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闻报,楚军欲大举进军荥阳,即遣人去关中敖仓筹集粮草。不过数日,粮草陆续送达军营,刚清点完粮草,陈平一行人也来到荥阳。刘邦、曹参同众将皆出城来接。陈平向汉王报告了一路押运粮草的艰辛。也叙述了左丞相曹参、樊哙、卢绾等人在关中筹措粮草的不易。汉王大加赞许,并赏赐了众人。刘邦、韩信邀陈平入城摆宴相待。陈平谢道:“陈平此来,一为押运粮草;二尊汉王之命,相助韩将军。将军何处用得上陈平,尽管驱使。”
韩信道:“先生即如此说,韩某便不客气了。荥阳北面有一广武山,此山地势险峻,坡陡谷深。若据之,东可保敖仓无忧,西可使成皋不受侵犯。先生若不嫌辛苦,明日,请领五千人马前往镇守。如何?”
陈平道:“将军吩咐,自当照办。”韩信又说:“本将既托付先生重任,便是再无后顾之忧,即刻便奉汉王之命,领军北征!”
酒宴之后,陈平便去馆驿安歇。次日,陈平带了五千兵马来到广武山。看过地形,方知这山势自黄河之旁陡然而起,由北向南,绵亘不断;一条鸿沟中间穿越,将整座山划成两半;若于山上筑城驻兵,易守难攻。陈平看罢,道:“韩信果然有见识!端的是一处要紧之地!”心里暗叹不止。即日起,便在山上建营筑城,屯扎兵马,整治武备,操练阵法。
韩信领军北征,所攻第一处,乃是西魏国魏豹。魏豹是魏王魏昝之弟,魏昝被秦军所杀,魏豹随项羽入关,被项羽封为魏王,定都于河东平阳,在原魏国以西,故又号西魏,魏豹也称为西魏王。
刘邦联络五路诸侯伐西楚时,魏豹见汉王势大,随降刘邦,并派军进驻彭城砀郡。项羽率军从齐地杀回后,魏豹见楚王势更大,再次降楚。
前文已交代,刘邦再次出关之前,曾派郦食其前往游说,欲让魏豹从汉叛楚,然魏豹拒绝了。
魏豹也知刘邦定会择时攻魏,不会放过自己,于是命大将柏直领兵驻于临晋关。柏直也认为汉军遣将伐魏时,必从临晋关出发,沿蒲坂津渡河北上,于是便率大军陈兵于黄河东岸之蒲坂津,以防汉军在此渡河。
韩信早已对魏国驻军的情况了如指掌。伐魏之前,韩信将计就计,佯在蒲坂津集结重兵,以迷惑魏军,魏军主将柏直果然上当。那日,柏直正在军中大帐坐等战机,军报传来:韩信声东击西,此时已率大军从夏阳渡过黄河,直奔魏地。柏直闻报大惊,只得急整兵马,与韩信决战。是时,韩信率军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横扫晋南,直插安邑。安邑守将王襄领军迎战,兵败被俘。而后,韩信领军又沿汾河北上,长驱数百里,直逼魏都平阳,将平阳围得水泄不通。
其时,魏王豹正在平阳城中,坐等柏直捷报,忽闻韩信大军逼近城下,吓得六神无主,寻思自己御敌无术,且后退无路,只得向韩信大军投降。魏军主帅柏直领军到达平阳时,见都城已被汉军攻破,魏王也已降了汉军,仓促间只得摆开阵势,与汉军决战。柏直自然不是韩信对手,只一阵便被打得大败,柏直也被汉军斩杀。至此,韩信扫平魏国。
魏军战败,魏豹被俘,韩信成功灭掉魏国,解除了荥阳后路的危机。韩信即又挥师北上,向代地进军,仍命曹参为先锋,张耳、灌婴为后应,亲率中军向代地发起攻击,数日内连下数城。
