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卯时,激战还在继续,这时常遇春的座船也不幸搁浅了,于是他也遭到了敌军疯狂围攻,一时间情势相当危急。元璋见状连忙派兵营救,这时正好有一只被汉军击败的船顺流而下,撞上了常遇春的船,后者才得以重新浮起。

到了日暮时分,双方见伤亡巨大,天黑又不便交战,纷纷撤离战场。

通过分析第一天的战况,元璋发现,虽然自己与对方兵力悬殊,船只方面劣势明显,可汉军并没占到多少便宜,所以他心里就踏实了一些;但是敌众我寡,此战明显不如从前顺利,诸军已有畏难情绪,不能不令他有些担忧。不过,他更明白,在战事胶着、胜负尚无法预料的情况下,士气、勇气和必死的决心再加铁一般的纪律,才是支撑大家走向胜利的重要保障。

吃过晚饭后,元璋亲自去看望和抚慰了一番受伤的将士,然后把诸将召集起来,大家分别汇报了一天的战绩,当他听到张定边身中百箭而逃时,不由得大惊道:“若是没有了张定边,那此战我们是必胜的!不过也不能高兴得太早,此人颇有些手段,尔等要多加小心!”

“主公放心,便是他不死,明日也断难上阵了!”廖永忠断言道。

“嗯!”元璋于是面向诸将再次强调道,“咱已经说过了,狭路相逢勇者胜,此番只有决死一战,从气势上彻底压倒敌人,最后的辉煌胜利才是我们的!总之,敢有临战退缩者,定斩不饶!”

廖永忠随即高呼道:“兴宋灭汉,在此一役!”

大家都对廖永忠今天的表现异常赞叹,于是跟着他拱手至额头,宣誓道:“不胜不归,有死无生,愿苍天为鉴!”

宣誓结束后,元璋留下了徐达、常遇春、廖永忠、俞通海等几位主要将领,对其余诸将吩咐道:“尔等回去后好好休息吧!明日之战,必定事关生死,望尔等不负誓约!”

几人坐了一会儿,互相说了几句关怀的话,元璋展颜笑道:“今日一战,实在是险恶至极,多亏了遇春和通海!另外天德和永忠也大壮我军威,望明日再接再厉!”

常遇春心有余悸道:“今日一战确实够险的,真是前所未有的恶战!就像烈酒一样,这才够劲儿!也好比驯服一匹烈马,成功之后才有成就感啊!”

徐达轻叹了一声,道:“咱们还是要与洪都取得联系,要文正他们配合一下,以减轻我们这里的压力。哪怕他们可以在陈友谅后方骚扰一下,也是好的。”

“士别三日,即更当刮目相待,汉军着实比前两年能打了!”廖永忠忧虑道,“如果坚持这种打法,我部显然没有多大胜算,还是要在交战中找出敌人的破绽及相应的破敌之计,然后全力一击方可制敌!”

俞通海附和道:“永忠说得对,这样硬拼,即使我部胜了,也是一场惨胜!经过前番的几次大败,陈友谅显然吸取了经验,其总体战力已经不输于我等,何况他们在兵力上还占优!”

过了一会儿,刘基面有喜色地进来了,道:“刚才老夫夜观天象,星斗多闪烁之态,较之平日为频,且白天时日色呈黄,此皆似有大风之象,而且应该是东北风。大家务必做好这方面的准备,或许明日乃是我部大显身手之时!”

“如果真的有大风,那可真是天助我也!对于放火之事,我部可是训练已久!”廖永忠激动地说道,不一会儿又镇定下来,“不过,就怕敌人有所防备,且一下子未必能奏效!”

“无妨,反正咱们这里多的是引火之物,大不了多烧它几回,哈哈!”元璋笑道,“那就先这样定吧,明日再打打看究竟如何!”

会议结束后,元璋突然觉得自己后方的布防还是有些草率,张士诚那边仍然不能不防,左君弼或许也会乘隙而动,而且应天必须要有一位靠得住的大将镇守,才足以威慑四方。所以,他连夜派徐达返回应天主持大局。

送别时,元璋特意叮嘱道:“此战恐怕会旷日持久,天德,你先代咱回应天镇守吧!若是咱有个三长两短,应天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徐达受宠若惊,忙叩拜道:“主公说哪里话,若主公有所不测,天德愿死保公子,为主公报仇!”

