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早上,康桥一大早就接到不少的电话,这些电话都来自于她的同学,不管是她认识的,还是她不认识都往着她手机打电话,这些人都问她一个共同的问题:能不能透露一点内幕消息,霍莲煾是不是真的打算和福田雅子交往了?
半个小时之后,康桥看到这样的一则新闻:霍莲煾和福田雅子一起出席他朋友的摄影展,霍莲煾被媒体再一次问到他和福田雅子的关系,霍莲煾第一次松口,他说不排除未来有一天和福田雅子从同学变成恋人关系的可能。
这话一出,折煞了斯里巴加湾半数以女孩们的芳心。
八月十三号,星期五,农历七月十五,中国南方传统的中元节。
这一天,康桥永生难忘。
耶稣死于星期五,这一天为当月的十三号,在西方,如果一旦十三号又恰逢星期五的话,那么这一天就会变成西方人的梦魇。
他们把这一天称之为“黑色星期五”一些人会在这一天拒绝乘坐飞机,拒绝买房子,拒绝朋友的邀请,拒绝一些会涉及到人身安全的活动,拒绝远行。
因为这一天代表着别离。
永远的别离。
永远的别离
八月十三号,星期五,中国南方传统的中元节。
中元节在中国传统意义上代表的是鬼门关打开,传说中一些死去的人会通过鬼门关来到他们曾经生活过的世界,看望他们的亲人朋友子孙后代,这个时候活在世界的人会烧香祭拜,准备很多供品让来看望他们的祖先带回去。
霍家祖先来自于中国南方,即使已经离开家多年可他们依然延续着家乡的传统,为了把传统发扬光大,霍家祖先还在文莱建立了祖庙,他们把先祖的牌位从家乡带到了祖庙,但凡大的节日都会请来法师,霍家人的当家人每逢大节日都要祖庙祭拜。
随着祖庙建立,霍家的生意越做越大,霍家人把他们的财富归功于祖先的庇佑,所以在几大节日中就数中元节最为隆重。
今年的中元节,霍家从台湾请来了很有名望的法师,霍老先生更是在三天前就从新加坡打来电话叮嘱霍正楷这几天里不能近女.色,戒烟戒酒。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霍老先生的关系,还是霍正楷的愧疚还在作祟,三天前,倪海棠接到姚管家的通知,她这次要陪着霍正楷到祖庙祭拜。
八月十三号,星期五,康桥发誓这一天和平日里头没有什么两样。
所有所有按照日常按部就班,起床、梳洗、早餐、连同她和倪海棠霍小樊坐的位置,甚至于早餐的分量,一切一切就像是那只放在随身听里循环的单曲。
也只有在当倪海棠不再了的时候,康桥才骤然想起,原来每一个别离都有着特属于它们的前奏曲。
比如,这个清晨她跑步回来看到那只掉落在地上她叫不出名长相普通的鸟,它死了。
在它身边还有被啄得乱七八糟的鸟巢,很显然夜里猫头鹰攻击了它的窝,不知名的鸟奋起反抗。
死去的鸟的体积也就猫头鹰的三分之一大,康桥在心里还想着怎么那么傻,可以飞走啊,当康桥想把鸟的尸体丢到垃圾桶去时,她明白了一切,明白了它为什么不逃跑。
连毛都没有长齐的雏鸟被自己的母亲保护在羽翼之下,甜甜酣睡。
康桥给动物协会打电话,动物协会的人带走依然还在酣睡的小鸟,吃早餐时康桥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倪海棠。
倪海棠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之后目光又落在霍小樊身上,没有说什么。
沿着回忆的线,再回想这一刻,康桥终于读懂了自己母亲看他们的那一眼,那一眼分明包含着:如果是我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有些的人,天生不善于谈论爱和情感。
离别的前奏曲里还有关于出现在倪海棠鬓角的那根白发。
“康桥。”坐在化妆镜前的倪海棠叫住正在检查倪海棠包的康桥。
文莱已经连续几天没有下雨了,这也导致了这几天天气温度的飙高,今天文莱天气的温度又破了昨天纪录。
康桥走到倪海棠身边。
倪海棠昨天有点中暑,这导致于她脸色不大好,她把手中的耳环交到康桥手上:“帮妈妈带上。”
康桥接过耳环,那是一双被设计得就像是扣子的祖母绿耳环,在康桥帮忙倪海棠戴耳环时,听到她自言自语说着“真奇怪,也不知道怎么的这耳环老是戴不上。”
“你昨天中暑了,会没有精神很正常。”一边提醒着康桥一边去拿另外一只耳环。
倪海棠没有再说什么。
另外一只耳环也戴好了,日正正午,光线特别强烈,强烈到康桥想忽视倪海棠左边鬓角的那根白头发都不行。
在康桥的心里,倪海棠是漂亮的,不仅漂亮而且气质典雅,只要她不开口往那里一坐,一定不会有人会把她和交际花联系在一起,更别提她曾经是村妞一枚,她有时候比那些名门家的女孩看起来更显得像模像样。
所以,康桥从来没有把倪海棠和白头发联系在一起。
“怎么了?”倪海棠问她。
倪海棠有多爱美康桥是知道的,要是让她知道她头上长白头发心里一定会郁闷得要死。
她得偷偷的把那根看起来很碍眼的白头发拔掉,手不动声色的落在她鬓角上,刚刚想发力,倪海棠淡淡的一句“不要去动它”让康桥停下动作。
手从鬓角垂落,叫了一声妈妈。
“嗯。”倪海棠应答着,淡淡笑开:“那根白头发让你觉得刺眼,难受吗?”
康桥点了点头。
倪海棠侧过脸来,看着她。
“这世界绝大多数的女人都会成为一位妈妈,而每一位妈妈都会老去。”
那个时候的倪海棠在康桥的心里很像她的外婆。
“这是你外婆告诉我的。”
怪不得,康桥再叫了一声妈妈,这次的那声“妈妈”自然得宛如从肺部里挤出来的呼吸,稔熟亲昵。
“我前几天就看到它,说实在的我那时心里很郁闷来着,我在想啊,那根白头发肯定是为你和小樊操心操出来的。”
康桥下意识间狡辩:“我和小樊从来都不惹事。”
“就是操心你们哪一天给我惹出一堆事来,惹事了还可以解决,要是吃亏了怎么办?”倪海棠一一细数:“康桥你太笨,我总是觉得你走在路上,会随时随地掉在别人给你设下的陷阱里,就像霍莲煾那次……”
听到这里康桥下意识揉了揉脸。
“还有,小樊,我总觉得我们小樊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就是智商那块……”
康桥皱了皱眉,很不高兴的叫了一声妈妈。
这时倪海棠才反应过来:“其实妈妈没有那个意思,也没有往那个方面想,你也知道在你们面前妈妈懒得动脑子,总是有什么说什么,不要把这个放在心里,其实妈妈是希望小樊快点长大,那个孩子总是谁对他和颜悦色了就以为谁对他好,这个世界上笑里藏刀的人多的是,妈妈是希望小樊快点长大,长大了谁的笑里藏着刀刃?谁的笑容里藏着蜜意?他知道他明白。”
那些,康桥懂,她也希望她的小樊快点长大。
倪海棠似乎还想说什么,康桥提醒她现在时间差不多了,还有十五分钟司机就来了,看了一眼钟表倪海棠又自言自语开了,说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她想说的话很多。
那就是那支离别的前奏曲。
离别的前奏曲里还有关于一名母亲那种潜藏在心底里的牵挂:小樊快点长大,康桥能聪明一点。
倪海棠站了起来,走向椭圆形的全身镜,全身镜里前摆着康桥给她准备的鞋,藏蓝色的,差不多四寸高。
穿上鞋,问了一句“康桥,妈妈好看吗?”
