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着东边半块天空,看不见太阳升到了哪里。第九生产队象每个生产队一样,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着炊烟,唯离柳树井不远的一个大院里不显一丝烟火,也没有什么声息。这里是第九生产队的牲口圈。忽然间,震耳的喊声却从牲口圈的房顶上传向四方:

“社员们都听着,听着!吃过早饭以后,都往牲口圈里集合,’选举队长。来早的十分工,来晚的五分工,不来的受罚!”

喊声出自高羽巴之口。

看来,在丁贵武身上失去“二水”效用的姜红牛,不得不让九队的社员们行使自己的民主权利了。

随着高羽巴喊声的起落,肉蛋娘和王顺喜从姜家“一台戏”的院门里匆匆忙忙地奔出来,又急促促地朝着另一户的院门走去。肉蛋娘头没梳顺,脸没抹粉,衣扣也没扣齐,左脚上穿着黑鞋,右脚上却是蓝鞋。王顺喜两眼通红,口角里冒血。他们为了维护已得的利益,要豁命地苦干一场了。

丁贵武的院里、屋里静如往常。

丁贵武已做熟早饭,满满的一海碗糊糊饭放在桌子上,热气越来越弱。丁贵武站立在春山的相片下边,两眼凝视着春山的相片,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大滴泪珠模糊了他的视一线,他顾不得掏出手绢,撩起衣襟把泪珠擦掉。衣襟已湿透巴掌打一片。

丁贵武能在姜红牛面前面不改色,身不颤动,毅然决然地把姜红牛吼走,但他难放下心里的悲痛。他毕竟只有春山一个儿子啊!他毕竟到了需要儿女照料的时候啦!他一直期望着亲孙孙欢欢快快地喊他爷爷、再用力揪揪他的胡子的那一天。他虽然在战火里看到过无数的亲人倒在他的身边,但春山的甲牺牲,他还缺少精神准备,他耳朵里没有枪声已经三十来年。

桌上糊糊饭的热气越来越弱,丁贵武眼里的热泪越来越明,不多一会儿,他的腰也弯了下来,气也出不顺畅,好似一千砖万瓦压在了他的背上。红霞、刘淘气、矮个子姑娘、大个子姑娘等齐来看他是不是做熟早饭,缸里是否有水,厨房里是否有炭,要分担他的悲痛,他也没有伸伸腰杆,朝四个人转过身来。他身子未转,却知道是他们四人:

“红霞、淘气儿你们四个怎么不听我的?又来干什么?我又不是不能动啦!再不许看我的缸里是不是有水!”

站成一排的四个人应出一个字:“嗯。”

“再不许看我的厨房里有柴没有柴!”

“嗯。”

“再不许问我的衣裳该洗不该洗!”

“嗯。”

“再不许来间我磨面不磨面!”

“嗯。”

“谁流泪啦?”

“谁也没流泪。”四人又异口同声。

“好!……你们不把我放到心里,就是对我顶有用的安慰啦!”

“嗯。”

“走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嗯。”

“怎么还不走?”

“你的饭凉啦。”

“我不爱吃热饭,走你们的!”

四人暗暗叹息一声,转身慢慢走去。

张手年屋里,炕上放着一个空碗,一双竹舞一张乐乐.己经吃过.早饭,蹲在独一无二的三根半腿的凳子上,眯缝着两眼一抽旱烟。他从丁贵武那里回到家里,一夜泪水没止,反来复去地念叨;“丁贵武可不能没有春山啊!……这可要把丁贵武撂倒了!……”

眼下,他的心里踏实了许多,姜红牛的“二水”没能在丁贵武拿上奏效,姜红牛不得不同意九队选举队长,他声失的民主权利又要回到他的手里了,他简直象在海边看到了日出。同时也使他十分难过。他不禁不由得想到他的可悲的事儿一宗一节,想到他痛恨的“悲”字和他难舍难别;想到华满山对他的提醒,想到丁贵武要领头火烧姜二秃时对丁贵武有过表态,更想到丁贵武对他庄重的批评。

那是他在合河口集镇丰把他的少家岑竺奉送给姜红牛的当天晚上,他吃罢晚饭,到门外路边去抱柴,丁贵武倒背着两手,迈着沉重的脚步从会河口镇上赶集回来,瞅他一眼,立在他的身边,开口就说:“我说乐乐,你张口闭口不再做可悲的张乐乐,怎么,到了具体事头儿上,言行就不一啦?”

