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叶家驹也急忙强调,“这件事还要绝对保密,倘若让那骆天成知道了,保不准会打到北京去!”

“那我们倒不怕!”钟子文鄙夷地挥挥手,“对付这种根底浅又没什么背景的绿林好汉,我们公司最有办法,一个电话就决定了他的命运。问题是目前的清查整顿,像我们这样的大企业在北京也是首当其冲。所谓树大招风嘛!在外省办分公司的事,又属于这次压缩的重点,恐怕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哇!”

“那怎么办?”叶家驹颓丧地倒在椅子上,浑身像被烧红之后又投进冰水里,从牙齿缝里透出森森白气……迟疑了片刻,他才心慌意乱地问:“你们不是已经和省里签了备忘录吗?”

钟子文冷酷地笑了笑,神情诡谲地注视着他:“签了备忘录也不等于万事大吉啊!还有国家工商局那一关呢!地方上的有关部门也需要打通……顺便提醒你一句:我也为此事承担着一份责任呢!如果今后把你们公司收编进来,头头不听我指挥,我可就无法逃避责任了。因而江天公司重新注册登记后的法人代表、总经理人选,我还得再斟酌斟酌……”

叶家驹顿时脸色苍白,双目失神地坐在那里,呆呆地不知说什么好。他这才想到:对方作为上级主管,当然有随时更换法人代表的权利。看来这柄“达摩克斯剑”今后也将高悬在自己头顶了。

叶云鹏还算沉得住气。他一直在暗暗思量:这个未来的上司是何等人物?他的胃口到底有多大?这些话是否有意放出的试探性气球?怎样做才能既把对方喂饱,同时又不丧失自己太多的权益?作为未来的顶头上司,此人随时都可祭起各种收妖降魔的法宝,自己却企图得到对方的庇荫,因而不摸清这底细便什么了都不好谈。他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到窗外,只见对面的钟楼高耸在半空中,巨大的墙面经过天长地久的腐蚀已经发黑……而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在拼命追逐金钱的背后进行着一桩桩肮脏的交易,已成为身处两种体制夹缝中的人之常情。叶云鹏的脑海里有如电光闪过,突然捕捉到一个绝妙的念头。在那个瞬间,他竟为自己想出这高招而激动得浑身颤抖。现在,他可以沉着地反击了。

“钟总,天下没有得来全不费功夫的事。比起那些投机生意或买空卖空来说,贵公司轻而易举就到手一栋大楼,而且增加了半个亿的资本总额,应该欢欣鼓舞了。虽然‘江天’内部现在危机重重,但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自前我们需要的是投靠明主。换句话说:上吊也得找棵能承重的大树嘛!”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云帆公司的这棵树还不够大?”钟子文将脸一板,很是不悦。

叶家驹不知兄弟在耍什么花招,只得心神不定地嗫嚅着,言词含混不清,令人不知所云。叶云鹏却拿出经济学家的派头,起身在房间里严肃地走来走去。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骆膊不断挥向空中,做出强有力的手势。

“钟总,你在这危难之中首先奔赴江都,我们当然对此感激不尽。然而老祖宗早就在共产党宣言里讲过:资本不是什么个人力量,而是一种社会的力量。像大饭店这样上亿投资的项目,也凝聚了江天公司几代领袖的智慧和群众的力量。今后钟总你的领导意图,是否也得通过一个组织或一个集团来实现呢?”

钟子文意识到试探性气球正向他这一方飘来,就又眉开眼笑。他喜欢和这样精明强干而又善解人意的对手,进行刀光血影的语言交锋。

“你的话有道理。但是很显然,社会都是由一个个小集团和小分子组成,大多数创造财富的勾当也只在少数人之间进行。或者说,社会的权力只集中在一小撮人手里。比如我们公司内部的管理,就将实行高度集权,完全由我一个人负责和说了算。总公司想来插手也不那么容易!”

