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群的下跪,眼泪,既有压倒一切的征服力,又是一道无情的绞索,逼迫迟晴以财务科长的职务便利乖乖地为他“捣钱”。在丁大群看来,此时的迟晴,与其说是杂志社的财务科长,不如说是自己手中的一个存折。他随时可以任意地把钱弄到手,只要他需要。

迟晴完全背着社里的领导和同事们,悄悄地从单位的账上挪出了13 万元送到了丁大群的手里。

钱拿到手的第二天,丁大群却告诉迟晴:“这点钱不够,还得追加流动资金!”

于是十天后,迟晴又悄悄地从单位的账上“捣”出20 万元拱手送给了丁大群。

为丁大群承包挂面厂,迟晴涉险挪出了33 万元公款。她哪里知道,丁大群并没有把钱全部投进挂面厂,而是将其中的大部分挥霍在吃喝嫖赌中了。

为了做样子,丁大群从山东买进了一些面粉,也雇了几个农民工做了一些挂面,但是根本没有买主。也仅仅如此,他就再也没有心思干下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丁大群到处闲逛,吃喝玩乐,偶尔与迟晴幽会时,还要装出一副为了生意而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

此刻的迟晴,既是热锅上的蚂蚁,又完完全全地神经麻木了,她唯一的一点点希望就是丁大群的挂面厂能够赚到钱,快一点堵上被她挖开的那个33 万元的黑洞。

杂志社三产经理罗新又一次次地来找迟晴,提醒她40 万元服装生意的投资应该有一个结果了。如果生意做不成了,应该把钱收回来,否则,一旦社领导问起来,麻烦可就大了。

迟晴心里清楚,这钱已经血本无归了,可她又无法向对方实话实说。她都快被逼疯了。

她找到丁大群:“杂志社三产那40 万元服装的钱,你准备什么时候还?

人家可一直催我呢!”

丁大群听了,一点也不急,他嘿嘿一笑:“他催?他催也白催!俺要是有钱早还他了!俺不是没有吗!”

迟晴急了:“照你的意思,这钱就不还了?”

丁大群:“俺没钱,拿什么还?”

迟晴气不打一处来:“你想赖账?”

丁大群不再说话。

迟晴又气又急又委屈,她哭了,哭得很惨,“为了你,我冒这么大的风险!

我甚至把我的身家性命都搭进去了,你总得想个办法!这,到底该怎么办啊!

呜!呜!呜!”

丁大群坐在一旁,看着,听着,想着,他无动于衷,他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如果说,两个多月前,丁大群为了13 万元的事向迟晴下跪、哭求是一个小奴拜求主子赐恩的话,那么此刻的丁大群,已经成了君王,他已经死死地卡住了迟晴的咽喉,她除了乖乖地受他指使,别无选择。

为了不把事态弄得太僵太绝,丁大群还是来了一点假慈悲,挤出了几滴鳄鱼泪,抱住迟晴的肩,劝道:“俺理解大姐的难处,俺也深知大姐的一片好心,俺知道大姐为俺的事吃了太多的苦。可是为了我们的出头之日,只有冒险,相信总会有那么一天,俺会给大姐挣到很多很多的钱……”

对于这些甜言密语,迟晴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她此刻唯一要做的,就是硬着头皮,豁上老命,也要解脱燃眉之急——想方设法把杂志社三产的40 万元欠款的大洞补上,消除后患。

“不论如何,必须想办法先把三产罗新那40 万元还上!”迟晴的话像是命令、警告,更像是祈求。

丁大群想了想:“实在不行,就得去银行贷款了。”

迟晴问:“怎么贷?你怎么打通银行这个环节?”

丁大群:“俺马上去联系银行。”

说罢,二人分手。很快,丁大群给迟晴打来电话,说联系到一家银行,可以贷款,不过必须有一定的存款存进他们的银行。

迟晴立刻说:“你说的这叫质押性贷款。”

丁大群:“就是抵押性的,如果没有存款,又没有担保,想贷出款来,没门儿!究竟办不办,你掂量好了!”

丁大群通牒性的话,又让迟晴犯了难。

因为这意味着要想贷款她必须还要挪用公款。她考虑再三,最后还是下了决心:她私下里从杂志社的账上开出一个100 万元支票,交给丁大群,存入了一家信用社,存期为六个月,于是这家信用社以这笔百万存款作质押,向丁发放贷款50 万元。

迟晴从50 万元中取出42 万元还了杂志社三产的40 万元欠款。算是堵上一个窟窿。可是她哪里知道,接踵而来的是一个更大的窟窿!

半年后,她去信用社提取那笔被质押的100 万存款时,银行告诉她:“如果不还上50 万元贷款,100 万不能提取。”

迟晴一听,马上傻了眼了。这可怎么办,原来欠杂志社三产的只是40 万元,这么一捣腾,捅了一个100 万的大洞!