“……”他一时想不起丁贵武指的啥。

“姜红牛给了你两块钱买下你的‘家宝,,你怎么又高兴得骨酥啦?”

“没……没骨酥,心里有点……唉,反正还想着再给支书送点礼,把序斗……”他尬尴地说。

丁贵武叹口长气:“你呀!你呀!……你知道不知道姜红牛背转你就把你的‘家宝’扔到猪圈里了?自个儿的骨气哪儿去啦?别说他给你两块钱,给座金山也不能要他的!儿子不要了,也不能不要人的骨气!你瞧瞧人家牛角,戴着黑帽子,就敢在九庄硬钉钉地把你不敢应、别人不敢讲的话应下来!他真不愧是条硬汉子!”

“你……你骂我吧!”他难过地说。

“我骂你干嘛?我该骂我丁贵武!丁贵武要不是个‘泥包公,,张乐乐的骨气也丢不了!”

他越想越后悔没有让丁贵武好好地把他骂一顿,越想越感到自己应该把自己切切实实地骂一顿。他“砰”一声把烟袋扔到炕上,立到屋地下转了半个圈圈,拧了一下脑袋,要自我痛骂一气,只见院里有人把他的栅栏门推开了。

“乐乐哥在家吧?”

张乐乐一怔,自我怒骂一番的主意立刻放下。已经十多个年头了,他还没有听到过这样亲切的喊声。他要迈步迎出去,一女一男已走进屋里,女的是肉蛋娘,男的是王顺喜。

“乐乐哥,你吃过饭了吧?”二人同时开口,语气相同,态度一样,没有过的热乎,没有过的亲近,好象都是张乐乐知己的亲戚了。肉蛋娘说罢,不嫌张乐乐的炕沿不干净,坐到了炕沿上。王顺喜说罢,不害怕张乐乐的三条半腿的凳子坐不稳,坐到了三条半腿的凳子上。

张乐乐眯缝着两眼,偷偷地观察观察肉蛋娘的样儿,瞧看瞧看王顺喜的神情,转动转动眼珠,也以热乎还热乎、以亲切还亲切,他仰脖儿,“哈哈哈”笑一笑,睁大两个眼睛说:“吃过饭啦,吃过饭啦。”

“吃的什么饭?”王顺喜递给张乐乐一根纸烟说。

张乐乐点着纸烟,用力抽一口:“我张乐乐的饭换不转:“糠饼、菜团、糊糊饭。张乐乐今儿个的饭换转了:南瓜、萝卜、山药蛋。我绝对不是吹牛。今儿个不是选举队长的喜庆日子嘛?”

“对对对。谁也清楚张乐乐是个实厚人……”肉蛋娘刚开口,王顺喜又把话抢去:“乐乐哥不光是个实厚人,还是一个绝顶的精明人哩!”

张乐乐又仰头“哈哈哈”笑一笑。“看王秘书把我抬举的,天底下要是有个傻子国,我张乐乐可以.到傻子国里去当皇帝……”

“谦虚,谦虚。”肉蛋娘打断张乐乐,“说绝顶精明有点过头,乐乐哥的心眼儿是满够用的了。不过,诸葛亮也有失算的时候儿,象去帮助丁贵武火烧姜二秃,就有点考虑不周。 自己也不盘算盘算,自己的序斗还关在监狱里,不靠近支书,不听党的话,不服从领导,不求干部们给说句话儿,拜斗哪天才能出来呀?”