倪海棠一直把她的美丽当成是武器,她总是怕有一天她的武器不好使了,她总是不厌其烦问康桥“康桥,妈妈好看吗?”以此来获得信心。
把带有流苏设计的包交给倪海棠,目光转向镜子,描着精致花纹的镜子里,身着乳白色无袖旗袍的倪海棠宛如民国佳人,眸光艳涟。
点头,喃喃说出好看。
是真的好看,平日里头康桥对于倪海棠孜孜不倦提出的“康桥,我好看吗?”时回答大多都是敷衍的。
可今天的妈妈是真的好看,特别的好看,具体好看在哪里康桥也不知道,只是单纯觉得今天的倪海棠和以往不一样。
一点半,阿巧说车开来了,阿巧还说霍先生也在车里。
倪海棠推开窗户,康桥也跟着她来到窗户,透过窗户,康桥看到立于车前的霍正楷,霍正楷穿着白色西装,脸朝着她们。
这天的霍正楷形象也是鲜明的,摆着西装配礼帽,英俊潇洒,是那种只需要站在那里就可以让女人们为之倾倒的英伦绅士。
他朝着她们招手。
“我走了。”倪海棠和康桥说。
康桥点头。
跟着阿巧一起来的霍小樊很忽然冒出了一句“妈妈真好看。”
小家伙的话让倪海棠心花怒放,她拍了拍他的脸并且把他松开的衣袖整理好,外面的车喇叭又响起了一声。
“妈妈走了。”
“妈妈小心一点。”康桥拉着霍小樊立在窗前。
秀美的颈部支撑着松松挽着的发鬓,旗袍下摆在空中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四寸高藏青色中跟鞋跨过那道门槛,手包长长的流苏在拐角处跳跃灵动,风情无限。
那一刻的倪海棠把康桥看呆。
她走了。
看着房间门,没有来由的康桥感觉到心里空****了起来,总感觉到她好像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很快的康桥想起她忘了给倪海棠准备好的小风扇,是那种可以拿在手上的迷你风扇,祖庙没有冷气,今天会有很多人会到祖庙来听台湾法师讲课,到时候肯定会很热。
拿起小风扇康桥快步朝着倪海棠追去,就像是在捉迷藏一样,拐过那个拐角,脚刚刚踩到笔直的长廊倪海棠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长廊尽头,再跑,直长廊走完,她看到了倪海棠的身影消失在芭蕉林那处,康桥再跑,穿过芭蕉树下。
然后,她看到白色的劳斯莱斯的车门刚刚关上。
后车玻璃印出倪海棠和霍正楷的背影。
“妈妈。”康桥喃喃叫着。
车子缓缓开走。
别离的前奏曲最后写满了怅然若失:就差一步,总是,就差那么一步。
两点半,康桥坐上通往学校的班车,今天学校有植树活动,在植树活动中康桥见到长时间不参加活动的韩棕。
比起之前韩棕看起来精神好了一些,他冲着康桥笑说办公室的冷气让他想念汗流浃背的时候,他说以后他会抽出时间参加植树活动。
后来康桥才知道,韩棕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不是因为办公室冷气,而是他听从了心里医生的建议,多抽出时间参加公益活动,这样有助于他走出阴霾。
一切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植树期间韩棕一直把康桥当成小妹妹般照顾,他挑重的活干,铲土浇水,康桥负责把半米高的树木扶正。
四点四十分,十棵树种完八棵,正要种第九棵树时康桥的手机响起。
康桥永远铭记那时的铃声,没头没脑的,让人忽然间就那么吓了一跳。
接起手机,那个莫名其妙的女孩声音,配合着极为吵闹的电话背景让康桥还以为是哪个马大哈拨错了手机号,而且这个马大哈有可能处于某场事故现场,因为康桥从对方的电话背景中听到警车声音。
“你是谁?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对方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让康桥有些不耐烦了,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听到类似于血啊刀啊简直是糟糕透顶。
“康桥。”对方倒是叫出她的名字:“我是何小韵啊。”
何小韵?康桥想起来了,她是认识这么一个人,何小韵是康桥的同班同学,斯里巴加湾华人挺多的,黑头发黄色皮肤人种就占据了班级里的五分之一名额,何小韵就是班级里的五分之一,因为她祖籍也是海南,所以康桥和她走得比较近一点。
“有什么事情吗?”康桥问道。
“我见到霍莲煾了。”何小韵告诉她,只是声音里兴奋的样子。
这个花痴,何小韵是她们班级里喜欢霍莲煾的女孩之一,正因为这样康桥没少受到她的骚扰,何小韵已经不仅一次提出想到康桥家玩了,可她的要求总是被康桥一次次拒绝。
这下倒好,自己制造机会了。
今天霍莲煾也会跟着霍正楷到祖庙祭拜。
“如果是要和我说这些话,挂了。”康桥一边讲着电话一边看着正在拆第九棵树包装的韩棕:“何小韵,我还得去种树,我要挂了……”
“不,不。”那边急急忙忙喊了起来:“康桥别挂,我也看到你妈妈了。”
“嗯。”再淡淡应答一句,何小韵是典型的八卦女生,这一类女生总是知道很多的小道消息:“所以呢?”
“康桥……”对方一副欲语还休的语气。
知道很多小道消息的女生还喜欢故弄玄虚,康桥冷冷说:“好了,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真的要挂断电话了。”
与其说是急着去种树到不如说是害怕吧,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害怕何小韵会带来坏的消息。
“康桥……”何小韵声音听着有些哆嗦:“我看到有人拿着刀,刀……看着是往霍莲煾爸爸那里去的,可……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冲着你妈妈的那里去了,然后……刀刺中你妈妈,你妈妈流了很多的血。”
那一个瞬间,那个蓝白色的国度一片的荒芜。
最后一面
死一般静寂的世界里头,康桥听到自己木然的声音:“何小韵,你再说一次。”
然后何小韵又重复了一次她刚刚说的话,最后她还补上这样的一些话:“那时,我为了能靠近霍莲煾近一点,我就拼命的挤,然后我真的站在靠近霍莲煾很近的位置,霍莲煾和他爸爸站在一块,你妈妈站在霍莲煾爸爸的另外一边,然后……然后那把刀忽然出现时,霍莲煾的爸爸拉了你妈妈一下。”
“然后……然后刀就变成了刺向你妈妈。”
说完这些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何小韵嚎然大哭的声音:“然后,警方就把这里封锁了,谁也不让离开,我爸爸也被带去问话了,康桥,我现在好怕。”
那时康桥觉得何小韵的哭声很夸张,夸张到让她想起了那个周三,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她宿舍房间门口说要蹭冷气的女孩,那女孩叫玛奇和霍莲煾是朋友。
那边,何小韵还在装模作样的哭泣着,一副好像真的发生她口中的事情一样:“康桥,我觉得我应该给你打电话,你妈妈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那把刀刺得很深,我想你妈妈肯定要不行了。”
“其实是你妈妈快要不行对吧?”加重语气,冷冷回应着。
“什么意思?”语气挺无辜的。
“何小韵,我问你,我妈妈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康桥问她。
“她……我好像看她穿了一件浅紫色的衣服,是的是的,她是穿浅紫色衣服没错。”何小韵说着。
不,不不,亲爱的,你错了,我妈妈今天穿的是乳白色衣服。
内心就因为何小韵的话奏响万人大合唱,内心就像是凯旋而归的战士。
康桥提高声音对着何小韵说:“何小韵,你去和霍莲煾说,让他以后要是想再玩什么真人秀最好剧本严谨一点,还有何小韵,你的哭声太假了,最后奉劝你一句,不要以为给霍莲煾干起了跑腿的事情他就会对你另眼相待。”
“康桥,你……你在说什么?”何小韵还在继续装着。
康桥抚头,决定挂断这通无聊的电话。
挂断电话,朝着韩棕走去,也不知道第一步脚还可以,可到了第五步第六步脚就没有半点力气,等走到韩棕面前时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
韩棕把她抱到了太阳伞下,一些人拿来了清凉油,一些人递来了水。
坐在太阳伞下,韩棕触了触康桥的手:“现在好点没有?”
康桥点头。
“我看你接电话时很不对劲,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韩棕问她。
康桥摇头,看了一眼天空:“天气太热了。”
韩棕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让她的头搁在他肩膀上。
“休息一会就好了。”
“好。”
目光毫无聚集的落在很远很远的天际,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康桥听到自己缓缓开口。
“韩大哥,刚刚我的一个同学打点话给我,她说我妈妈被刀伤到了,她还说那刀刺得很深,她说我妈妈也许不行了,这怎么可能,几个小时之前妈妈还让我给她戴耳环。”
是啊,这怎么可能,咧开嘴笑,眼角处滑落下来却是泪水,慌慌张张把泪水擦拭干净,这个时候的泪水怎么想都很晦气。
“康桥你说清楚。”韩棕语气凝重:“告诉我,你妈妈现在在那里?”
木然的声音报出现在倪海棠的所在地方。
看着韩棕正在拿手机,康桥跳了起来:“韩大哥不要——妈妈说不能随便给她打电话”
是的,离开时倪海棠交代了让她这个下午不能往她手机里打电话,如果碰巧在法师讲课时她的电话响起就糟糕了。
韩棕看了看她,康桥不好意思笑了起来,她说韩大哥你要不要听我一些我的事情。
“什么事情?”
他坐在太阳椅上,她头搁在他肩膀上,目光落在很远很远的地点,慢慢说着:“韩大哥,有一个人特别的坏,骗我威胁我,可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刚刚那个电话是那个人打……”
“不,不,韩大哥不要说电话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要提好吗?韩大哥我和你说……”
说?说什么好呢?
