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运香最近有点惫懒,可任重的情伤却摆出一副似乎永远也法痊愈的样子。郝运香每天上班下班,自己家、任重家跑来跑去着实吃不消。可她又不敢不奔波——万一哪天任重在家里遛弯儿时候把自己摔死,那该如何是好啊。任重这样的好人不该落得如下场。
郝运香索性暂住进任重家里,方便照顾他不说,离单位也近她不得不蚂蚁搬家似的,将自己的毛巾、牙刷、润肤露、隐形眼镜内衣裤、拖鞋、文件夹、小花瓶等,搬到任重那儿。站在任重家厕所里,她将这些小零碎从大理石洗脸台的东头摆到西头,又从头挪到东头,真是怎么摆怎么好看。她心里也纳闷:明明就是一的东西,为什么摆在自己小屋那漆皮掉落的窗台上就一副邋遢猥样,摆在这大理石台子上便板板正正的,如此顺眼。
她以为任重吃美洲大蠊是因为情伤太重,变个花样折磨自己为了帮助任重戒除这可怕的恶习,她一有空就在网上搜索各类江美食,什么稀奇做什么。经常为买点食材跑四五个菜场、超市也无怨言,买来后就变着花样做给任重吃。可惜任重除了美洲大蠊几乎吃什么吐什么。郝运香却偏偏受不了这个,一看见任重吃她便要吐。
这天,郝运香提着大包小包的菜推开家门,发现任重正坐在地板上,拿着一把牙刷耐心地刷洗大蠊。他低垂着头,披散下来的头发竟然是灰色的,大块的皮屑沿着头皮渗出,碎纸般铺洒在胡子上、颈窝里。
看见任重的样子,郝运香的胃搅作一团,她扔掉菜冲进卫生间干呕起来。任重抬起头,盯着郝运香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刷洗大蠊的速度明显慢下来。现在的任重就像个需要郝运香照顾的孤寡老人,郝运香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除了这个美洲大蠊。郝运香不让他吃,他却偏吃,而且天天吃,今天油炸、明天炖、后天红烧、大后天干煸。
郝运香刚一走出卫生间,任重冲她举起手里的大蠊,说:“我今儿打算拿它凉拌。”郝运香再也控制不住,来不及奔向马桶,便将胃里所有存货吐了个干净。任重眯起眼睛,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起来。
他不再刷洗大蠊,显然郝运香的反应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用牙刷慢慢搔着头皮,费力思索着什么——按说这大蠊不该如此招人恶心,郝运香的反应着实奇怪。
任重问郝运香:“听说你最近跟简陆走得很近。他是你的男朋友吗?你在这里照顾我,他不会生气吗?”
郝运香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知道简陆不会在意这些。任重满心里只有自己的思量,领会错了她这又点头又摇头的意思。
夜深了,任重仍然蜷缩在靠背椅里,他的双眼在黑暗中搜寻着什么,枯瘦的面颊泛出潮红的斑块,额头上布满大颗的冷汗。他努力向前倾着身体,双臂朝虚空伸展着,像是在期待什么人的拥抱。
他仰起头,嘴巴一开一合呢喃着什么。如果这会儿郝运香在他身边,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任重一直在小声地叫着:“姆妈,姆妈。”
任重早已不再牵挂傅天爱。籁籁还需要他牵挂吗?没有他,籁籁才会生活得更好。任重牵挂姆妈,他为了见姆妈正拼尽全力拖着时间。可他又实在不敢见姆妈。这副样子让姆妈见了,她该怎活下去呢?任重知道,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没有他,但姆妈不能有他。他是姆妈的希望、姆妈的骄傲、姆妈的生命。他一点儿也惧怕离开这个世界,可一想到他将会带着姆妈一道离开这个世界任重便恐惧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郝运香平稳的鼾声传到任重的耳边。他凝神听了一会儿,站来向小卧室走去。任重新近得了项奇异的本事——夜视眼。天亮时候他什么都看不见,天一黑,视力却变得出奇得好。黑暗里的切事物在他眼前都无法遁形。
任重站在小卧室门口,看见郝运香面向自己侧躺着,一只手在额边,另一只手攥着被角,眉头紧紧团着,嘴角下弯,像是受委屈的孩子。睡梦中,她的身体也略显紧张地蜷缩着,露在外面一只耳朵奇怪地支棱起来。
任重的视线慢慢转移到郝运香扁平的肚子上,停在那里一动动。在任重那锐利而又热切的目光下,郝运香的肚皮渐渐变得通起来。任重清楚地看见里面有一汪油润的水绿色的源泉在温柔地动,他睁大眼睛仔细搜寻。突然,一个小小的黑色圆球跳了出来它在这汪碧泉里快乐地嬉戏,一会儿调皮地翻出水面,一会儿又儿般上下遨游。小圆球悬停在水中央,瞪大两只眼睛好奇地瞧着重。任重也瞪大眼睛盯着它。看见任重发现了自己,小圆球“嗖的一声,像个乒乓球似的上下弹跳起来。
看着这个活泼的小圆球,任重的脑袋里冒出一幅有趣的画面小圆球在水里游着游着,就长出了尾巴。接着,小圆球上蹦出两小腿和两条小胳膊,尾巴却消失不见。小圆球变成了一只小蝌蚪他惊奇地将四只脚齐齐举到眼睛跟前:我的尾巴去哪里了?任重黑暗中咯咯大笑。小蝌蚪啊小蝌蚪,生命就是这样不可思议啊。头把这个小蝌蚪的傻样子讲给姆妈听,姆妈肯定是哈哈大笑一番后点着自己的额头嗔怪一句:“侬格只小戆大”。姆妈,对了,假如告诉姆妈这个小蝌蚪将会变成她的亲孙子,那么……任重的呼吸急促起来。
又有什么样的奇迹是生命孕育不出来的呢?!