汉王得信自是喜出望外,立刻颁令予以嘉奖。韩信率军平魏、代获得嘉奖之后,即又上书刘邦,请求增加兵力,继续征讨北边赵国、燕国,而后再**平齐国,从河北外围包围西楚羽翼,然后回师荥阳,共歼项羽大军。刘邦观毕韩信来书,即命韩信征讨赵、燕。
汉王见韩信灭了魏、代,心中大喜,便商议起兵,准备再次东进。张良忙劝谏道:“楚主力虽聚于蕲县,然项羽仍在彭城,诸将皆非他对手。况昨日又分出人马征讨赵、燕,防守犹嫌吃力,怎能兵出数百里,与其野战?韩信临行嘱咐,不可不听。”
汉王未及答话,却见班中闪出一人,高声说道:“军师,你适才所说,似乎有失偏颇!项羽并非神人,怎就不可战胜?上回征战都因人马太杂,以致号令混乱,被他捡了便宜。如今势已扭转,正可报仇!大王快传将令,趁项羽未定淮南,速起征讨之军,定能杀他个丢盔弃甲!”原来是周勃。汉王早有出兵之意,见周勃来挺,欢喜道:“此言豪迈,非威武侯不能说出!”便不听张良劝说,下令三日之内起兵伐楚;且遣使往阳翟,请韩王信发兵三万,身后策应;一面差人通知沿途各县,随时准备。
到了第三日,汉王见车马粮草俱已备好,遂让张良助周苛守荥阳;临武侯樊哙替换陈平去守广武;另叫周昌守敖仓,秦同、陈胥守成皋,靳强守大索城,柴武守小索城,华寄、周定守京城;令周勃为先锋,薛欧、王吸、召欧为副将;陈平、郦食其为参谋;夏侯婴、卢绾为中军,奚娟、纪信护驾;朱轸、周灶殿后。起兵十万,浩浩****,再次杀奔楚国。
兵马行到襄邑,早有前哨探马来报:“项王击破夏邑、虞县、睢阳诸城,前锋离此仅一百里。”汉王听了,大惊道:“形势转换何其之快!那项羽难道是要来取我荥阳?”探马道:“前锋直抵荥阳。自从彭越被项羽击败,领人马退去,其先前所得的城池皆被项羽夺回,由此,项羽便全力往荥阳而来。”汉王心里闷闷不乐,欲退兵回荥阳,又恐动摇军心,于是命军马于山坡旁扎下十座寨栅,打算与霸王交战一场。
然仅过一日,项王已率军杀到。霸王手搭凉棚,遥观汉军于山坡旁扎下的十座寨栅,不由哈哈大笑,环顾左右说:“刘季区区十座寨栅,竟敢拦阻我四十万楚军的道路!”于是,也不排兵布阵,直接挥军掩杀过去。抛石机撒出一阵“石雨”,瞬间便将寨栅砸得粉碎;强弓弩机射出的“箭雨”,将汉军疯狂扫**。刘邦自此才知张良劝谏之言非虚,于是急令主将周勃;副将薛欧、王吸、召欧等护驾,匆匆撤退;汉军由是大败而逃,一直退回荥阳城中。
刘邦回到中军帐中,喘息未定,便闻霸王率大军已追杀至城下十里处,不由大怒道:“霸王欺人太甚!屡次犯我,让我颜面尽失。皆以我为无能之辈。此番我必倾尽全力擒之,以除却心头之恨!”言毕,欲领军向霸王应战。
张良急从旁劝谏道:“项羽勇冠三军,大王军中诸将唯韩信可当。今韩信北击魏、代,故此刻只宜固守荥阳以逸待劳。待其粮尽之时,再趁势出城击之,即可一战而胜之。”刘邦也觉子房言之有理,于是强压怒火,命令属下高挂“免战牌”,坚守不出。
其时,项王坐镇荥阳城外楚军大营之中,对刘邦的用意似有察觉,即刻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做出新的谋划。楚军一改往日持续攻城、正面骚扰的战术,派军士绕到城北,连续不断地进攻汉军的运粮甬道。且用了楚军极为擅长的,原先与秦军在巨鹿城下决战时采用的断甬道、毁粮车的办法。刘邦大为惊恐:一来甬道太长,汉军守备兵力不足;二来楚军势大,如趁此攻城更易奏效。于是问计于众臣。