得知张定边的伤情时,陈友谅惊得如受雷击一般,可是因指挥作战,他一时无法脱身,只得吩咐此时已身着戎装的达氏道:“你亲自去安排,咱们汉军不能没了定边兄!”

“好的,上位放心吧,张太尉吉人自有天相!”她在战前一再要求追随在陈友谅左右,此时总算派上用场了。

入夜停战之后,陈友谅赶忙来到张定边的船上,达氏躬身道:“恭喜上位,贺喜上位,张太尉已无大碍!”

“朕早就知道定边兄会无事的,上天一定会佑朕之大汉!”陈友谅看看达氏那有些疲惫的神色,忙轻轻爱抚道,“你也辛苦了,阿娇!”

“臣妾无事的,张太尉真乃神人,居然都没用医官救治呢!”

“哦?是吗?”陈友谅惊奇道,“定边兄身怀百艺,自是有超人之处!说说,他是如何自救的?”

达氏蹙眉道:“当时张太尉将众人都拒之门外,具体情形臣妾也不知道,刚才询问了他,他只说是运气止血而已!”

“嗯!你先回去歇息吧!”陈友谅不再打听了,忙进去看张定边。

此时张定边已经包扎完了,从外面看也瞧不出什么,看到陈友谅进来,他忙笑道:“明日是不能亲自上阵了,今日一战,可真是惊天动地,日月无光!我部可圈可点之处甚多,明日陛下还要用心督促,务必一击制敌!”

“嗯,我等的心血没有白费,巨舰也着实是我等制胜的利器。明日还要拉开了阵势,以发扬我巨舰之威力!”

正在两人谈兴正浓之际,陈友仁、陈友贵也进来了。陈友贵大声笑道:“刚才五哥说定边兄受了重伤,这谈笑自如的样子,哪里是受了重伤嘛。”说着,他就要在张定边身上验看一下。

陈友谅喝住陈友贵道:“老七,住手!定边兄着实是受了重伤,你不要胡来!”

陈友贵忙住了手,转而笑道:“今日一战,着实痛快!如果照此打下去,我们也能把姓朱的小子给拼光了!他的火器再厉害,弹药终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张定边轻叹了一声,道:“今日我试图擒贼擒王,可惜功亏一篑!”

“那定边兄功劳也不小,起码打乱了敌方的军心!”陈友仁安慰道,“今日定边兄挺身一战,力敌千军,已在楚霸王之上!如果把你的传奇一幕告知众将士,必能鼓舞人心!”

眼见张定边的面色已经有些发黄,陈友谅担忧道:“明日定边兄无论如何要休息一天了!”

张定边扬手道:“不用,我虽不会再亲自临敌了,但明日之战甚关键,我放心不下!”

陈友谅踌躇了半晌,方道:“好吧,那你自己多保重,不要太操劳了!”

为求速胜,几人便商议起要不要以铁索连舟的问题,陈友仁特意指出道:“昔日在大练兵时,我部操舟演习,一部以铁索连舟,虽进退不那么自如,但便于相互间有力支援,也便于冲撞、挤迫敌船,又能减少颠簸,利于炮石弓弩之发射,实乃速胜之策,不知明日是否可行?”

陈氏兄弟都表示赞同,张定边却说出了自己的忧虑:“目下北方将要入秋,最怕起大风,当然一阵大风也不要紧,最怕吹得时间太久,到时赤壁故事可能就要重演了!”

“不能就那么巧合吧,咱们就赌它一回,不好吗?”陈友谅慨言道,“我还真不相信天命果真在姓朱的小子身上!”

张定边一时不好作答,便步出船舱去看了下天象,回来后叹气道:“明日或恐是有风的。不过,今日恐怕是伤得太重,血流得太多,有些老眼昏花,但料想咱们也不太可能那么走背运!总之,如果陛下执意要以铁索连舟,成败就看天意吧!”

陈友谅拍案道:“好,成败皆是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