计!我要证明,我就是贺兰。
我要带着他,杀出一条血路。
我大吼一声,一跃上前,与他并肩作战。
他眼里,有感激,有内疚:“王兰因,你别管我!”
“我是你妻,管你天经地义!”我骂道。
符巧樱愤怒之下,命阖宫侍卫、御林军尽皆出动,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悦风楼,被围得水泄不通。
我拉住赵玄郎,从窗口跳了出去,一路砍杀,后方追兵不断。
匆忙间,我抢了一名兵丁手中的火把,将宫门的匾额点燃,火烧起来,从匾额,烧到木门。
烟雾四起。
符巧樱气急败坏地命人灭火。
我与赵玄郎趁乱逃了出去。
等在宫外的赵府的马车,不知所踪。赵玄郎的马,亦消失不见。
“赵府一定出事了!”赵玄郎道。
待我们赶到赵府,却见一片安静,并没有朝廷的人马。除了初夏的昆虫鸣叫,什么声音也没有。
门外的两盏大红灯笼,喜庆依旧。“武勋世家”的烫金大字在暗夜里闪着幽光。
赵玄郎迈步要进府,我拉住他:“没动静,比有动静更可怕。如此安静,一定不寻常。且先到别处避避。”
他低头,又抬头:“王兰因,我担心我母亲。符太后对我下毒手不成,必会拿我母亲威胁我。将她老人家带出府,我才能安心。”
我顿足,咬牙,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把老太太带出府!”
还没等他回话,我从墙头爬进赵府。
夜静更阑。
今晚府里连巡逻的家丁都没有。
到赵老夫人住的上房,里头灯还亮着。
门打开,赵老夫人被绑在椅子上,几个大内高手,从房梁上蹿下来。
果然,设了埋伏。
将那几个大内高手解决后,我将赵老夫人解开,她颤巍巍道:“玄儿不知做下什么祸事,老二也不见了影踪,这是怎么了……”
我未及跟她解释,背起她就往外跑。
谁知,到府门口,不知踩到什么,“砰”地爆炸声响起。
原来,府门口埋了炸药!真正的机关在此!
我连忙护着赵老夫人,匍匐向前。
虽反应极快,仍被炸药所伤。
赵玄郎听见爆炸声,疾步奔了过来:“王兰因!”
他的手,抖得厉害。
“王兰因……”
热泪落在我灰扑扑的脸上。
“王兰因,你别离开我……”他扶起我,道:“王兰因,你如果就这样走了,我一生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王兰因,我不找贺兰了,不找了,斯人已逝,我从此只有你,与你一生一世,好不好?”
一贯讨厌我的赵老夫人,也哭了起来。
我用手挥了挥呛人的烟雾,咳嗽几声:“老赵,我本来就是贺兰啊。我说了八百遍了……”
他一把将我搂在怀里,紧紧抱住:“行,行,你是谁都行。”
齐刷刷的军履声响起。
符巧樱的人追来了。
赵玄郎道:“眼下,只能去陈留郡的驿站陈桥驿,禁军的将领驻守在那里。与他们汇合后,事情或能有转圜。”
我点头。
“母亲,让您陪儿受苦了!”赵玄郎跪下,磕了个头。
赵老夫人扶起他,到这一步,她脸上的惊慌之色,反倒淡了许多,露出武勋贵妇的镇定来:“我儿,莫怕,事已至此,朝廷定要你死,只能往前走,方能挣出命来,保住一家老小。赵家的安危荣辱,都在我儿身上。”
行约五十里,到了陈桥驿,却见一片血海,根本不见禁军将领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