肉蛋娘伸手掏烟抽,王顺喜又接上:“常言说,‘良言一句三冬暖,肉蛋娘的话句句是良言,应该记到心里。支书叫我来告诉你,他往县里去开会,又往县里法院给你跑了一趟。这回可把实底摸住了,只要序斗再不出什么差错,过不了几个礼拜,就回来了。”

肉蛋娘飞也似地跳到屋地下,立到张乐乐脸前,拍拍-手,摇摇头:“乐乐哥,序斗就要回来了,你的头脑该更加清醒了吧?支书给你往上头说句好话,库斗就能早点回到你身前,支书要是给你往上头说句不利于你的话儿哩?县法院想放也不会把廊斗放回来……要说嘛,乐乐哥在过去跟支书跟得还算是够紧的……”

“够紧的!够紧的!实事求是。”王顺喜也站起来用力说。

张乐乐明快的眼睛忽然发了暗,发了潮,发了呆,嘴巴也往高的嘶了呱。转眼之间,张乐乐眼里的暗、潮、呆一扫而光,嘴巴里又吐出笑声来,紧接着又大声道:“不不不,你们二位过奖了,我坦白说,我过去跟支书跟得还不够紧,听话听得不够真……”

“向前看,过去的就一概不提啦。”王顺喜又坐回到三条半腿的凳子上:“支书原计划亲自来找你坐坐哩。他在接待县革委、地革委的三位领导,要我们俩代表他来你这里拉,一拉。他人不来心到了。他对九队选举队长有了明确的设想,要我们把他的设想转告你……”

“他的设想是不是让高队长继续任队长?”张乐乐迫不及待地插话说。

“天对地对!”肉蛋娘高兴得又情不自禁地拍拍手,“要不说乐乐哥的心眼儿够用嘛!路线认识也够高哩!要不是卑斗犯了法,影响了乐乐哥的威信,我还想选举乐乐哥当保管委员,接任葛润吉的工作哩!乐乐哥,到了选举会上,你是不是提出高羽巴当候选人?”

“成!成!”张乐乐习惯地拧一下脑袋,把三根指头的右手举起来,“我张乐乐要是违背了支书的设想,违背了你们俩的一片深情,我就不在九庄为人,跑到‘傻子国,里当皇帝,让傻子们喊我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顺喜用力地握住了张乐乐的右手,一握再握。肉蛋娘也高兴得嘴巴里流出了长长的水线。

高羽巴再一次的在牲口圈房顶上吃喝起来:“喂,社员们听着,天不早啦,还在家里千嘛?快往牲口圈里来吧!来晚了可就只记五分工……”

牲口圈三面有房,上房是仓库,西房喂牲口。社员们要下票,牲口们都拴在槽头休息了。牲口们毛不短,肉不多,要是不放鞍子骑上去,脊梁骨准把人的屁股格出血,也许是工分的作用,高羽巴刚从房顶上跳到院里挂好黑板,男男女女、三三五五就从四面八方涌来。红霞同矮个子姑娘等走在一起,他们都带着小板凳,有的还拿着针线活儿。她们很快围住一棵揪树坐下来。田瑞英没有伴儿,她孤零零地坐到了偏僻处。不多一会儿,王顺喜、肉蛋娘、刘淘气、张乐乐等都到了。只是不见丁贵武。人人都象战斗打响之前的战士,紧张严肃,面无表情。高羽巴把社员名册往高处举举,故意千咳两声,清清嗓子,大声地点名,接着告诉王顺喜人已到齐。

不知为什么姜红牛不亲自出马,要王顺喜来主持选举。王顺喜站到大家面前,习惯地朝大家挺一挺胸脯,端出大队秘书的气振开口讲话:

“大家都要安静安静。我首先代表大队支委会和管委会,宣布一件有重要意义的事情,提醒认识模糊的人高度地注意,根据可靠消息,阶级敌人华牛角逃出我九庄之后,已经被逮捕法办!”