忽然之间,康桥觉得她好像忘了要怎么去说话了,她就只会发呆,她在心里祈祷着电话不要再响起,不要再响起。
就像是听到她内心的祈祷一样电话一直都没有响起,渐渐的她的思想因为高度集中而觉得累,觉得困倦。
目光开始放空,这太阳底下的一切宛如处于幻梦,处于某场的海市蜃楼,也不知道过了过久在海市蜃楼中有三辆黑色的车开进她的视野里。
车停下,有人打开车门,三辆车里走出一些人,康桥觉得眼前的状况就像是长长的电影胶带所缔造出来的,那些人清一色穿着黑色西装,就只有从中间车辆出来的人穿着白色衬衫,那些人被做了模糊处理,身影更是被拉得又瘦又长。
数十条人影往着康桥这里走来,无意识看着,耳边听着韩棕叫唤她的声音,康桥。
那声音听着带着担忧。
于是她说:别吵。
说完那句之后康桥被近在眼前的那张被放大的面孔吓了一大跳,那一大跳促使着她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冷不防那么一吓之后她的声音扭曲了起来。
霍叔叔——
那声霍叔叔叫得又尖又锐。
那张被放大的面孔在看着她。
康桥觉得有点丢脸,于是呐呐的解释着:“霍叔叔,还不知道吧?我胆子特别小,你这么一出现把我吓了一大跳。”
回应康桥的是霍正楷凝重的声音,凝重中带着一点点的沉痛:康桥,你得和我到医院去一趟。
说什么到医院去?不,她可一点也不想到医院去,那可是晦气的地方,摇头,呐呐的说着:“霍叔叔,我还有两棵树没有种完。”
说完那句话之后康桥手就想去拿帽子,然后手腕被扣住。
“康桥,你妈妈想见你。”
假装没有听到,使劲挣脱那只手,然后她听到那么大那么凶的一串声音直接钻进她耳膜里。
“康桥,要来不及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了下来,这世界瞬间一片荒芜,失去了所有的色彩,是台风又要来了吗?就像她十二岁那年骤然来临的那场台风。
木然移动着脚步,在很多人簇拥下坐上了车,她坐在靠左边位置,霍正楷坐在靠右边位置。
木然看着车窗外的世界,白的是云,黑的是天空,白的是孩子浅色的蓬蓬裙,黑的是深色的人们的头发。
然后,她听到了这样的一番话。
“那一刀刺得太深,深且致命,医生说肝脏受损严重,说回天乏力,康桥,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沉默着,那个黑白世界里有人笑容满面,有人神情冷漠。
“你妈让医生给她打了止痛针,你妈说怎么也得见康桥一面。”
沉默着,白的是无处不在的光,黑的是一直延续着的马路。
黑色的马路一直延续到那幢白色的建筑,下车,推开车门,她的脚已然走不动,有人拖着她经过长长的走廊,走廊天花板的白炽灯灯光一节一节飞跃而过。
然后,停在那个房间门口,有人为她打开了门。
那门就像是缓缓展开的折扇,从一丁点缝隙被无限拉大,在无限被拉大的空间里她看到了那个躺在**的人。
真奇怪,和她来时想象中的凄凉模样不一样,躺在**的女人脸上干干净净的,表情也平静,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和平日里头的没有什么两样。
还真那样,白色的旗袍换成浅紫色较为宽松的旗袍。
**的女人冲着康桥笑。
背后那扇门关上,康桥站在那里,忘了前行。
“康桥,过来妈妈这里。”她和她说,声音比平常温柔了不少。
于是,抬脚,一步一步朝着她走去,停在她床前,瞅着她。
她在叹气呢,她叹气着说:真是铁石心肠的人,妈妈都要死了怎么都不掉几滴眼泪呢?
继续瞅着**的女人,细细的瞅着,开口。
“妈妈。”
“嗯。”
“妈妈,你真的会死吗?”
“嗯,而且很快。”
康桥听到自己“哦”的一声,那一声倒也很平静,然后身体往前倾斜,嘴唇趴在妈妈的耳边:“妈妈,你现在先别死,你给我一点时间。”
说完之后,直起腰目光搜寻着,要在一个病房里找出一样利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很快的康桥就找到一把刀,那把刀紧紧握在手上。
手被拉住:“康桥,你要干什么?”
回头,康桥听到自己声音宛如在梦呓:“妈妈,我的同学告诉我是他拉你一把,刀才会刺到你的,妈妈我去杀了他,妈妈不是一直想杀他吗?我这就去杀了他,我让他给你陪葬。”
霍正楷现在就在房间门口,她只需要打开门,然后装成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嘴里喊着霍叔叔,沉浸在愧疚和罪恶感中的男人眼睛一定是光顾着看她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了,到时候他肯定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假惺惺的安慰他,然后朝着她走来,等到他走到她面前时,一直别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
那一刀一定要狠要快要深,她要看着他的瞳孔在她面前扩大,定额,据说那是死亡的模样。
白的是墙,白的是天花板,白的是这房间所有所有的一切,黑的是妈妈的头发还有蚯蚓一样的条状物体通过她的嘴角不断渗透出,在那声“康桥”中,条状物体在瞬间变得刺目,回归了属于它原本的颜色。
红的像血,红得触目惊心。
“康桥,过来,来妈妈这里,康桥我们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事情上,妈妈想好好的看看你,刚刚那会儿妈妈才想起来我好像从来就没有好好的看过你。”
刀放在一边,走了过去,一一把她嘴角渗透出来的红色**擦拭干净,在她的恋恋不舍的目光中把头埋在她心上的部位,倾听着她的心跳。
“妈妈。”
“嗯。”
冥冥中有神明,拉着她和她的手来到那个小小的村落,鸣虫叫个不停的夏夜,果树下,她脸靠在她膝盖上,那时她很年幼,那时她很年轻,成千上万的萤火虫绕着她们,年轻的她给年幼的她讲故事,声音温柔缓慢。
“你出生时可丑了,我在想那个皱巴巴的孩子怎么会是我生的呢,我明明这么漂亮。”
“一眨眼,十九年过去了,丑巴巴的孩子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这个让妈妈很高兴,康桥,妈妈没有什么文化,所以妈妈无法了解你所喜欢的书,你所热爱的故事人物,你具体喜欢哪些城市你又是为什么会喜欢这些城市的,妈妈也听不懂你喜欢的音乐,理解不了被你记在笔记本的那些格言。”
“这个你要原谅我,妈妈曾经尝试过去学习,可你也知道妈妈没有多少的耐心。”
“康桥,你听我说,你的同学看错了,拉我一把的人不是霍正楷,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坐在妈妈后面,妈妈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我想那个人是吓到了吧?那个人想不明白法师那位一脸和善的助手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凶神恶煞了起来,康桥,妈妈也被吓到了,所以一时之间忘了躲开,然后背后的人推了我一把,想躲开那把刀已经来不及了。”
“康桥,你要记住,一切不关霍正楷的事情。”
“以后呢——”
那个以后拉得可真长,夏虫在嗡嗡叫着,导致于年幼的她有点注意力不集中,导致于她觉得困倦。
恍恍惚惚中,那样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康桥啊——
这么一听康桥还以为是外婆在叫她了。
“嗯。”答应着。
我在,我在听呢,我可没有在打瞌睡。
“康桥,以后你要代替妈妈照顾小樊,等小樊长大以后帮我告诉他,妈妈爱他,很爱很爱。”
“好的。”应答着。
“康桥,不要觉得害怕,没什么好害怕的,妈妈只是和你外婆一样先走一步而已,一段时间过去,我们会在另外一个地方见面,所以不要害怕,但如果真害怕了就抬头看,妈妈和你外婆在看着你们呢,妈妈和外婆在保佑你们呢,所以啊,什么好害怕的,懂吗吗?”
“我懂。”
“康桥,你也不用担心接下来的生活,他答应过我,会好好的照顾你和小樊,以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要去担心,有时候也和别的女孩一样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男孩子约会,妈妈这样说你明白吗?”
“是的,我听明白了。”
“康桥,刚刚你说要去杀霍正楷,妈妈心里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来着,我总算没有白疼你,现在妈妈就当你已经把他干脆利索的解决了,好吗?”
“好的,妈妈。”
“康桥,小樊……小樊还小,你比他大十二岁。”
“妈妈,我懂,我知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樊,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嗯,那就好,那就好……”
“康桥。”
“妈妈。”
“妈妈……妈妈要走了。”
………………
耳朵下面的那个世界,安静了,夏虫不再鸣叫,晚风停歇了下来,树上的叶子不再发出瑟瑟声响。
“妈妈,别走,妈妈你能不能别走,我会害怕。”“妈妈,求你别走,妈妈我和你说我现在已经开始害怕回家了,我害怕打开你房间的门,我害怕在你房间里找不到你,害怕一不小心叫出那声妈妈没有人应答,害怕下雨时没有人在我耳边唠叨康桥记得带伞,害怕夜晚来临时你的窗口不再有亮光。”
“妈妈,我害怕。”
………………
一切来得毫无征兆,以至于她被带离那个房间时还浑浑噩噩的,有人把她带到了另外一个房间,有人强行给她打了针。
那一针过后,她陷入了长长的昏睡。
长长的一觉之后,窗外正在下着雨,雨水滴答滴答的,下得还不小。
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康桥想,总算下雨了,下雨了多多少少会缓解近日的高温,均匀的呼吸声来自于她的怀里,低头看。
她的小樊无尾熊一样趴在她身上呼呼大睡,推了推霍小樊,然后康桥看到霍小樊那双哭肿的眼睛。
手无力垂落。