任重守在洗手间门口,静静等了一夜。郝运香终于起床了。她看见容光焕发的任重,心里略松了口气:他也许是想通了,精神看起来不错。当她打开洗手间的门想进去盥洗的时候,任重递过来一只小杯子,央求郝运香在里面放一点儿她的晨尿。郝运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却架不住任重的坚持。当她红着脸端着杯子出来的时候,心情再次沉重起来:任重啊任重,你打算疯到什么时候呢?
出门前,她思来想去还是交待一句:这可不是童子尿,万万喝不得。
任重将杯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洗手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验孕棒,撕开包装,举了起来,然后,他打开胸腔深深吸了一口气憋住,这才将验孕棒的尖头仔细地插进小杯子,紧紧闭起双眼。十几分钟后,任重将验孕棒拿出来,他双手颤抖着将这小小的塑料棒举到鼻子跟前,这才敢睁开眼睛。两道杠!任重把眼睛擦了又擦,看了又看:没错,两道红颜色的杠!任重浑身的气力都被这根小小的棒子消耗殆尽,他倚着洗手台跪坐下去,泪水满满地溢出眼眶,打湿了杂草丛生般的胡须与头发。他说:“姆妈啊,姆妈。”
天上厚重的云层挤作一团,灰蒙蒙的,压得很低。空气滞重而生冷,迫得人无法喘息。郝运香裹紧大衣,随着人流匆匆行走。她想:要下雪了,快点赶回去吧。今天得跟任重好好谈一谈,不能再这样纵容他。要么爬起来,要么摔下去,他自己得好好拿出个主意来。
郝运香一打开房门,任重的声音便传至耳边:“你回来了。”她寻着声音奔进饭厅,看见任重微笑着坐在饭桌旁边,他洗了澡、刮了胡子、剃了头,面前的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四菜一汤。郝运香惊喜地张大嘴巴,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回答道:“是啊,是啊。我回来了。你,嘿嘿,你做的这些菜?”任重点点头,示意郝运香坐下吃饭。
任重将一小碟香菜拌大蠊挪到郝运香看不见的角落里,这才停地给她夹菜。郝运香一张脸红扑扑鲜亮亮,两只眼睛弯弯的,满喜气。她想:谢谢老天爷啊,任重终于是打算爬起来了。
任重问她:“好吃吗?”
郝运香嘴巴里塞满了食物,“呜呜”地拼命点头。
任重低下头,一只手攥紧筷子,另一只手下意识地紧张地敲着桌面。他张开嘴,欲言又止,两眼紧紧盯着面前的郝运香。可他的视线与郝运香的相交的那一刻,却又迅速地躲闪开。面前的越来越少,任重的喉结快速抖动几下,他说:“郝、郝运香,如果喜欢吃,我愿意天天做给你吃。”
郝运香冲任重笑笑:“不用。你恢复了我就放心了。不用感我,这一顿足够了。”
“郝运香,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嫁给我吧。”
一大坨米饭从郝运香半开的嘴巴里掉了出来,一根青菜挂在的嘴角。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问道:“你说什么?嫁给你?”