她无计可施,走投无路,一咬牙,一狠心,又偷偷从杂志社账上挪出了55 万元,还上了银行的50 万元贷款,这才把100 万存款提出。

就在迟晴正准备把提回的100 万元存款拿回单位的时候,丁大群找了来:“俺已经看好了,准备再承包一处房屋,需要钱……”

陷阱之内,她被死死套牢。

捣服装、做挂面,这不过是丁大群的幌子。他压根儿就没有经商赚钱的打算,他也根本不懂得经商,他的目的就是设一个骗局,让担任财务科长的迟晴“入瓮”,然后便借迟晴的作用将她经管的公款一笔一笔的捣出来。

不幸的是,迟晴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当局者迷,而且执迷不悟,当她真正发现丁大群的确是一个危险的骗子的时候,她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于是,她不得不成了人家掌上的玩偶,明知是火坑,偏回不了头,这是不得已的事情。就像她开始轻信丁大群是部队少校军官,后来一问才知他根本属于游手好闲的盲流,却又无法一刀两断一样。

现在的迟晴,仿佛陷入了一场恶梦。也许,她明明知道丁大群什么事也做不成,凡是给他的钱很可能全是打狗的包子,有去无回,但恶梦中的她又无时无刻不在幻想,求天保佑,让他做成一笔,把自己的窟窿堵上……迟晴就是怀着这种荒唐的幻想,一次又一次地陷入丁大群的圈套……丁大群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会干,什么也不想干,所以,放弃挂面厂是迟早的事,为了装样子,为了继续从迟晴的身上敲骨吸髓,他必须设计出一个又一个圈套。

这次,他相中了一处座落在长安街边上的三层楼房。据别人分析,如果把这房全包下来,装修一下,然后作为写字楼,对外出租,可以稳赚,这使他产生了浓厚兴趣。也许,他最关心的并不是赚什么大钱,而是这个项目一旦做成,他就可以什么也不用去干便能坐收渔利,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美差。更要紧的,是他可以以此为由头,从迟晴手里套出更多的钱来。

丁大群带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又与迟晴见了面。他请迟晴吃饭,帮她搓澡、按摩,献尽了殷勤。

当他与她一起躺到**的时候,他说话了:“亲爱的(他不再叫她大姐,因为他认为现在眼前这个老女人已经不需要尊重了,她已经成了自己的俘虏了),我看好了一处楼,如果俺把这个楼弄过来对外租贷,可以得到相当可观的经济效益,俺算了一下,一年下来,少说也是一二百万的收入,你想想,俺赚到大钱,还你的欠款还是问题吗?”

“你的意思,是不是还让我从单位给你拿钱?”

“这是关键的一次,成败在此一举!”

迟晴听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此刻的心里已经是五内俱焚。她真想彻底放开大哭一通。

丁大群见她不说话,不表态,他一点也不着急。他坐起身来,披了一件上衣,下了床,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香烟,足足地吸了一口。好大功夫,才把嘴里的烟吐了出来。

丁大群眯着眼仰脸望着凫凫升起的烟圈儿,慢悠悠地说:“其实,俺这也是为你着想,如果光是俺自己一个人,俺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如果不是为了帮你还账,俺还不想冒那个风险呢!俺……”

迟晴猛地从**弹起,直勾勾地盯住丁大群:“说,到底要多少钱?”

丁大群被迟晴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缓过神儿,走过去,取了一件上衣,披在迟晴的身上,说:“由于这项目比较大,所以前期投入就比较高。一年的租金是130 万,第一笔租金要交45 万。”

迟晴又沉默了,一直沉默了好长时间,才问道:“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不是最后一次?”

“嗯。”丁大群脑子一转,干脆地答道,“俺听你的,应该是。”迟晴知道,自己的处境完全是身不由已,又无可奈何,犹如武大郎服毒——吃也死,不吃也死。为了一线希望,她只有如此……第二天,迟晴从杂志社的账上挪出45 万元,交给了丁大群,丁大群用这笔钱交了房租。丁大群注册了一个自己的公司,他作为公司老总搬进了楼里,一些前来商洽租房的客户们“丁总”长“丁总”短地叫他,偶尔还得到一些人的猜测或吹捧。于是他就打肿脸充胖子,俨然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这感觉真的不错。

然而感觉归感觉,大量的开销使他手里的钱眼看就要花光了,迟晴的45万元全部交了房租,前来联系租房的客户虽然不少,但是真正谈成的没有几个,而且收进的只是一些零散的小钱,与他每天流水般的花销相比无疑是杯水车薪,捉襟见肘,怎么办?

苦思冥想之后,他又想到了她——迟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