二零零四年,康桥十九岁,这一年,她送走了自己的妈妈。
人生的第二场葬礼
霍正楷为倪海棠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倪海棠的牌位被送进霍家祖庙,紧紧挨着林芝华,虽然没有那张结婚证书,但死后的倪海棠,终于在她的姓氏之前,冠上了那个梦寐以求的霍姓,变成霍倪玉洁。
葬礼的当天,斯里巴加湾最高级别的长官,公布四天前发生在霍家祖庙的事故真相:持刀杀人的是一名马来西亚零售商的长子,一年前,这位马来西亚零售商因为承受不了公司破产而选择自杀,马来西亚商人的长子,把自己父亲的死归结于霍正楷在零售业的长期打压垄断,之后经过精心布置最终在八月十三号这天持刀行凶,当时混乱的场面导致于最终刀刺向站在霍正楷身边的倪海棠。
这一天,斯里巴加湾的名人们如数到场,另外一些人也通过水陆空交通工具不远千里前来参加葬礼,公益组织,部分驻文莱使馆外交部派出代表,多家报馆电子媒体电视台均派出摄制组跟进。
挽联花圈从灵堂外一直延伸着一眼望不到边。
他们管这种排场叫做风光大葬。
霍正楷一手拉着康桥一手拉着霍小樊立于家属位置,对每一位来宾谢礼。
二零零四年,康桥十九岁,这一年,康桥参加了她人生中的第二场葬礼,在这场葬礼中她送走了自己的妈妈。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康桥就像是一个健忘病患,起床,走到倪海棠房间外,敲门,妈妈我要上学去了,放学回家敲门妈妈我回来了,早餐时低头喝完牛奶之后,说妈妈你发现了没有……话迅速顿住,脸朝着对面,对面坐着霍小樊,笑容变少了霍小樊。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很多。
葬礼举行之后的第三天,霍正楷对外公开宣布:他将会把他名下百分之五股份永久性的过继到霍小樊名下,与此同时,他名下的若干不动产若干基金也将过继到康桥名下。
外界把霍正楷这样的行为归结为他认领了他的那对私生子女,关于这样的传闻霍正楷选择不做出任何回应,他更是在数次公共场合上表达出以后,谁要是对他们两个过不去,就等于和他过不去。
外界把霍正楷的不作任何回应以及一系列宣言解释为默认,这样一来就变成特属于很多名门望族那种不成文的论调:即使没有任何官方证明文件,但大家已然心知肚明。
八月二十一号,霍正楷发布声明的次日,姚管家让人搬走了康桥和霍小樊部分行李。
看着几箱收拾好的行李,康桥拉着霍小樊的手,第一次冷冷的对那位老人家说:“姚管家,你这是要做什么、”
姚管家解释:“这是霍先生的意思,康桥,以后你和小樊要和霍先生莲煾少爷一起住在大屋里。”
姚管家口中的大屋指的是霍家的主宅,这幢建筑唯一拥有金色屋顶的地方,如果用一个国家行政管理制度来形容的话,那里就是绝对的政治中心。
从姚管家的表情乃至声音无一不在释放着这样的讯息:噢,不受宠爱的王子公主们你们要走运了,以后可以享受到大把大把的荣华富贵了。
勾起嘴角,笑:“不,我和小樊以后一直要住在这里,我们哪里也不去。”
老人家一脸讶异,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康桥抢在他开口之前说:“您只要把我的话告诉霍叔叔就可以了。”
这样的后果导致了傍晚霍正楷的出现,还是在那处阿拉伯避暑凉亭里,康桥让霍小樊留在家里,她跟着姚管家来到阿拉伯凉亭。
康桥和霍正楷说霍叔叔这里热要不要到里面坐,里面有冷气。
霍正楷目光往着东南方,东南方向处的那幢三层洋房,是自霍小樊出生之后,他们三个相依为命的地方。
目光逗留的时间极短,短且极具应付式,然后应答了一声:“改天吧,待会霍叔叔还有应酬。”
霍正楷的一番话说的不动声色,他说他对他们的好,不只存在于金钱物质上的无限供应上,他希望以后的日子里能和他们家人一样相处,而且他会尊重他们每一样选择。
“霍叔叔为什么会忽然对我们这么好?”康桥忽然问。
霍正楷一愣。
眼睛直勾勾盯着霍正楷,缓缓说着:“我以为我让姚管家带去的话,足以让霍叔叔对外界有一个交代了,我已经尽力了。”
“康桥……”霍正楷摸了摸鼻尖,语气尴尬:“霍叔叔对外说的那些话没有半点的敷衍,康桥……”
“我妈妈的死和霍叔叔没关系,调查结果不是已经出来了么?”康桥一字一句:“那个推我妈妈的人主动出来承认了,我妈妈的死是一场意外,和霍叔叔的无关,霍叔叔无需要负上任何责任,那些人不是把我妈妈的死定位为福薄吗?”
霍正楷再一愣,目光往着东南方,又迅速从东南方移开,再之后转过身去,背对着康桥。
康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霍正楷的后脑勺。
小会时间过去,霍正楷用一种的极为沉痛的声音说出:“康桥,你这是在怪霍叔叔没有保护好你妈妈吗?我对小樊好不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瞬间语塞。
康桥总是记的那时何小韵的那通电话:霍莲煾的爸爸拉了你妈妈一把,然后刀子就刺向你妈妈。
“康桥,你是小樊的姐姐,我希望你能冷静下来,好好为小樊着想。”
这会,这个平常连看都不看小樊一眼的男人说起小樊来语气动人极了,当真很像一位父亲。
“康桥,在你妈妈临死前我答应她,以后会试着去承担一名父亲的责任。”
半小时之后,康桥和霍正楷达成共同协议:康桥和霍小樊目前可以暂时住在这里,姚管家还是会按照他们的喜好,在主宅为他们准备房间,他们哪天想搬到那里住都可以,以后但凡一些较为重要的日子要一起用晚餐,以及一些以霍家名义举行的重要聚会必须参加。
次日,陆续有专业的园艺师、草坪工人、还有若干,康桥都不知道负责那个板块的人住进了三层楼洋房里,三层洋房里住进了管家。
霍小樊的保姆从一位变成两位,他们给霍小樊的书房重新装修,一直喜欢嚼舌头的阿真被解雇,换上另外一名叫做阿眉的佣人,负责他们生活起居的佣人,从之前的两位增加到四位,之前只能停靠三辆车的车库开始整修扩大,安全警戒一律升级。
在一派繁忙中霍小樊的房间门大多数关闭着,曾经为了姐姐骂妈妈是“坏女人”的孩子终于明白了何为想念,那些想念让那个孩子在夜幕降临时两眼泪汪汪。
“姐姐会不会有一天,像妈妈一样忽然消失不见。”
“不,永远不。”
倪海棠离开的半个月之后,康桥见到了从出事当天,就被紧急送到新加坡的霍莲煾,在凶手当场被制服后,霍正楷迅速做出决定,送走霍莲煾,因为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事情都会发生。
送走霍莲煾之后再把倪海棠送到医院去。
昨天,斯里巴加警署公开最终调查报道,8.13事故纯属于个人寻仇性质,随着那位马来西亚商人长子锒铛入狱,一切尘埃落定。
对霍家继承人的潜在威胁宣告解除。
午后四点左右时间,把霍小樊交给保姆,康桥拿起包和车钥匙。
南亚日光毒辣,越是有钱的人家家里的长廊就越多,绿树植物覆盖在长廊两边,大雨过后,那些绿树植物绿得惊人,霍莲煾穿着那种又亮又透的衬衫站在长廊尽头,周遭的绿意映衬在他衬衫上,宛如绿野仙踪里拨开迷雾露出惊人容颜的精灵。
看清楚站在长廊尽头的人之后脚步没有任何停顿,一步步往着走廊尽头走去,和他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时,他拉住她的手。
“木头。”
低头看了一眼霍莲煾的手,冷声说着:“放手。”
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他问她你要去哪里?
不松开是吧?康桥一个手指一个手指掰开那只抓住她的手,下了三个台阶往着临时车库走去,连窜脚步身追了过来。
霍莲煾在她背后,一如既往带着特属于莲煾少爷的腔调:“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到处乱跑。”
另外一只手叠在她搁在车门把手的手上。
霍莲煾和她说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侧过脸去,说:离我远点。
迷离的灯光下,墨蓝色的床单上,汗淋淋叠在一起的身体,气氛很好,好得不得了,他会告诉她一些话,比方说特属于霍莲煾式的“离我远点”其实是一种高级别的警告“快给我滚,有多远就滚多远。”手在揉捏着她胸前的柔软唇有一下没有一下的触着她“木头,以后记住了我和你说离我远点你最好躲得远远的。”仗着他们那时身体贴得紧紧的,仗着那时他和她说话的嗓音温柔,带着那种女孩子的蛮横劲拿乔“你会和我说那样的话吗?”“当然。”她拿脚去踢他,脚被捉住,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他们彼此交缠在一起的喘息声,喘息声加粗加重,最后变成吟唱低吼。
再之后他推了推她肩膀,“快回去。”她都累得睁不开眼睛了,假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就想能再眯一下眼睛就好了,然后很冷淡的声音和她说“想赖在我的**吗?”疲惫的躯体挪揄着,灰溜溜的穿好衣服。
莲煾少爷的离我远点等于快给我滚,有多远就滚多远。
“离我远点。”康桥一字一句的说出:“霍莲煾,需要我和你翻译这话后面的意思吗?”
近在咫尺的脸迅速因为她的这句话染上了戾气,但他掩饰得很好,叠在她手上的手离开,淡淡说了一句“开车小心点。”
车子开出了霍家大门,一小段路程之后康桥就发现尾随而来霍家的雇佣兵们。
车子停在商场门口,康桥进入商场,很快的她从商场后面离开,然后拦了一辆计程车,计程车朝着斯里巴加湾的富人区开去,最终停在一栋精致的楼房门口。
站在大门前,康桥和门卫说清来意,小会时间过去,出来一位剪着短发的中年女人,在那位中年女人的带领下康桥见到她想见的人。
何小韵。
在过去几天里康桥一直往何小韵手机里打电话,可何小韵的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最终康桥通过另外的同学拿到何小韵的家庭住址。
康桥和何小韵面对面坐在庭院的太阳伞下。
似乎是早已经猜出康桥来访的意图,何小韵和康桥说康桥对不起,那时我不该在没有弄清楚一切事情就贸然给你打电话。
“康桥,我当时害怕极了,所有人都在逃窜,场面混乱,我妈妈说在那种情况下,判断错一些事情很正常。”何小韵绞着手指,说话语气很是指责。
真的是判断错误吗?