叶云鹏立刻骑驴下坡,含意深长地咧咧嘴:“这样的话,我们便可将上调的方针略加修正,改为‘明珠暗投’这四个字。”钟子文的回答也耐人寻味:“有句名言说得好:在任何经济体系中,致富的良机都不会让人视而不见嘛!”他们相视而笑,还上前互相拍了拍肩膀。这一连串心照不宣的镜头可把叶家驹看得喘不过气来,他好不容易才从两个人的唇枪舌剑中,找到一丝和谐的迹象,也就喜形于色地哂咂嘴:“好啊!钟总,今后你跟我们两兄弟携起手来,那赚钱的机会就更多啦!”

叶云鹏跟着干笑了几声,心想:真是世无英雄,致使竖子成名!他瞧不起这种急功近利的行为,便来插科打诨,“钟总不是下来收编江湖土匪,而是要做我们绿林好汉的领袖,新一代的山大王。今后我们不叫你钟总了,就叫钟大侠吧!”

钟子文哭笑不得。思忖这类小人真为难养也,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但真正棘手的,还是这种超级联盟殊难维系。既要封住上下人等的嘴,又得给自己留出施展手脚的地盘,其中更不能露出端倪被捅到高层。因而就有必要“清君侧”——与舒亦凡关系微妙并能对他产生影响的人,都要剔除出这个结构去。因此那姓罗的两姐妹便不能留在‘江天’。妹妹的问题已有人去解决,姐姐却该由他来处理。但现在考虑这个为时尚早,他有种预感,地方有关部门还得靠那女律师去打点呢!

三个人密谈了一整天,结果双方都很满意。钟子文得到了江天公司董事长的席位。兄弟俩的效忠与拥戴,以及低价出让大饭店股份的承诺,当然后者还要经省政府批准。那两兄弟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叶家驹将稳坐江天公司和商场的第一把交椅,而叶云鹏身负的三百万债务也将由上级主管予以解除。至于前景辉煌的大饭店,双方一致认为应该由钟子文兼任董事代表,然后待时机成熟再拿掉那两个政府官员,换成自己人人主“白宫”。骆天成在新一轮的企业登记中当然已尸骨无存,剩下的麻烦便是那两姐妹。钟子文稍加暗示,叶家驹就开始坐立不安,叶老二则干脆地认为现在不宜动土。

“迄今为止,她们还是架在‘云帆’与‘江天’之间的桥梁嘛!”他狡黯地闪烁着镜片后的一对眼睛,“无论如何,也得渡过长江再拆桥吧?”

“但要及早拿定主意,把她们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圈外。”钟子文索性点穿,“我个人从不喜欢中间环节。它不会自动消失,却有可能逆行倒转。”

叶家驹却不喜欢明目张胆的损人‘利己行为,但又拿不定主意是否当面持反对意见。向“钟大侠”告退后,他叹息着走出宾馆,在明晃晃的阳光下重新审视这一天的自我:·

“咱们江天公司经历了它所诞生以来最有意义,也最剧烈的变化。我们亲眼目睹并参与其中的,则是一场涉及良心的行为革命。”

叶老二更有一肚子的真知灼见,他阴沉着脸冷笑声声:“我们的世界观和社会传统,正经历一场作茧自缚的痛苦。而太阳却在尼罗河的泥浆中孕育着鳄鱼!”

这是令人讨厌的一年。从春天到夏天,太阳终日在薄薄的云层里徘徊流连,未雨绸缪地向大地渲染着秋日的凄凉。现在这个城市终于西风猎猎,四季依着它那永世不变的章法收回了绿色的辉煌。那些比崇山峻岭还要错落有致的高楼大厦,便在华灯初上时分浑然构成了一组绚丽的**。

罗婕骑着单车行驶在大街上,与被**的人流一道形成了周末的**,熙熙攘攘地拍打着这个金灿灿的黄昏。她心急火燎地赶往江天公司那座小院。听说叶家兄弟已经陷人了激烈的情绪不能自拔,正纠集同伙企图对江天商场采取“霹雳行动”,以期严格控制这个流通环节的资金不再外漏。