丁复说道:“项王若是过了鸿沟,兵临城下,再断了运粮的甬道,荥阳自是难上加难,危急万分,则如何能守?大王当亲率大军,往苦邑一战,力争拒敌于鸿沟之东。战若不利,再还守荥阳不迟。”丁复乃是楼烦人,既勇且忠,故刘邦视之为心腹。丁复言及的鸿沟(位于今河南荥阳黄河西岸广武山上),乃是战国时开凿的一条运河,其从荥阳北引黄河水,经中牟、开封、通许、太康、淮阳,入颍水。此时,汉军据鸿沟以西,楚军据鸿沟以东。
刘邦道:“寡人数为项羽所辱,早有雪耻之心。今我既已领军出关,敌虽强劲,终不免一战。”于是,亲率大军往迎楚军,抵达鸿沟之西,方扎下营寨。
其时,楚军先锋已至荥阳城外十里,项王率中军已至夏阳,闻知刘邦已抵鸿沟,在沟西屯兵扎营,即令本军在鸿沟以东扎好营寨,以迎汉军。范增见两军以鸿沟为界,两军对垒,东边是项羽的霸王城,西边是刘邦的汉王城,遥相虎视,大战一触即发,便对项王说:“臣观刘季龙行虎步,有大贵之相,此番再不可轻敌!”项王从之,当下即令三军养精蓄锐。
三日过后,项王领军先出,直奔汉营。刘邦于帐中闻得楚军喊杀而来,当下也不敢怠慢,只得领军于阵前。双方布阵完毕,只见汉王佩剑骑马,立于将旗之下,韩王信、河南王申阳等均列两旁;项王身披乌金铠甲,坐于乌骓马上,怒目而视,直往汉军阵上厉声喝道:“速唤居心叵测之人刘季答话!”
刘邦正细观西楚大军之阵,本希望看出一些破绽,好见机破之。然只见其士气旺盛,衣甲鲜亮,军容齐整,令人不寒而栗,又见项王主动喊话,只得硬着头皮出马应道:“弑主逆贼,今日相见,又有何话说?”项王道:“寡人当日与你拜为异姓兄弟,视同手足,一向未曾薄待于你,却为何屡侵诸侯,袭我彭城,断我归路?”
刘邦强作笑脸道:“此言谬也。昔时,鸿门问罪是其一,迁封巴、蜀为其二,何为不薄?”
项王又道:“纵然如此,乃是因你擅入咸阳,且欲先入为主之错!但你私并三秦,兵略河南,偷袭彭城,虎视天下,置寡人于死地,今又兵戈相见,难道还要寡人迁就于你吗?”
刘邦道:“此皆私事也,言与不言,皆无甚意义。你弑故主,暴虐诸侯,却又何言无罪?今寡人身负天下重任,欲惩恶扬善,誓杀国贼!”项王大怒道:“弑故主,实乃借口;虎视天下,狼子野心!”言毕,纵马前来,直取刘邦。
刘邦见项王如风而来,心中惊惧,急忙拨马逃走。项王不舍,单骑来赶。眼看就要赶上,刘邦忽又转入一树林,项王正要疾追,却被粗树枝勾住了王袍下摆,急挣不脱,只得挥剑割去一角。转眼却不见了刘邦的踪影。
刘邦逃了十数里,穿过一村落,见路旁有一座土地庙,此时已是人困马乏,恐不能脱身,只得跳下马来,加一鞭将马赶走,自己钻入庙中,躲避起来。项王随即赶到,不见刘邦踪影,勒马四顾立于庙前,见庙顶上立着一只苍鸾,微风吹过,其身上的羽毛蓬松舒展,美丽非凡。项王瞩目良久,直到那苍鸾鸣叫数声,振翅飞入云端,终不见刘邦身影,只好纵马回转。
项王回马走不多远,范增领后军赶到,欲返身再追刘邦,又见天色已晚,只得叹道:“可惜!又被刘季逃脱了!”
范增道:“若从臣之计,鸿门之时,早除此患,何有今日?”