“那为什么最近都不接我电话?”康桥朝着何小韵靠近一点。
何小韵没有任何的躲避,她告诉给康桥打完电话之后她手机就掉在现场,之后她妈妈说那手机晦气就没有把手机找回来。
细细观察着何小韵脸上的表情,康桥想从那张小圆脸上找出一点不自在的表情,可没有,那张脸自始至终都写满了自责。
夜幕降临时,康桥把车开回车库。
霍莲煾等在车库里,刚刚关好车门,车库门就自动落锁。
执着死亡真相
车子开进车库,刚刚关好车门,康桥就看到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的霍莲煾,霍莲煾拿着遥控器,车库门缓缓拉下。
车库就只剩下康桥和霍莲煾,康桥斜斜的靠在车上漫不经心低着头玩着车钥匙。
“我给你的手机呢?”霍莲煾的声音近在咫尺。
“丢掉了。”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近在咫尺的人气息又灼了一些,可见莲煾少爷是在生气呢。
小会时间过去他说“没关系,改天我再给你买。”那语气就像在哄着他的宠物。
抬起头,看着他。
他垂下眼睛。
他开口,声音微涩:“我为那时的行为和你道歉,我承认,那时我说的那些话是过分了点。”
“说你会演的那些话。”他的声音越发得低沉。
好女儿?好姐姐?她早就把这些话丢在八百年前了。
“在新加坡的这段时间里,我安静下来想了一下,我发现自己那时说的那些话有点不可理喻,我承认当时在那样的时候,听到你和我说让我对小樊好点时心里有些不舒服,就感觉到自己好像被谁操控似的,一直以来我很讨厌那种感觉,而且这个人还是我最讨厌的人的女儿,所以也就有接下来的那些事情,我总觉的只有狠狠的反将你一军了才能让自己的心里舒服点。”
“对不起,康桥。”
霍莲煾提到了新加坡,新加坡。
康桥问他霍莲煾你在新加坡过得好吗?
即使她妈妈生命垂危,霍正楷还是第一时间主张让他的保镖送走霍莲煾,康桥总想要是霍正楷第一时间选择把她妈妈直接送到医院,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
所以,她现在心里无比憎恨霍莲煾。
“霍莲煾,你在新加坡过得好吗?”
她的话让他抬起眼睛,四目相对,他摇头。
“不是很好,我曾经尝试过想离开那里,可没有一次成功过,我有时候会在想,木头现在应该很难过。”
霍莲煾现在又是在演哪出?
对了,那时霍莲煾也在场。
看着霍莲煾,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柔声叫了一句莲煾。
“莲煾,何小韵告诉我你那天也在现场,而且你距离我妈妈很近,你能告诉我那把刀是怎么刺我妈妈吗?”
康桥在说这话时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霍莲煾的脸,那张脸在微微敛着眉头,声音略带讶异“为什么忽然间问我这个问题,警方已经公布调查结果了。”
“莲煾,我要听你说。”
霍莲煾接下来的话和何小韵说的差不多,当时现场混乱等他回过神来刀已经刺进倪海棠的身体里了。
他的手掌轻轻贴上她的脸颊:“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记住我现在说的话,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朝着他笑,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是不是也和你爸爸一样答应,我妈妈要照顾我和小樊?”
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嘲讽一样。
“木头我已经把玛奇狠狠的教训一顿了,玛奇和玛奇的家人现在焦头烂额,木头你现在开心点没有?”
“为什么回避我刚刚的问题?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把回美国的时间推迟了半个月,我外婆问我为什么,我和她说我得陪一个人,现在是这个人最为艰难的时段,我想陪陪她。”
“不要回避我的问题,霍莲煾!”
“对了,你好像不喜欢雅子,你不喜欢雅子呢我就不和她相处,我明天就和她划清界限。”
康桥拉高声音,她的声音一下子就盖过霍莲煾的声音:“为什么回避我的问题,霍莲煾,我从来就不认为你和你爸爸会做出良心发现这样的事情——”
比她更高的声音响起:你有完没完?
“是的,我当时在现场,你妈妈十分讨厌,临死前还不忘给我施压,她就用她的那双眼睛死死的蹬着我,你都不知道她那个样子有多可怕,你也知道我和你上床了,是的我那个时候心虚了,我当时想如果我不好好表现的话,她也许**魂不散缠上我,然后我就走了上去,我告诉她阿姨你放心不会发生你所担心的事情,我的回答你满意了吗?”
“你和霍小樊得庆幸你有一个狡猾的妈妈,以后我会拿出我的诚意来,但是,如果你还维持这种晦气样子,我只能和你妈妈说抱歉了,她女儿就一不识好歹的蠢东西。”
说完这些话之后霍莲煾气匆匆离开车库。
次日,一些电子网站刊登出一组福田雅子和霍莲煾在斯里巴加机场的照片,照片中福田雅子一脸落寞,而霍莲煾则是一如既往的表情礼貌疏离。
在机场接受记者采访时,他纠正了之前他和雅子有可能从同学发展成为恋人的这种说法,他明确表示出福田雅子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晚餐时间康桥看到霍莲煾赫然出现在他们的餐桌上,他就坐在霍小樊的身边,他在逗着霍小樊说话,霍小樊因为霍莲煾的到来表情亮堂了不少,看了一眼霍小樊康桥低头专心吃晚餐。
晚餐过后霍莲煾陪霍小樊玩游戏,看动画片,十点钟左右他把在沙发上睡觉的霍小樊抱回房间。
等一切妥当之后他和康桥说了一声“我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一直延续着这样的状况,这里还得提一下霍正楷,他每隔几天就会来一次电话,可霍小樊一次也没有去接霍正楷的电话。
九月来临,半轮月亮挂在天上,听着音乐赤着的脚踩在草地上,跟随着音乐节奏康桥在后花园的草坪上转着圈,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在身体即将失去平衡时一双手拉住了她。
怔然,辨认着眼前的这张脸,她都把自己转晕了。
怔然中那双手拿走她的耳麦,他把耳麦放到他的耳朵上,几秒之后关掉她的随身听,他和她说以后少听这种音乐,如果真想听的话也把声音调低,不然会影响听力。
然后他说木头我们和好吧。
这个时候康桥在心里想的是为什么何小韵会转学,她今天到学校去报名时听到何小韵转学的消息,校方给出的回应是何小韵从去年就提出了转学申请,他们还给她看了那份转学申请单。
据说何小韵爸爸的公司在加拿大,这听起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恍惚间,康桥听到霍莲煾问她,木头,你喜欢什么款式和颜色的手机。
回过神来康桥瞅着霍莲煾,庭院灯还有头顶淡淡的月光让周遭梦幻迷离。
他的手掌贴上她的脸颊,她的脸颊讨喜的往着他手掌心贴了贴。
“莲煾,”仿佛受到周遭梦幻迷离的气氛所蛊惑,呢喃着:“不是说要戒掉对我身体的迷恋吗?嗯?为什么还要送我手机?你知道我有一阵子特别讨厌那款手机,我讨厌手机一响就得乖乖爬上你的床,还有,霍莲煾,你可记好了,现在倪海棠已经死了,你就是送我手机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说完那些话之后康桥心里忽然觉得快活了起来,笑声快活声音也快活:“霍莲煾,我妈妈死了,你手中的那些照片视频现在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看看,她笑得泪水都出来了,笑声狂肆:“莲煾少爷,我的莲煾少爷,你拿什么再来威胁我上你的床。”
“霍莲煾,要不,你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吧。”收住笑声,语气一本正经:“如果你把真相告诉我的话,我就和你上床,我绝对可以做到和之前一样随传随到,我妈妈只是比较喜欢钱和珠宝而已,她从来就没有去伤害人,我妈妈说她会变好,会一年一年的变好,她真的在变好我知道的,我还知道我妈妈现在心底里还爱着你爸爸的,可你的爸爸都对她干了些什么?”
“康桥。”很温柔的呼唤。
“嗯。”她抬起眼睛。
“当真是我把真相告诉你你会和我上床吗?”他温柔的问她。
点头。
浅浅的笑容气息拍打在她脸上。
“我不会和一个有着被害幻想症的人上床。”手从她脸上滑落:“我奉劝你到此为止,我会把你这几天的行为当成是你忽然间失去妈妈太过于伤心所导致。”
“基金,车子,不动产,外界的肯定等等等,这些是不是让你产生错觉了?让你以为你现在拥有很多,其实,我得告诉你现在你依然一无所有,不仅是你还有霍小樊也一样,只要我想,我可以随时随地把那些从你们手中夺回,如果想安静生活的话就给我乖乖的,这是我给你的忠告,假如你对我刚刚说的存在怀疑的话,你不妨去试一试。”
“还有,只要我还存在着想和你上床的念头的话,我就有办法让你乖乖的上我的床,我可不是周颂安。”
说完那些话之后,霍莲煾头也不回。
次日傍晚,霍莲煾又若无其事的出现,和之前一样和霍小樊玩。
晚餐时间他依然坐在霍小樊身边,晚餐过半霍莲煾忽然提出了律师已经在开始着手霍小樊监护人的事情,随着倪海棠的离开,霍小樊的监护人理所当然的就落在霍正楷身上。
“我爸爸说要把小樊送到澳洲去,而且势在必行。”霍莲煾说着:“现在的霍小樊已经不是以前的霍小樊了。”
霍莲煾的话让康桥的刀叉掉落在地上,眼睛转向霍小樊,霍小樊一脸的慌张,他也听懂了霍莲煾的话。
霍莲煾摇头:“莲煾哥哥小时候也和小樊一样,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走,大人们管这个为是为了培养孩子的独立性格,所以,你姐姐自然不能和你一起去。”
这个晚上,康桥一再的和霍小樊保证莲煾哥哥只是和他开玩笑,把霍小樊哄上床睡觉之后康桥敲开了霍莲煾房间门。
门打开。
背部贴在门板上,任凭着他在她鬓角轻轻刮擦着,当他的唇即将贴上她的唇时,她低声开口:“你有办法的,对吧。”
“你不想让小樊离开你?”