任重将头深深埋进颈窝,重重地点点头:“嫁,嫁给我吧。”
郝运香哈哈大笑起来,她想任重心眼儿真好,自己也不过陪他这几天,他竟然打算以身相许了?郝运香将青菜吸进嘴里,说“任重,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有过不去的坎儿,我理应帮帮你。不用这样报答我,没有必要。再说我也不需要你这样的报答。”
任重不再说话,专心吃起角落里的那盘凉拌菜。他用筷子先两根香菜,然后用这两根香菜将一只大蠊从头到脚满满裹住,送嘴巴细细咀嚼。
郝运香的喉头又开始发苦,她说:“任重啊,我知道傅天爱在心目中的地位。她不过就是想出国,你完全可以跟她一起去,或是等着她回来嘛。你把自己圈在家里吃这个玩意儿,它不解决任问题。”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吃蟑螂吗?”
郝运香摇了摇头,问:“那不是大蠊吗?”
任重笑了:“美洲大蠊,节肢动物门,昆虫纲,蜚蠊目中的一种,俗称蟑螂。呵呵。它是蜚蠊科中体积最大的一种蟑螂,成虫体长可达四十毫米。不过,它们治癌。”
“致癌你还吃?”
“攀枝花的老潘头鼻咽癌十六年,从患病那天开始每天活吃五六只,他吃了将近六万只后,现在安然无恙,身体非常强壮。重庆的赵大姐,乳腺癌晚期,医生给她判了死刑,她每天坚持吃两只活蟑螂,六年过去了,她竟然奇迹般康复了。活的,我实在吃不下去,只好每天多吃几只死的。”
郝运香盯着任重惨白的脸,不可思议地摇晃着脑袋:“你在胡说些什么?”
任重抬起右手,伸出两根指头在郝运香的鼻子底下晃了晃:“我有两种——癌。一个在肠子里,一个在肚子里,全都扩散了。”
郝运香紧紧咬住下嘴唇,这才算控制住差点从嘴巴里摔出来的舌头,她好像听懂了任重的话,又好像完全没听懂。良久后她才反应过来:两种,癌?下一秒,她冲到任重面前抓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拽起来,她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走,现在就跟我去医院。”
任重像溺水的人拼命攥住郝运香的手死死向下拉扯着:“郝运香,晚了。你嫁给我吧,不会浪费你太多的时间。只用三个月,不,也许一个月后,你就能解脱了。”
郝运香的大脑完全无法理解这一连串戏剧性的变化。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任重——深陷下去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目光热切而又无助,像个饥饿的孩子似的,大张着嘴巴等待自己赐予他一口可以救命的食物。可她不是那口能续命的粮食啊!她闭起眼睛平静了一会儿,说:“任重,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
“我有喜欢的人,我在等他。”
任重冷笑一声,放开郝运香的手,说:“你给简陆打个电话,诉他你怀孕了,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任重平静而又冷酷的声音不掺杂半点情感。一阵强烈的晕眩乎让郝运香无法站立,她歪着头不可置信地问:“任重,这不可能你到底想干什么?”
任重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塑料棒,指着上面的两道红杠,说:“天晚上,我看见他了。我也做过验证,你确实怀孕了。”
“你看见谁了?原来早上你问我要那个东西是要派这个用场?不可能,我不可能怀孕。”那晚,郝运香根本没有用自己的秘密器。可简陆到底有没有做什么措施,现在却是半点也回想不起来他们才有过一次。郝运香敲着自己的脑袋,说:“这绝不可能。”
“你可以自己再去验证。我这里还有新的验孕棒,验孕试纸有。”任重靠回椅背,两根细长的青白色的手指笃定地交叉在一起郝运香的反应让他放下心来。
“你为什么有这些东西?”
任重苦笑了一下:“原本是准备给籁籁用的。”
郝运香捧着验孕棒和试纸走进卫生间,半个小时后又走了出来她苍白的面庞上挂着啼笑皆非的表情。这算什么?老天爷给自己奖励还是惩罚?恍惚间,好像一只巨掌从晴空里猛地劈下来,劈了她的头盖骨,将条条脑神经当作竖琴,弹奏起了《命运交响曲郝运香将两根手指捅进耳朵眼里使劲搅和,希望能缓解一下脑袋的轰鸣巨响。
她在屋子里茫然地转了几圈,她想回自己的小家。可任重拦了她,坚持让她通知简陆。任重知道自己这样做实在是太冷酷,他不能放走郝运香,他没有时间了。他笃定简陆这个纨绔子弟不能会对郝运香和那个小圆球负责,不可能!