社员们不语,王顺喜看一眼田瑞英、红霞、刘淘气,又道;“我接着说一说选举队长一事。今天选举队长,不是改选队长,老媳妇坐新轿是可以的,叫新媳妇坐新轿嘛……也不是绝对不可以。站在大队支委会和管委会的角度上看,高羽巴同志服从领导,对党忠诚,优点不少,坐坐新轿,领导上是会批准的。当然了,人没十全,树没九枝,高羽巴同志也还是有一定缺点的,最近在‘二委会,上做过了检查,态度诚恳,决心不小,大家都给他鼓了掌。我要讲的第二点:‘二委会,研究决定,跟上新的精神,打破旧的框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实事求是,只选一个正队长,让正队长组阁。这样可以提高班子的效率。第三点,大家推选出监票人、唱票人和写票人。”

推举监票人、唱票人和写票人不费难,很快就推选出来了。王顺喜把手一挥又说:“第四一点,提候选人一定要擦亮眼睛,不准随意乱提,防止有人捣乱,破坏选举。哪一位提候选人,请把手举起来。”

“我提,我提!”青年社员们连喊带举手,上岁数的社员只把手举起来。

“大家不要喊,请张乐乐先提。”

肉蛋娘紧向张乐乐投射出赞许的目光,高羽巴也洋洋得意地朝张乐乐膘一眼,一号肉蛋还望着张乐乐拍了一下母掌。张乐乐泰然地站起来,挺挺腰杆说:“老子豁出去啦!哪怕儿子永远不与老子团圆,临终没人摔老盆!”说罢把手一举:“我提丁贵武当候选人!”

“赞成!赞成!……”刘淘气、红霞、矮个子姑娘、大个子姑娘等异口同音。还有十多个社员拍响了巴掌。

王顺喜和肉蛋娘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在张乐乐身上的一番辛苦成了泡影,让一个地位卑贱的家伙把他们当做傻瓜耍笑了。王顺喜一连倒吸两口气,肉蛋娘浑身颤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坐在肉蛋娘身边的四号肉蛋举起拳头吼起来:“犯罪分子的家属只许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根本没权提候选人!”

“对对对!……”一、三、五、六号肉蛋和另外几个年轻社员站起来齐声喊。姜家的“一台戏”不等喊声落地就嚷起来:“我不能同意丁贵武当候选人。谁……谁也不能拿着党的路线开玩笑,谁也不能把三中全会放耳后,更不能拿着社员的班子闹着玩。丁贵武抗日有功,‘**,中受了迫害是实,可他人老了。老返小,小力气拉不动千斤车。最近有的社员还反映他作风有间题……”

“作风有吗间题?敲响亮明!”矮个子姑娘和高个子姑娘发了火,猛地站起来质问姜家的“一台戏”。

姜家的“一台戏”张开了嘴巴卡了壳儿。

“你不敢敲响亮明就是造谣、诬陷!”刘淘气也接了火。

高羽巴拍拍大腿,挺身而出:“你……你们这可是逼别人上梁山,丁贵武领头火烧被害死的姜二秃,目的是什么?不是想上了红霞娘?……他这是什么人品?他……他作风正掀?”

