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春花烂漫、鸟鸣风轻的周末清晨,几个身影轻身蹿跳快速前行,后面两辆马车紧跟其后疾驰。
只见这几人身形如燕,时而跃上树梢,时而跨过灌木,上上下下间轻盈灵动,不见有何阻滞。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一个瘦削的身影逐渐慢了下来,落在了其他几人之后,为首的马车一停,那人随即上了车,车夫一扬鞭,马车继续快速跟了上去。
刚上车的女孩儿边嘘气,边抹汗歉声说:“对不起,义父,我已经尽力了。”“没事的,婉毓,你已经尽力了,这次还多跟了五分钟,不错。”
李白安拿起毛巾递给宋婉毓擦脸,一边看着一边心说一晃六年,这个恬静内秀的小女孩儿都成大姑娘了。
这孩子先天身子比较弱,经过这几年钱先生的中医调理,加上几位师父为其挑选合适的练功法门,现在已经大有起色了。
没过多久,又有一个壮实的人影慢了下来,李白安的马车到了他跟前,赶车的徐三豹叫道:“烔小子,怎么样,这点儿路就累了?”
周烔此时神色还算轻松,只是步伐已不见了奔行之态,他答道:“师父,我不累,就是没他们脚程快,你们先走,我跟在后面不久就到。”不多时他就被落在了众人后面。
徐三豹大声笑着对车里的李白安说:“老李,我就说了他不是练轻功这块料,看见没,这几年下来还是跟不上那对毛孩子,我看让他踏踏实实别练算了。”
李白安笑着说:“嗳,徐兄,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看他已经能跟住二十里不落下,这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且他有这份韧劲儿,哪一次都没说要坐到车上来。”
徐三豹感叹:“也对,想当初,放学十几里路他宁可晚吃饭也要自己跑完,也难得他这份心气儿。”
“那义父为何每次都让我坐车回来,不让我跑完呢?”宋婉毓有些狐疑还有些不服气。
“你的情况略有不同,每个人术业有专攻,别看前两个跑得快,后一个底气比你足,但是若论钱先生身上的本事,哪一个有你学得精呀?”
徐三豹不服气:“就他那装神弄鬼,虚虚玄玄的东西,也叫本事?”说罢才想起婉毓也在车上,就马上闭嘴。
李白安见宋婉毓默不作声,知道这孩子心念重,嘴上虽不说,但比谁都在意,马上打圆场:“三豹兄这就错了,钱先生的学问我们华夏传了几千年,连历代皇家都信得很,咱们可不能妄自菲薄老祖宗留下的东西。”
徐三豹搭口道:“也对。”这时宋婉毓的脸色才见舒展。
三人又开始默不作声,等了一阵,李白安见前面的盛思蕊身法突然一变,身形如同游蛇一般钻进了前面的树林,突然想起来什么,就问:“婉毓,思蕊最近怎么样,为什么晚上总见她神神秘秘的?”
“义父您又不是不知道,三年前我们就已经分房睡了,兴趣爱好各有不同,所以晚上我们接触也不多。”李白安噢了一声,自己沉思。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一个清隽的身影几下就从树林中蹿进了马车里,一阵骄蛮的声音说道:“义父,三姐,你们看我捉到了什么?”说完手一伸,只见一只金头幼鹰的双足正被她抓在手中扑拉着翅膀嗞嗞叫。
李白安略一皱眉道:“你刚才是去追这只鹰了?”“对呀,”盛思蕊眨眼笑道,“好久没见过这种金头的了,刚才施展轻功时一瞥眼看到,连忙去追,这小家伙狡猾得很,费了半天劲儿才抓到手,你们看漂亮吗?”
“思蕊,这一行是你们几个比脚力,你这叫半途弃赛!”李白安面色有些严厉。“我知道错了,”盛思蕊假意委屈地噘噘嘴,随即又说笑道,“比赛哪天都成,这金头鹰可是难遇呀!”
李白安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置可否。一旁的宋婉毓说道:“蕊妹,你真是的,家里周围的鸟兽都被你捉得不敢露头了,又跑到外面来祸害了?”“人家今天开心嘛!是不是,小……以后就叫你小金。”说罢,继续逗弄那鹰。
李白安一直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没什么办法。
自打来了英伦之后,盛思蕊就展现出了她极为聪颖灵动的一面,除了以外家见长的徐三豹的功夫她不适合修习以及她对钱先生的本事不感冒之外,无论李白安和晋先予教她什么,她都能很快得心应手,在轻功和暗器方面,更是进步神速。
在四人中她各方面功夫都是最好的,但她的问题也是最多的。除了学习,缠着大师兄,调笑二师兄,嘻逗三师姐之外,她还最喜欢拿飞禽走兽练手。
就像宋婉毓说的,家周围几里的动物都已经被她吓得跑了一空,除了老鼠之外已经没什么敢接近他家的庄园。尤其是飞禽,自打她的轻功心法纯熟、运用自如之后,几乎所有的鸟都被她抓了一遍。
李白安不知有多久都没在家中听到鸟鸣了,还好她抓鸟纯粹是为了好玩儿,抓完就放,否则当地人非得以为他家里有嗜食禽类的妖怪。
还有就是她的功夫,尽管她一直竭力隐瞒,但总有一些细节不经意地暴露出她颇深的武学渊源。
虽然李白安不是武学大家,但也看得出这些绝不是寻常百姓练得出的。一次中秋,大家看着月亮,不免思乡情切,有些伤怀。她为了缓和气氛,说要给大家耍一通钩法助兴,众人一听皆齐声叫好。
这钩是晋师父闲来无事见家中宽裕,自己熔炉打造的,唐门本就是兵器世家,兵器打造自是在行。
只听盛思蕊说:“我这套钩法叫‘越女执钩’,起手,大家看好了。”说罢便舞了起来,尖花钩回,进刺转和,忽而凌厉尖锐,忽而曲转回旋,快时只见钩尖白光连成一片,仿佛将自己裹在一片寒芒之中,众人齐声叫好。
李白安对晋先予说:“晋兄,没看出你对钩法也很有造诣嘛。”“我不会使钩,是她自己悟的,很奇怪吧?”
李白安面露讶异之色,他知道这钩是最难练的兵器之一,含有刺、劈、连、带、钩、回等诸多法门,没个几年名师的悉心传授,很难有什么进步。但见盛思蕊这钩舞得严丝合缝,很有章法,绝非是个孩子能凭空悟出来的。
自己之前虽然多次问及她的师承,但都被她或回避或打岔,一一搪塞过去,而且每次都是娇嗔地让他没法严厉起来。
看着她在那逗弄幼鹰的一派天真烂漫模样,实在没法儿和心机扯在一起。随即转念又想,这么大的孩子,就算有又能有多少心机呢?说不定家里突遭变故又在船上那么一惊,被吓糊涂了都忘了也说不准,也就没太往心里去。
还有就是她触类旁通、无师自通的能力。很多时候,往往自己教到某身法的第一步,或晋师父教到她某招式的第一步,她就能自己演绎下去,虽然不伦不类,但也足以让他惊讶。真不知自己是救了个武学奇才还是个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