点头。
他的唇轻触她的唇角,低低的“只要你想小樊在你身边,我就帮你把小樊留在你身边。”
当他的唇至她唇瓣时她别开脸,他的手掌落在她脸颊上,让她的脸和他的脸重新面对面,低头唇精确找到她的唇,含住,辗转,舌尖轻轻沿着唇瓣一点点撬开她的牙齿去找寻,与此同时手也伸进她的衣服里手指渗透进她的胸衣里,指尖捻住那一粒力道温柔的逗弄着。
十二点钟声响起,他放开了她,把还悬挂在她身上的胸衣扣好,再之后把她分别散落在脸上的发丝整理到她的耳后。
唇触了唇她的额头,轻声说道:“明天还要上学,早点回去。”
“好。”她应答着,转身。
“等等。”他扯住她的手。
她身体一僵,没有回头。
“我保证你明天放学回来,不会出现把小樊送到澳洲这样的话题。”
“好。”
“你都不和我表达一点什么吗?”
在他手的扯动下,她回过头来,踮起脚尖,唇轻轻触上他的唇,含住,他这才放开她的手。
新学期的第一天,康桥把闹钟调早半个小时,今天也是小樊上学的第一天,文莱一些移民家庭会保留着原来的习俗,在每一个孩子上学的第一天吃韭菜配豆腐,据说这样会让孩子学习成绩好。
把弄好的豆腐配韭菜放在餐桌上,那个正在给小樊整理衣服的中年女人他们管她叫吴姨,是配给他们的管家,也是姚管家退休后最有实力竞争下一任管家的人选。
七点整,康桥换上那套蓝白色校服,拉着穿戴整齐的霍小樊和吴姨说再见,送他们上学的车子等在一边,从今天开始,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唯一的任务就是接送她和霍小樊上学放学。
说完再见之后康桥和霍小樊上了车,车子会先送康桥到学校再之后是霍小樊,车子停在斯里巴加女中校门口,霍小樊拉住她的手,小家伙眼眸底下流露着些许的怯意。
唇触了触霍小樊的额头,说:“霍小樊是小天使,所以一定很多人愿意当霍小樊的朋友。”
“真的?”
康桥重重的点头。
站在校门口,目送着车子远去,和频频回过头来的霍小樊微笑,招手,一直到车子消失不见。
霍小樊后面跟着霍莲煾。
“姐姐,莲煾哥哥刚刚说他不会把我送到澳洲去。”抱着她的腿霍小樊声音雀跃。
是夜,一番唇齿交缠之后,她靠在房间墙上喘息着,他头搁在她肩窝上喘息着,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表,推了推霍莲煾的肩膀:“我明天还要上学。”
嗯出一声之后他头离开她肩膀,这是霍莲煾第一次来到康桥的房间里,环顾四周之后霍莲煾淡淡说了一句“你房间感觉还不错。”
因为这话心提起来的康桥在霍莲煾的目光落在她**时身体变得僵硬。
霍莲煾的目光从**离开回到她脸上,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就知道这话会让你紧张。”
笑容气息轻轻浅浅的落在她脸上:“我就喜欢看你紧张的样子,比别的女孩看着更可爱。”
别开脸,避开霍莲煾的笑容气息。
许久。
“我要回去了。”
点头。
房间门即将关上,他手抵在房间门木板上,房间门留下四分之一缝隙,他在房间外她在房间里。
他看着她。
“还有什么事情吗?”她问他。
他回以深深的凝望。
“以后,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和霍小樊,这话会一直有效,我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和你耍心眼。”
然后,食指轻轻触了触她的鼻尖。
“前提是,你得乖乖的不惹事。”
关上门,上床,关上灯,目光呆呆看着天花板。
就像是为了印证霍莲煾昨晚说的话一样,次日,康桥遇到前来找碴的人,下午四点多时间,距离放学还有一节课。
接到校务处电话的康桥,在校门口见到那不久之前把她推到河里,让她无比狼狈的人。
差不多十分钟之后,康桥给霍莲煾打电话。
“霍莲煾,有人要欺负我。”
康桥被欺负
下午四点多时间,距离放学还有一节课,接到从教务处打来的电话之后,在学校门口康桥见到了最近麻烦缠身的玛奇。
玛奇的父亲从事餐饮业,最近一阶段时间里食品安全部,已经收到多起针对玛奇家餐饮业投诉电话,之后被政府勒令停业整改,她觉得这一切一定是霍莲煾家的拖油瓶姐姐在作祟。
玛奇还带来了帮手,一行七八人把康桥堵在墙角,五分钟之后康桥打电话给霍莲煾。
“霍莲煾,有人要欺负我。”
康桥说那话的声音不小,那些靠近她的人面面相顾,拽住她头发的玛奇也松开了手,康桥挂断电话,玛奇的电话就响了。
接完电话之后玛奇眉开眼笑,手机往着康桥头上拍,表情更是一扫之前的郁闷忐忑,咯咯的笑着:“猜莲煾怎么告诉我吗?他说玛奇这么好玩的游泳怎么不叫上我?”
康桥被那些人拽进了音乐吧。
在等待霍莲煾到来的时候,玛奇频频以游戏发起人身份给她的朋友们打电话,半个小时时间,音乐吧从十几个人变成了数百个人,其中不少人常常出入霍莲煾的家。
他们还让乐队进行表演。
文秀清第一次见到霍莲煾时的印象不是太好。
不,应该说是有点糟糕,霍莲煾身上几乎集合和文秀清所讨厌的一切,穿着贵死人的衣服皮鞋,开着一个轮子就可以抵得上一栋房子的车。
车子停在那家音乐吧面前,下车,很多围在音乐吧外的女孩就尖叫了起来,女孩们用像是要哭出来的声音说“那是霍莲煾,真的是霍莲煾。”霍莲煾文秀清知道,就像是天上星星一样的人物,文秀清已经不止一次见过霍莲煾了,不过那都是在电视上看到的,霍莲煾给她的印象是漂亮得就像是漫画中的人物。
文秀清之所以会出现在音乐吧门口都是凯奇硬拉着她来看热闹,据说,今天在音乐吧里会有人被修理,由于她们来得早,所以占据的位置看起来很不错。
当霍莲煾从漂亮跑车出来时,凯奇做出夸张得就要晕倒似的动作,她声音兴奋:“霍莲煾比在电视上看到的还要好看。”
这个时候,霍莲煾刚好走到她们这块区域,霍莲煾距离她们也就几步距离,顺着凯奇发抖的手指文秀清看到了霍莲煾。
就像凯奇说的那样,霍莲煾真的比电视上看着还要好看,而且腿也长,仅仅几步就跨进了音乐吧,小会时间之后,从音乐吧出来了工作人员进行清场。
文秀清骑着自行车往着回家的路,前面有漫天彩霞,用力蹬着自行车心里模糊的在想着,不知道今天被修理的倒霉鬼会是谁。
这个时候的文秀清怎么也想不到会某一天她会和霍莲煾狭路相逢。
全场雅雀无声,在数百张成O字形的口型中,霍莲煾完成了以下一系列动作:从鼓手手中抢走鼓槌、鼓槌狠狠捅破架子鼓、架子鼓朝着站在他身边的玛奇的头上罩下去、架子鼓套在玛奇头上、扬起手在空中做出一个漂亮的打击动作、鼓槌往着架子鼓的底部击打——
“嘭”的一声再让那些人的嘴巴合上,合上之后快速的垂下眼睛。
由于架子鼓套在玛奇头上看起来十分的滑稽导致有人掩着嘴巴,也有人出来做好人“莲煾,不要这样。”
几位好言相劝的人又在霍莲煾的那声“如果你们不想遇到类似于玛奇家的遭遇的话,就请给我安静点。”
于是,全场再陷入一阵鸦雀无声中,唯一发出声音的就只剩下头上扣着架子鼓的玛奇了,她在拼命扯着她头上的那玩意。
于是,玛奇也安静了下来,不再去纠结于她此时此刻的外形不好看了。
随着霍莲煾的这一系列动作,刚刚还把康桥按在椅子上的那两位小妞乖乖松开手。
康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霍莲煾的示意下乖乖走向他,挨着他。
霍莲煾手里的鼓槌一一扫过那些人,语速很慢:“以后你们要怎么玩是你们的事情。”
鼓槌摔在地上,他的手去拉她的手。
“但有一件事情你们必须记住,我不想再看到类似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个人你们一根头发都不许碰,甚至于连动一次歪脑筋也不许。”
说完之后霍莲煾拉着康桥就往着门口走去,康桥乖乖跟随着,差不多到门口时康桥觉得自己有必要发言一下,于是她说霍莲煾等一下。
等不及霍莲煾的允许,康桥甩开他的手,转过头去,冲着那些在数十分钟前还等着看她笑话的面孔笑。
她和他们说:
“你们都不看电视报纸吗?如何你们平常多留意一点时政要闻的话,你们还会干这种蠢事吗?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不得了,我和莲煾的关系现在无需要我告诉你们了吧?”
在那些尴尬的表情中笑得越发的肆意。
“听着,你们以后见到我的话得乖乖的和霍莲煾一样叫我一声姐姐,我的话你们听懂了——”
那句“吗?”因为霍莲煾的举动只能在音乐吧门外发出了。
音乐吧门口停着霍莲煾的“小黑”,烤瓷黑的法拉利,莲煾少爷对法拉利情有独钟,他的车库里清一色都是各种色系的法拉利,打开车门,康桥就被他塞进那辆小黑里。
还没有等康桥坐稳,车子箭一般冲出去,往前急速拐弯,“嘭”的一声头结结实实磕到车窗,乖乖系上安全带,闭上嘴。
车子停在海岸上,谁都没有说话,康桥懒懒的看了一下周遭,整片海连同海岸已然被暮色吞噬,和那天一模一样,侧过脸看了霍莲煾一样,说了一句“上瘾了吗?还想来一次?”