三个月前,钟子文与叶氏兄弟陌路相逢,在江都市确立了自己的威望后,当即布置了一系列的行动计划,分别向国家、省、市工商部门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当今商业经济的新秩序正在稳步建立,金钱的力量已迩渐取代特权的力量,工商行政单位便门庭若片,热闹非凡。那些为了得到一个合理合法的发财机会,且不必承担无限风险的人,那些运筹帷喔,操纵调动着生产资料和紧俏商品的人,或者那些没有背景后台,却在下游转手倒卖的人,全都呼啦啦打着公司的旗帜涌人流通渠道,造成了商界史无前例的混乱。公司如满天繁星撒遍全国各地,给人们展现出条条通往富裕的金光大道。然而在治理整顿的空前演绎中,谁敢说天堑已变通途?钟子文自诩有控制局面的能力,那一系列大动作却加剧了分娩前的阵痛。省政府呈上的正式报告已是举足轻重,但时至今日,国家工商局仍未对此表态。反是罗婕与杜柯之抓住了省、市工商部门分割权力,省局也开始进行企业注册、登记的契机,利用新旧两种管理法规失调、紊乱之际,拟定了“依靠省局打败市局”的战略方针。他们俩在齐省长的默许下,无数次敲开省工商局长的家门,硬是把工作做到了“家”。也曾见缝插针地奔走在市局,企图说服那另一方调转枪头……然而这个方案仍要通过国家工商局核准,事实上所有的中央企业在地方设立分支机构,都得上下通融循此步骤。而云帆产业综合服务公司的执照尚在审查复核。希冀着东山再起的“江天”董事们,便在冥冥的期待中度过了一个个不眠之夜。

罗婕把自行车架在小院门外,伸长脖子朝里一看:喝!院子里黑压压站满了人,都是些身强力壮的彪形大汉。屋檐下、银杏树旁和小花圃里,到处踩遍了乱七八糟的泥脚印。见她走进去,又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却都阴沉着脸默不作声。

杜柯之从客厅里奔出来,一脸绝望地迎住她:“你快进去看看吧!我已是竭尽全力啦!怎么劝都劝不住!云鹏说,他们和钟子文曾有过约定,三个月北京还没有消息,就武装攻占江天商场。”

罗婕踏进客厅,瞥见叶云鹏像一头被关进笼子的雄狮,铁青着脸在房间里来回游走。叶家驹则低眉垂目地陷身在一张旧沙发里,也是脸色灰败,衣衫不整。这三个月的时间,他始终两手空空,却又懒心无肠不想干其他事,仿佛精神和浑身的力量都随着那座城池一道丧失。

罗婕脸朝着院外那群人,却问盘腿坐在桌上的何威:“能让他们先走吗?我们静下心来,好好讨论一下对策。”

“你当还是他们厂里的业余杀手啊?”叶云鹏咬紧嘴唇,一个箭步冲到她跟前,“这是我专门花钱请来的讨债队伍正规军!这拨人只听我的,是我让他们先在原地待命!”

“待命?”罗婕不解地睁大眼睛,“待什么命?”

“骆天成和姓侯的那两个狗东西,把我们的商场搞得一团糟,还以江天公司的名义欠下了不少新债。现在他们已听说了上挂的风声,正准备携款潜逃。”叶云鹏咬牙切齿地说,“我下午跟钟子文通过长途电话,要让他明确答复我们:这个合作到底还有没有成功的希望?如果在晚间新闻开始前没收到他的回音,我们今夜就冲进商场去,来个武装镇压,暴力收复……”

“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叶家驹抬起头来喃喃地问。整整一天,他始终重复着这个问题,而答案总不能令他满意。

“没有任何办法上!骆天成从市工商局那里听到了风声,便指使侯斌借故殴打了几个租户,今早就稀里哗拉跑了一半的商家。”叶云鹏捶胸顿足,仰天长叹,“我们确实耽搁了时间!从一开始就不该考虑什么智取北京!纯粹是远水救近火嘛!即使能成功,今后商场的信誉也很难挽回了。”

“那么你带着这拨冲锋队抢占商场,就能提高江天的信誉啦?”杜柯之忍不住反诘,“上次的‘国会纵火案’,我费了多大劲才摁平啊!你现在又想来烈火烹油!。

“对!应该减小作战目标!”何威跳下桌子,内行地比划着,“还是由我带领几个火枪手埋伏在商场外,只卸掉骆天成和侯姓候的两条腿,看他们还怎么远走高飞!”