高羽巴这一炮打得够狠,田瑞英的脸色一下变成雪白,红霞紧咬住了嘴唇。高羽巴的这一炮也把刘淘气等人的火气勾足了。

刘淘气、矮个子姑娘、大个子姑娘等猛地扑到了高羽巴面前,要撕裂高羽巴的嘴巴。四号肉蛋等也站起来立到高羽巴一边,齐握起了拳头。一场恶战就要开始了。说时迟,那时快,几个上年纪的社员伸手把刘淘气等人拦后几步奋又将四号肉蛋推远,转身怒斥高羽巴。“丁贵武咋没有资格当候选人?你也不怕你的舌头烂了?……”王顺喜又迫不得已地批评高羽巴几句,使高羽巴闭了口,两方的人才又坐到原处。王顺喜喘口气,又挺起胸脯讲话。

“丁贵武当不当候选人,应由丁贵武自己决定。丁贵武为革命呕心沥血,‘文革,中又受摧残,特别是他的独子最近在前线光荣牺牲,他老人家的心里一定很痛苦!这是人之常情嘛。他人都没到,说明他连选举权都放弃了,就谈不上他同意当候选人了。我看就把他这个候选人免了吧理 ”

“丁贵武来啦!”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王顺喜一证停了口。刘淘气、红霞、高羽巴、肉蛋娘等都“噌”地站起来,朝院门口转过身,胆小的娃娃们,有的藏到了奶奶背后,有的钻到了娘的怀里,有的用小手捂住了眼睛。

丁贵武真的来了。胆小的娃娃们是习惯成了自然。如果他们睁大眼睛,仔细地瞅瞅丁贵武,也许就不藏不钻了。不知丁贵武叫他脸上的哀容、眼里的泪水跑到了哪里,他脸上展展妥妥,眼边干干净净。他的腰不弯背不驼,脚步迈得悠闲自在,哪里象他的独根苗苗刚刚牺牲,活活还象伴随在他的身边。他的身后还跟来两个壮汉子。他是因为和两个壮年汉子交涣意见才来晚了。他听见了王顺喜的言讲,直然走到大家脸前,站到了王顺喜一边。不等王顺喜叫他表态,他就庄重有力地开了日:

“社员同志们,主秘书刚才说丁贵武当不当候选人,要由丁贵武自己决定,好!我就说说我的决定:社员同志们,春山为了我们国家、边疆不受侵犯,为了保卫边疆和老百姓的安全,英勇牺牲了。我就他一个小子,着实说,我心里难受,可我不能对不起他,我也不能再对不起社员们!只要大家看着我丁贵武还是头拉套的牛,我二话不说,还要把套拉起来,而且还要实心实意地拉。拿枪那工夫,我没有害怕把我的脑袋交给敌人;为四化,为叫大家富起来,我也肯把我的老命豁出来!为保卫大家生命安全时节,我没布把套拉偏过,为四化,为大家富起来,我也不会把套拉偏!这就是我的决定!完啦。”

不少社员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丁贵武的决定。

丁贵武的决定,不少社员的掌声,简直象严冬里响了一声雷,一下把王顺喜、肉蛋娘都惊呆了。姜红牛在丁贵武面前碰壁之后,与王顺喜分析好久,研究半天,认为丁贵武可能是回光反照,外强中干,不会再制造什么麻烦。特别王顺喜认定是这样。高羽巴点名时,王顺喜没听见丁贵武应声,更认定他的分析是绝对正确的了。哪知道,丁贵武不光露了面儿,同意被提议为候选人,还扬言愿把队长的担子挑起来。

还是肉蛋娘先喘过气,她用力站起来,把手举得高高的:“我提高羽巴当候选人!”

“赞成!赞成!”肉蛋们喊着举起双手,姜家不少人拍晌巴掌。

王顺喜也松了口气。

很快开始了选举。社员们个个认真。识字的,把自己要选的人的名字公公正正地写在选票上,还要再看一看自己写下的名字清楚不清楚。不识字的看中了代笔人,把代笔人拉到没人的地方,请代笔人公公正正地把自己说出的名字写在选票上。

选举结果,人人出乎预料,丁贵武和高羽巴的票数相等,都是七十五票,王顺喜立刻让选举了第二次、第三次,结果丁贵武和高羽巴的票数还是一样多。王顺喜来个当机立断:

“社员同志们,选举三次,丁贵武和高羽巴的票数一直相等,只有报大队‘二委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