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是一惊,心说这变法的主角儿,朝廷通缉的要犯,如今竟敢堂而皇之地在光天化日之下拜见朝廷的股肱之臣,这胆色也是通了天了。

其实他们有所不知,自从李鸿章坐镇两广以来,广州几乎就成了各种新思想新流派的汇聚之地,同时也是各色潮流人物的往来交际之所。

这一是因为广州临近香港,洋华共处,鱼龙混杂。这就像天然的大型鱼塘之中,各色鳞鱼虾蟹丛生繁盛,混入些石斑青龙帝王蟹龙虾什么的根本显不出来。

再者就是李鸿章对异见之士、有识之才的宽容态度,使得这些人能够往来无拘。

他听说梁启超来了,慢慢对众人说:“我前几日就接报他已至羊城,也算出这几日他必来拜我,还真是应了!你们都没见过他吧?但此人经戊戌一败后,想必也成了惊弓之鸟,见有不少外人在,定不敢和盘托出,你们暂且去屋中回避一下,也听听他说些什么!”说罢对门仆说:“叫他进来吧!”

不多时,一人着淡黄色长衫在家仆的引领之下进入。

李白安等在屋中透过玻璃见此人面容周正、眉宇精逸、身型清癯,面对李鸿章长身下拜道:“晚生梁启超,拜见中堂大人!”

李鸿章起身虚扶:“起来,起来,卓如大才子上门,老朽有失远迎呀!”二人坐定,仆从看上茶点。

李鸿章也不问来意,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来人,梁启超有些着急,拱手问道:“京畿现已危巢难保,大人还如此闲在呀?”

李鸿章眯着眼接着笑道:“此话怎讲?”

梁启超道:“听闻太后已下令处死外国公使及侨民,也传出话要向列强宣战。大战一触即发,大清败局已定。届时生灵涂炭、国衰民号,大人难道不关心吗?”

屋中众人一听都是大骇,自己上船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义和团扶清灭洋闹得凶,怎么才过一个多月就要向列强宣战了呢?那不是以卵击石吗?

就听李鸿章缓缓说道:“想不到卓如身虽在逃,心却还系着大清,念及朝局,足见一片忠心呐!”

梁启超见他如此不紧不慢说官话,心下更是急切。

他以前虽未见过李鸿章,但知道他乃是当朝唯一能力挽狂澜的大员,只得接着说:“想必大人也知道,与列强开战,无异羊入虎口。届时庙堂倾倒,朝廷不存,皇上危在旦夕!难道大人真的愿意看我大清四分五裂被列强瓜分吗?”

李鸿章见他真是急红了眼,慢慢说:“卓如呀,我心里比你还急呀!之前我已向太后皇上上了三份急电,坦言开战万万不可,否则必至国破家亡,可是至今也没收到一个字的回复,想必都被军机处的徐桐、刚毅之流给扣下了。

此二人别的本事没有,妄自尊大、目空洋夷的说辞可是有一套,加上他们神化义和团,太后皇上被蒙蔽了也说不准。可现在的形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想太后皇上也是势如骑虎,难以挽回了!”

说罢,他端起茶碗,可杯到嘴边却没有喝,而是将碗重重地蹾在桌上。

梁启超想了半晌,突然起身向李鸿章长揖到地说:“晚生斗胆向大人献计!”

李鸿章忙说:“卓如坐下说!”

梁启超激昂地说:“请大人率两广之兵,以‘太后退位,还政于上’为名,联络各省有识要员,共赴京师,北上勤王,逼慈禧退位,还皇上亲政。并清算慈禧和朝中腐贵的罪行,与西洋各国和解。那列强本就支持皇上亲政变法,如此一来,危局立解!晚生愿为大人马前卒,亲赴各处联络协调,想十三省中支持变法的大员不在少数,只需大人起身一呼,何愁大事不成!大人,这是当下的上上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