郝运香机械地接过手机,给简陆打了一个电话。简陆的手机打不通。郝运香无助地看着任重。任重嘴巴上冷酷的笑纹又加深了一点,摊开两手做了个手势,对郝运香说:“给他发个短信。”郝运香照做了。任重说:“现在让我们来等等看。”
下雪了,一条条白色的细线从天上绵绵密密地挂了下来。侧耳细听,能听到落雪“扑簌簌扑簌簌”的声音。任重和郝运香无言对坐着,听了整整一夜。郝运香的手机一直很安静。
天亮了,郝运香转动着酸麻的肩膀,想着该去上班了。她站起来,却一个趔趄又跌坐回沙发。坐了整晚没有变化姿势,双腿像被千万根小针扎着,根本无法站立。她用劲捏着自己的小腿,想赶快恢复过来好能支撑着自己走出这里。
任重关注着郝运香的一举一动,郝运香看上去十分平静。任重着急起来,说:“郝运香,你打算怎么办?”
郝运香看了任重一眼,说:“我不知道。”
任重快步走过来,蹲在郝运香的面前,说:“嫁给我。”郝运香摇了摇头。任重抓住她的手,急切地说:“简陆不会对你和肚子里的孩子负责的。我可以。”郝运香却再次摇了摇头。
任重急了,站起来冲进自己的卧室,郝运香听见抽屉开关的声音。不一会儿,任重又再次冲回郝运香的面前,他左手拿着银行卡,右手拿着房产证,清瘦的面颊上两只眼睛深渊般巨大。他举起左手说:“这是我的工资卡,单位现在还给我发工资。只要我不用进口的,药费也能报个七七八八。听说死后还有抚恤金和八个月工资的丧葬费。”任重顿了顿,右手再次举起来,接着说:“这是房产证,我可以把上面的名字改成你的,只要你肯嫁给我。”说完,他将两样东西硬是塞进郝运香的手里。
郝运香的大脑早就罢工了,她麻木地看着手里的房产证和银行卡,脑袋里空空如也。她想起自己年初时舒展着腰身宣称,走着瞧,任重早晚会把存款证、房产证、结婚证双手奉上。现在,他可不是蹲在她面前将这些东西双手奉上了嘛。郝运香啊郝运香,你还有卜先知的能力呢。她咯咯傻笑起来——这实在是太讽刺了。
郝运香下意识地喃喃自语:“我要回单位了,我不能迟到。”完,她坚定地站了起来。任重紧紧箍住她的双腿,声音尖利而冷硬像一把刀刻进郝运香的脑袋,嘶喊着:“郝运香,求求你帮帮我。别走,你一走我的姆妈该怎么办呢?没有我,她是活不下去的。运香,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奇迹啊,他能救命的。郝运香啊,生是个奇迹,它要来谁也挡不住,它要走,谁也一样挡不住。你千不能做傻事。”
郝运香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人行道上,左手攥着行卡,右手攥着房产证,脚下一滑,人摔倒了,手里的东西飞了去——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她爬起来,深深叹了口气,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吹掉上面碎雪,仔仔细细贴身收好,擦掉鼻涕,继续前进。
身后一串长长的脚印。
当晚,郝运香回到了自己的磨具盒子,坐在过道里刚换完鞋一站起身狠狠撞到头顶的鞋柜,眼冒金星,惨叫一声便摔进了身的卫生间。鞋盒大小的卫生间哪里容得下郝运香的体积,肚子一硬生生又将大半个她挤出腹内。郝运香头挂在搪瓷基本掉光的蹲边,上半身填满了卫生间,下半身却拐了两道弯窝在过道里。
歇了半天她才把身子捋顺,站起来打算洗个手。水泥台子将搭出来的洗脸池上却只剩下一块肥皂——满身的黑道道,泡在一黄白色似呕吐物的腻子里。郝运香两个指尖掂起这块肥皂,嫌恶闭起眼睛一甩手,肥皂“哐当”一声掉进蹲坑,“哧溜”一下滑进水道,随即便又不服气似的飘了上来——那一条条黑道道眼睛一瞪大了,无声地谴责着郝运香。
郝运香躺上床,什么也不想做。以往一躺上去,身心都能得无限的安慰与舒适,可今天这床仿佛长出了犄角,硌得她浑身疼她翻个身,从底下摸出一块硬物,原来是简陆送给她的那只小骡子。
郝运香托起它,小骡子的双眼调皮地一眨又一眨,张开嘴巴说:“妈妈,妈妈。”这时,郝运香的眼泪洪水般呼啸着冲出眼眶,她想:生命是个奇迹啊。
郝运香再次推开任重家的门。屋里还是没开灯,任重瘫坐在靠背椅上,背对着大门。郝运香上前拍拍任重的肩膀,说:“任重啊,我不要你的钱和房子,我也不能嫁给你。但是,你可以告诉你姆妈,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任重的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他抓住郝运香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说:“谢谢你,郝运香。以后我生吃非洲大蠊,一天十五只,早中晚各五只。”郝运香点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