罗婕依稀觉得这群人是在演一台戏,观众却不仅仅是她。她思忖片刻,就点燃了一支烟,悠闲自得地吸着走到窗前,指点着那群高价买下的炮灰:“这么说,我们就只剩下血洗商场一条路啦?”

叶家驹仍不作声,情知她用了“我们”一词,不仅是想增大发言权,便又暗自叹息。

叶云鹏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写着几分冷酷和浄狞:“血腥争夺商场的序幕早就拉开了!对手也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磨尖的牙齿,准备来个狼吞虎咽。我们这是官逼民反,逼上梁山!”

“你以为,武装接管就能解决问题吗?”罗婕徐徐吐出一圈烟雾,慧黯地盯着他,“骆天成夺走公司和商场,从表面上看,毕竟还是完善了法律手续,符合工商登记法规的。而你带着一帮亡命之徒杀回马枪,肯定会触犯刑律,有理也变没理了!高院的官司还打不打?上挂云帆的事还办不办?那时败局一定,你才真是回天乏术了!”

“好我的女诸葛!”叶云鹏急得连连跺脚,“我倒想苟延残喘呀!然而形势和环境都不允许啊!这几个月里,江天弟兄的人心没散,还肯跟着我们走,是因为相信我们有足够的实力打垮骆天成,也能反败为胜夺回商场和大饭店。但兵马的粮草全靠我那个公司支撑。前天做了一笔大亏本的计算机生意,积蓄就所剩无几了。你让我再拿什么喂弟兄们?何况商场只有三年合同期,现在已过去了一年半,那一百万的基建投资还没收回来,银行马上也要冻结我的帐户了。就是拖得过今天也拖不过明天。再等下去军心大乱,或者一哄而散,我们又靠什么去起死回生?”

罗婕愣住—了。她深知此人争强好胜的性格,不到迫不得已的关头,决不会出示底牌,反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再回身看看叶家驹,只见他双目凝滞,神情黯淡,多目不换的衬衣领污秽不堪,脸颊瘦得脱上形。对这话就更是深了不疑了。她扔下烟蒂,忙着给这两弟兄注人一剂强心针:“这几个月,我们也取得了不少进展呀!省工商已决定按我们的意见重新登记,市工商局也被迫同意将企业档案上交到省里。徐冠华那边无声无息,而高院那里已经起诉立案,我们正准备进行保全诉讼,争取冻结被告的全部帐号存款……现在,只剩下国家工商局最后一道关口了,岂能前功尽弃?云帆公司向来注意自己的企业形象,如果你们捅下个天大的漏子,人家还敢要你们吗?”

“罗婕的话有道理。”杜柯之站起来帮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天你要放火烧山,以后只有去喝西北风啦!”

叶云鹏冷笑道:“你们两个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我可只懂得流血拚命!今天正是为了生存而战,不打回老家去怎么办?”“你自己也有书生意气嘛!”罗婕尖刻地指出,“某些东西不是靠拼命能夺到手的,杀生也不能解决生存问题。弱肉强食这一类的字眼,并不意味着你该去把对手啃得血淋淋的……”

“那你们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何威恶狠狠地打断她。

杜柯之闭上眼睛,吟诵一般地回答:“沉默;沉默成一棵树,根须向远处伸展,大风再也吹不动它。等待;等待成一块石头,将年轮凝固起来,它就坚硬得如同历史。”

“屁话!”叶云鹏悻悻地反驳,“沉默;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等待更是懦夫的托词,再等待下去就死无葬身之地!”

“叶老弟你太激烈了!”杜柯之好脾气地转向老朋友,“家驹,这儿你是头,还是你下命令吧!遣散那群亡命之徒……”

“恐怕不行。”叶家驹苦笑着指指老弟,“云鹏已经夺了我的指挥权!”

新任指挥官立刻看了看腕表:“给钟子文限定的时间快到了!”

罗婕旋即明白了这场实弹演习的真正目的。她撩了一把长发,不动声色地说,“还是我去做你们的代言人吧,效果可能会更好。”

叶云鹏沉默无语,叶家驹却点了点头,恳求地望着她:“你跟钟总说,我们实在是无路可走,只好来个提前起义了!”