霍莲煾没有给出她任何的反应,干干咳了几声,康桥摆正身体,继续唠叨:“霍莲煾,现在外界都认为你是我弟弟,亲弟弟。”
终于,一直闷声不吭的莲煾少爷开口了:“所以呢?”
解开安全带,侧过身体,透过车窗目光朝着黑黝黝的海平面:“霍莲煾,你说如果我们以后亲热时要是被逮到,会不会把那些人吓了一大跳。”
他从背后贴上她,他的头搁在她肩窝上,手勒令着她的头和他形成紧紧相互依偎的关系,而另外一只手直接撩开她的裙摆,动作粗鲁肆意,康桥没有去理会,说:“到那个时候,你猜那些人会在背后怎么样说我们。”
次日,康桥放学时看到等在学校门口的周颂安,在康桥失去她妈妈时周颂安也失去了他的爷爷,在她参加妈妈的葬礼时周颂安在参加他爷爷的葬礼。
他站在那里和她招手。
想了想,康桥让等在一边的司机先回家。
就像之前许多时候一样康桥和周颂安肩并肩走着,漫无目的沿着一直往前伸展的街道,即使没有什么话好说也不会觉得无聊,即使长时间沉默也不会觉得尴尬。
经过饮料店时周颂安问她渴吗?康桥点了点头。
周颂安把可乐递给康桥,接过可乐揭开瓶盖,然后,从开瓶处冲出来的气体把康桥弄的一脸都是,头发衣服也有,从她身边经过的女孩子捂住嘴头偷笑。
对站在一边看她笑话的周颂安顿脚:“周颂安,你还可以更幼稚一点。”
他拿着早就准备好的餐纸一一把她脸上汽水泡沫擦拭干净,一边说着:“现在看起来好多了,刚刚死气沉沉的。”
把她的脸擦得干干净净,瞅着她,叹息着说了一句“瘦了。”
康桥垂下眼睛。
肩并肩靠在涂鸦墙上,看着天空,这是文莱一天中最美的时光,火红的夕阳总是把这片位于南太平洋上的岛国染成画家们最为大气磅礴的作品,随性的那一笔也足以让人惊心动魄。
那天空就像要燃烧起来似的。
“我大伯父让我代替他和你说一声节哀顺变。”
大伯父?大伯父啊。
“我几天前才知道原来你妈妈曾经是我大伯父的病人,我大伯父说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话如果是以前听的康桥大约会生气吧,可现在不会了,因为人已经不再了,再也无法生她的气了。
发呆望着天空,手被悄悄的握住,康桥没有去挣扎,而是选择去反握住,这个时候,她和他都是刚刚失去亲人的两个人,他们用属于他们的方式怀念着离开的人。
刺耳的车喇叭声把康桥从混沌状态拉离,顺着车喇叭声康桥看到霍莲煾,他正在看着她。
不动声色挣脱开周颂安的手,霍莲煾的车里还坐着一个霍小樊。
坐在后车座位上,第N次去看霍小樊,霍小樊一张脸绷得紧紧的,手触了触他的脸,被他甩开,他说:“莲煾哥哥说姐姐这是重色轻友。”
十点半,关上霍小樊的房间门,康桥选择对背靠在房间门外的霍莲煾无视,往着自己的房间,背后传来了霍莲煾冷冷的声音。
“你由着他握你的手,我说过的我的杯子谁也不许碰,谁碰了谁倒霉。”
霍莲煾的这句话在十五个小时之后得到印证,周颂安的签证出现了问题,他将在七十二个小时里被遣送回国,而且还需要支付大笔罚金。
晚上十点半,康桥打开霍莲煾的房间,也只不过是短短数几个小时时间而已:从接到周颂安电话时的愤怒,到恨不得放学回家走到霍莲煾面前脱下自己的鞋用鞋跟狠狠敲他的头,到走在走廊时那种意难平发誓要用最狠毒的话骂他,到打开他房间时看到他安静坐在地毯上看书泛起的那种无奈疲惫。
她拿什么去和他斗?她什么都没有,而且一大堆的软肋。
和之前很多次一样,脱掉鞋子换上准备好的拖鞋,这个房间主人讨厌别人踩脏他的地毯,穿着干净的拖鞋,停在他面前叫了一声霍莲煾。
他抬起头来看她。
声音又干又涩:“以后,不会了。”
“不会什么?”
“我会记住你的话,你讨厌别人碰你的杯子。”
他点头,手拍了拍他身边位置,康桥乖乖的在那个位置坐了下来,按照他示意的那样腿往外延伸着,他侧过脸含了一下她的嘴唇,然后把头搁在她的腿上。
“木头,我讨厌在和别人说话时,别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别人?别人这里指的是她吗?应该是的,他刚刚和她说话时她没有集中注意力去听。
目光乖乖落在他脸上,他躺在她腿上对着她微笑,伸手捏捏她脸颊:“现在可爱多了。”
“以后周颂安去找你的时候,不管用什么办法,拒绝他,听到没有?”
发呆,又听到他说:“或许你觉得拒绝他有困难,要不我来帮你?”
慌忙摇头。
“你是说你自己会拒绝他吗?”
木然点头。
“生气了?”轻轻抚摸着她脸颊,嗓音温柔:“过几天我就回美国了,记得那时我说过的话吗?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谁要是欺负你了我会以百倍还击,但前提得是你要乖乖的。”
“而周颂安也必须在那些乖乖的行列当中,我的话你听懂了吗?”
木然应答着。
似乎很满意的样子他闭上了眼睛,淡淡的笑意还留在他嘴角,宛如手去轻轻去触碰那笑意就会**开。
窗外的雨声惊醒了她,康桥慌慌张张别开脸,墙上的钟表已经来到了临近午夜时间,推了推霍莲煾。
霍莲煾睁开了眼睛。
“我得回去了,明天要上课。”
次日,康桥放学回家推开房间门就看到那套挂在显眼位置的礼服,跟着她进来的阿巧告诉康桥礼服是姚管家让人送来的。
晚餐时间康桥接到霍正楷的电话,在电话里霍正楷说了,这次聚会是性属家庭聚会,她和霍小樊必须参加。
说完之后霍正楷添加了一句“莲煾也会去”来显示她和霍小樊和霍莲煾三个人是平起平坐的关系。
平起平坐?商人们可真虚伪。
难受的回忆
中秋节,康桥和霍小樊只上了上午的课就被司机接回,中秋宴会五点半就开始了,因为是她和霍小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以霍家人身份在公共场合上露面,所以不允许出错。
四点半,康桥换好礼服,为了迎合中秋节气的传统气氛,礼服被设计成为宽松旗袍款式,领口处的手工刺绣使得它看起来秀丽典雅。
站在镜子前,康桥仿佛看到若干年前的倪海棠,一身白色的旗袍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在接到霍正楷的电话之后野心勃勃,以为多年后会住进那个有着金色屋顶的房子。
黯然别开脸不敢去看镜子里的自己,之前很多人都和康桥说过她很像倪海棠,可康桥从来不那么认为,可这一刻她觉得穿着白色旗袍的她还真的和妈妈有那么一点的相似。
从倪海棠离开之后,她的房间门在康桥要求下一直紧紧的关闭着,每次康桥都会刻意绕开那个房间,只是也不知道这会儿怎么会停在那个房间门前。
停在房间门前,低低唤了一声妈妈。
唤完那声妈妈之后康桥推开房间门,房间里的一切还保持着倪海棠生前的模样,她的妈妈啊宁愿开着灯也不愿意拉开窗帘,那是一种十分偏执的固执,就仿佛她是见光死的夜间生物。
来到窗前,拉开窗帘,那一下康桥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从窗前望出去窗外是大片大片的无忧树,沿着那些无忧树就是有着金色屋顶的房子,此时此刻,穿着制服的佣人们正在为晚上的中秋聚会忙碌着,好不热闹的景象,那边越热闹这边就显得越为冷清。
原来是这样,拉上窗帘。
回头。
在暗沉的光影中康桥看到最熟悉的一幕,面容姣好的女人坐在化妆镜前,往着唇上涂上一层又一层的口红。
“妈妈。”呢喃着。
坐在化妆镜前的女人回头,红艳艳的笑容展开,虽然不具备倾国倾城之色,但也美丽得如花园里盛开的玫瑰花朵。
“康桥,妈妈美吗?”
眼眶泛着泪水,一步一步走过去,手搭在她肩膀上,嘴里呢喃着“美,美极了。”
等到眼眶里的泪水掉落在手背上时,她低下头,然后那个人不见了,就像是泡沫一样,一碰就消失不见。
人是不见了,可她所钟爱的口红还在,坐在化妆镜前,手指去轻触那只口红,着魔般的往着自己的唇上镀上一层色彩,可好像唇色还不够红艳啊,不够就再加一层。
对着镜子那张陌生的脸微笑,手去触碰镜子里那张浓妆艳抹的脸,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有脚步声往着这里来,目光转向脚步声的来源,这个时候会是谁呢?投递在地板上的影子小小的。
小小的影子呈现在她的面前,细细一看,小小影子的主人脸色有些苍白呢,看来她这是把她的小樊吓到了,说实在的刚刚康桥也被自己化完妆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叫了一声”小樊。”
小家伙这才如梦方醒,朝着她走过来,他细细看着她,他说姐姐我刚刚还以为我看到的是妈妈呢。
“有多像?”她问他。
霍小樊看了她一眼,支支吾吾的姐姐我说了你不要骂我。
康桥点头。
“我刚刚还以为是妈妈的鬼魂来了呢。”
“然后呢?”