项王闻之不悦,沉吟不语。一旁钟离昧劝道:“事已至此,今番且回。明日兵进荥阳,再擒此贼便是了。”项王回营后,见此阵虽未擒得刘邦,却大获全胜,斩敌数万,生擒汉将无数,心中转怒为喜,于是便大设酒宴,犒劳三军。
躲在庙中的刘邦,闻项王马蹄声渐远,心方安定,出来后即取小道回营,待回至荥阳时,张良、陈平闻汉王脱难,急接入城。
其时,夏侯婴、纪信诸将也已回转。刘邦见军士死伤无数,心中悲伤万分,即对张良道:“未听子房先生之言,致有此败。今损兵折将无数,楚军兵临城下,如之奈何?”
张良劝慰道:“大王勿虑,我军虽是新败,楚兵方锐,然臣也有一计,可使大王稳守荥阳,拖住楚军,待韩信**平赵地后回援。”
刘邦闻言,急问道:“子房有何良计破敌?”
张良对曰:“韩信初伐魏时,将兵三万;定河东时,又收魏军二万;攻代而胜,增兵三万;后定代地,又得万余,加之一路征招,估其人马有十万之众。大王不如遣使收其部卒,一来可壮大王之师,固守荥阳;二来也可削弱韩信之兵,以防其势大而对大王不利。且臣料韩信自离大王,励精图治,整顿军马,此时必会倾力来助。”
刘邦道:“寡人收韩信之军,赵兵若再北来,韩信如何抵挡?”
张良笑道:“韩信乃国之名士,焉是浪得虚名!且臣素知韩信之才,只管使其北攻燕、赵,纵有不利,以挡陈余也是足用!”
刘邦闻言自是半信半疑,但大难临头,也只得从了张良。适逢张苍从代地而来,刘邦又使其北上,以收韩信之军,而后又令王吸、薛欧等,领兵修筑甬道取敖仓之粮,以备久战。
韩信奉刘邦之令,率军定魏之后,继续扫**河北诸地。临行增得兵马三万。按他的计划,如果灭掉燕、赵,即可向东攻打齐国,往南切断楚军的粮道。这个大迂回的作战计划很大胆,但刘邦认为可行、可试,于是准允。为了支持韩信的行动,刘邦还派张耳做他的帮手。张耳是个燕、赵通,对那一带的地理人事极为熟悉。韩信沿着晋中走廊向北进军,计划前去袭击燕国。而要袭击燕国,必须先灭掉挡在路上的代国。是年九月,韩信在蔚州(今河北蔚县)附近击败了代国的军队,抓获了代国的宰相夏说,兵锋直指太行山脉,关沟、马河谷至燕山一线(今北京门头沟),打开了进军燕国的通道。可就在这个时候,刘邦传来命令,让他放弃进攻燕国的计划,先掉头进攻赵国;同时还遣张苍下达命令,让韩信抽调所收十万散兵,火速支援荥阳前线。
命令下达之后,生性多疑的刘邦并不放心。于是,不带兵马,也不带护卫,只叫车夫滕公夏侯婴驾车,二人渡过黄河,在河对岸的修武歇一晚,便只身前往韩信军营。第二天大早,刘邦来到张耳、韩信的驻地,自称是刘邦的使者,张耳、韩信的营门守卫不敢拦阻,赶紧领刘邦入营去找张耳、韩信。刘邦直接走入张耳、韩信的营帐,喊一声“我乃汉王,都来见驾听命”。在场的人,认识不认识的,都跪了一地,俯首听命。刘邦立刻重下命令:集合十万部队,南渡黄河开赴荥阳。
这时候,跪伏于地见驾听命的张耳、韩信,才惊慌失措地爬起来,按王命收拾军马,准备启程。刘邦又具体要求:待本王收走十万兵马之后,张耳立即领军离开驻地,去赵国的北部招兵买马;韩信立刻启程,向赵国都城开进,待进入赵地后再与张耳所收兵马会合。
汉王虽是“釜底抽薪”,收了韩信的十万大军,却仍严令张耳、韩信,尽快入赵,击溃赵军。谁敢拖延,六亲不认!张耳、韩信即刻都拔寨离营,各奔东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