罗婕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她知道自己今天几乎陷于孤立的境地,以后也不大可能在这拨人中立稳脚跟。叶云鹏的态度令她寒心,而叶家驹则让她失望。过去她也算是在这个山头上落草,早就习惯了“江天”的一套战略战术。但自从接触了“云帆”的企业文化,她就不再欣赏那过时的游击习气了。这次上挂的运作中,工商局那边一应事务都是她去打理。因为局头们认定叶家军和骆家军是一路货色,谁也不比谁好多少,所以根本不屑与之对话。甚至还一再要求新的主管部门更换“法人”,或者派“党代表”来当地坐阵,主持领导大换班,并输人新鲜血液……罗婕以为这确是一个清洗内部纯洁组织的良机,而钟子文坚持要原班人马反显得大谬不然。现在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并非多虑。在成功已经唾手可得的情况下,竟还有人目光短浅地兴风作浪,隔着千里上演这么一出“逼宫”戏,竟不怕被上级部门连脚踢或者一锅端!她郁悒地想:这种结局实在可怕,为什么叶氏兄弟全然不惧呢?难道他们以为这种危险并不存在?那么,将被剔除出这个舞台的又会是谁呢?全部历史皆可作证:她虽然也想钻进“江天”的铁幕内,却能考虑到在道义和利益上的公平分配,哪怕是眼下串演的这出双簧戏,其本意也是无可厚非。然而从今往后,自己或许只能成为这个小集团中孤掌难鸣的异己分子了。

钟子文在电话那一端并不着急,甚至觉得女律师在危言耸听。以他身处京都衣冠楚楚的文明经商思想,也很难想象地方上的这般景况。罗婕还感觉到,叶云鹏的最后通牒也没对他产生什么威慑力,此人仍在不关痛痒地打着官腔:

“嗯……国家工商局那边已经没问题啦!……啊,我们的执照嘛,这两天就批下来了……说不定已经批下来了,就是还没顾得上派人去拿……哦,你们那边再等一等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还是要讲究政策嘛!”

罗婕气得捏紧了拳头,冲着话筒提高了声音:“钟子文!你少来这一套官商腔调!告诉你:你未来的部下不打算跟你探讨宏观政策,他们的具体情况明摆着:你不给他们粮草,他们就自己外出翦径!请转告舒亦凡:这项合作已进展到这一步,若不想功亏一篑,就赶紧拨一笔援助过来。给什么,给多少都无论,但是得快!最好用直升飞机空投……否则,我这里就弹压不住了!你们曰后收编进去也是一个烂摊子!”

钟子文这才慌了手脚,在电话里喊:“一定要稳住!罗婕,你去稳住他们!不准他们轻举妄动……”

“哼!你早干什么去了?”罗婕毫不客气地说,“我只能再稳他们半个小时,你立刻请示总公司或者自己下决心。半小时后没有明确答复,我就跟他们一起冲商场了!”

她不等对方回答就压下了电话,把个钟子文气得在北京双脚跳。

半小时后,钟子文拨通电话直接找到叶家驹,告诉他将电汇一笔款子到江都,作为第一期的“活动经费”。

半个月后,国家工商局正式下达文件,批准“云帆江天实业发展公司”为中央级下属企业,并在当地省一级的工商部门注册登记。其后钟子文便怀揣一纸委任状二下江都,扶持叶家驹登殿升堂,从头收拾旧河山。

骆天成不战自败。他得知敌人的自救计划后,已来不及采取任何防范措施了。与他对垒的是一个相当强大的阵营,他只能捂着胸口从原来盘踞的宝座上一头栽下来。跟随着他的侯斌与赵建也一败涂地,易主半年的江都江天商场管理班子骤然崩溃,局面大乱,损失惨重。多亏杜柯之在《江都晚报》上登了整整一版报道,严厉谴责骆天成侵占企业利益和他人资产的恶劣行径。商场的租户这才恍然大悟,又纷纷转投到叶家驹门下,以保证他们的钱财和商品万无一失。

骆天成一夜之间就成了江都商界千夫指的丧家犬,而钟子文则成了普渡众生的救世主,叶家驹对他俯首贴耳,莫敢有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