“然后我开始心里有点害怕,但很快的心里就不害怕了,我想妈妈一定是太想我们,就偷偷的来看我们了。”
嗯,她的小樊是好孩子呢。
霍小樊问姐姐你为什么要打扮成这个样子,还有姐姐你眼睫毛怎么一下子长得这么长?
眼睫毛忽然长长是因为戴了假睫毛,至于为什么打扮成为这样子啊?康桥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
“小樊,姐姐打扮成为这样子是为了让坏人们吓了一跳来着。”
因为姐姐拿那些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阿巧在房间外敲门说姚管家派人来接他们,康桥拉着霍小樊的手离开房间,站在房间门口的阿巧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出。
康桥拉着霍小樊的手跟在两位佣人身后,假睫毛让康桥很不习惯,每一次风吹过来就让她想拼命的眨眼,睁大着眼睛木然望着前方,沿途遇到不少霍家的佣人,有几个在看到她之后迅速低下头,那几个人平日里头可是最喜欢讲她妈妈坏话的。
聚会第一个环节是霍正楷和一百名资质最老员工的合影,拍照地点就设在花园里,整个花园被弄得就像是一个摄影棚,摄影师正在按照那一百名员工的身高分配位置,霍正楷站在乳白色太阳伞下,穿着白色衬衫带着传统中国红蝴蝶结领结的霍莲煾站在霍正楷身边,姚管家立于那对父子左侧。
康桥拉着霍小樊的手一步步往着太阳伞那边,这光景有点像康桥第一次见到霍莲煾时的模样,那时日头也是黄黄的,她躲在妈妈的别后偷偷的窥视着由远至近的少年。
最先发现他们的是姚管家,姚管家所表现出来的和阿巧差不多,讶异,张嘴,最终选择沉默。
目光离开姚管家转向霍正楷,她要死死的看着霍正楷的脸部表情,一步一步往前,站在霍正楷面前,叫了一声霍叔叔。
霍正楷转过脸来。
康桥勾起嘴角笑,像妈妈那样去笑,三分虚伪三分世故三分楚楚可怜一分狡慧。
那位生意人把霍小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叫了一声小樊,霍小樊回以的是无动于衷,他就只叫了一声莲煾哥哥。
然后,霍正楷的脸部表情变成了尴尬,尴尬的脸再次回到康桥脸上,叫了一声康桥,然后微微敛起眉说康桥你现在不适合大浓妆。
说完之后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不过礼服倒是很适合你。”
“谢谢霍叔叔。”康桥回答。
霍正楷以我去打一个电话匆匆离开,康桥目送着他离开的身影,心里多多少少有点的沮丧,起码霍正楷的脚步并没有表现出急于逃串的模样。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康桥目光才收回,侧过脸朝着右侧,回视霍莲煾,霍莲煾看着她的表情很淡,可眼眸底下却可以瞧见隐隐约约的戾气,咧开嘴朝着他笑,他别开脸只留了一个侧脸给她。
拍照站位为霍正楷站在正中央,霍莲煾站在霍正楷的左边,霍小樊站在霍正楷右边,康桥紧紧挨着霍小樊,一百名员工围绕着他们依次排开,“咔嚓”声响起,瞬间被定额。
多年后霍正楷告诉康桥,这是他最不堪回首的瞬间。
拍完照片之后就是宴席,宴席过后是发红包,发红包之后是联欢,期间,康桥一直以霍家一份子身份站在霍正楷身边亲切的和员工们打招呼,中秋聚会临近尾声康桥离开宴会现场来到洗手间。
靠在洗手间墙上,康桥觉得累,扯下假睫毛闭上眼睛。
那片阴影罩过来时康桥睁开眼睛,霍莲煾站在她面前。
“怎么不戴假睫毛了?”他冷冷问着。
挑了挑眉头:“莲煾,你觉得我今晚漂亮吗?”
“还不错,你这样一打扮起来看着和你妈妈很像。”
笑了笑,解释到:“小樊说想妈妈了,你要体谅一下当姐姐的心情。”
“嗯,可以理解。”
“哦——”拉长着声音:“以后小樊要是想妈妈了,我想我还是会打扮成这样子的。”
“随你。”霍莲煾轻飘飘说着,看了她一眼,转身。
朝着霍莲煾的背影康桥咯咯笑了起来:“莲煾,霍叔叔好像被我的打扮吓到了,他脸都白了,还有,他在念给员工的致辞时出了几次差错,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对吧?”
霍莲煾没有回过头来。
“都是我的错。”自言自语着:“我要不是不打扮成为这样子的话,霍叔叔应该就不会出那样的差错了,毕竟我妈妈刚死不……”
接下来的话因为霍莲煾的动作被遏制在了喉咙口,霍莲煾捏住康桥的下颚骨,捏住她下颚骨的人一副你再敢说一句话出来就会灭了你的姿态。
还真疼,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吸气,断断续续的,委委屈屈的问出:莲煾,我不乖了吗?我刚刚不是和你说了是因为小樊想妈妈了,我才打扮成这样子,你也说你理解的。
他紧紧盯着她:“连眼泪都模仿起了你的妈妈了。”
“康桥,我告诉你,最好停止你的愚蠢行为和得意洋洋,我告诉你,你好像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爸爸之所以脸色不好,之所以在念致辞时出现差错是因为他胃病犯了,本来医生建议他今天晚上不出席聚会,但他吃完了止痛片之后坚持出席,因为今天是霍小樊和康桥第一次以霍家一份子的身份亮相,他不想错过。”
说完之后他松开手,还没有等康桥站稳就被霍莲煾推到墙上去,手托起她的下巴,迫使着她的眼睛对上他的眼睛。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
“至于你这副鬼样子,你想挂多久就挂多久。”
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她也在看着他。
“真的可以挂多久就挂多久吗?那你以后想吻我想和我亲热怎么办?你都不会觉得在和你接吻在和你亲热的是你一直以来讨厌的女人吗?”
“嘭”的一声洗手间门大力被带上,康桥呼出了一口气,看来她刚刚说的话真的把莲煾少爷气坏了。
回到宴会现场康桥已经没有见到霍正楷了,据说霍正楷被家庭医生强行带离现场。
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房间,从衣柜拿出睡衣,睡衣拿在手上康桥想她休息一会再去洗澡,现在她真的特别累。
躺在**,闭上眼睛倾听着时间的声音,滴答,滴答……
不一会,滴答滴答混合着雨声,再过一会雨声又消失了,连同滴答滴答声也消失了。
世界安静极了,然后有轻轻的脚步声来到她床前,那个声音在轻轻“木头。”
紧紧闭着眼睛,集中注意力再去倾听那些滴答声,让自己的思想呈现更为混沌的状态,恍恍惚惚中有沾着温水的柔软布料在擦拭着她的脸,额头、眼睛、脸颊、最后停在嘴唇上。
恍恍惚惚中,沾着温水的柔软布料被另外一种触感所取代,是谁在偷偷的亲吻她的嘴唇,从窗外偷偷爬进来的黑骑士吗?
夜里,黑骑士飘落在她的屋顶上,打开窗户,亲吻了她的嘴唇,印下了生生世世的誓约。
不知道什么时候,黑骑士的身体从背后紧紧的贴着她,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这样紧紧的抱着她。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康桥看到了打开的窗户,有曙光从窗外渗透了进来,亮得惊人。
再次睁开眼睛时,天空已经大亮,康桥看到那只躺在她手掌里的手机,还是黑莓手机,款式也和之前被她扔进湖里的一模一样,只不过白色换成蓝色,是四月天空的那种纯蓝。
蓝得宛如混沌初开之时,蓝得宛如没有历经春夏秋冬。
把手机扔到一边去,康桥来到浴室,站在镜子前,果然,她的一张脸干干净净的,再来到窗前,康桥看到那组鞋印,那组鞋印最后停在了她窗前的面包树下。
半个小时之后,康桥知道了一件事情,霍莲煾走了,昨晚霍莲煾接到从纽约打来的电话,他的外婆在家里昏倒之后,被紧急送往医院至今还没有从昏迷状态中醒来,接到消息之后霍莲煾乘坐凌晨四点的班机离开。
回到房间,康桥从**捡起那只纯蓝色的黑莓手机,拆掉电池,手机被她丢在那个漂亮的抽屉里,那个抽屉通常好几个月甚至于半年康桥都不会去打开它。
换上校服康桥和霍小樊和往常一样坐在车上分别往他们的学校,霍小樊因为霍莲煾的离开显得闷闷不乐。
康桥问霍小樊你在学校有没有交到朋友啊。
霍小樊点头。
“你都交了几个朋友?”
霍小樊开始掰着手指头数,然后给出答案“四个。”
“霍小樊交到的朋友有女孩子吗?”
“有。”
“漂亮不?”
小家伙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此时此刻,康桥才意识到她的小樊已经长大到,明白关于男孩和女孩之间存在着的那种微妙情愫了。
车子经过中央广场,在中央广场的巨幅广告上有着霍莲煾和皇太后一起跳舞的照片,霍小樊手掌贴在车窗玻璃上,嘴里喃喃叫着莲煾哥哥。
“姐姐,莲煾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啊?
目光透过车窗玻璃落在遥远的天际:
久着呢——
那时,康桥想,一年的时间已经足以让她忘记一些事情:关于花园里的黑骑士和淡蓝色水晶袖扣,关于那支舞和别在军装飞扬的金黄色麦穗,关于舞会阳台上的漫天星光和蓝白色幸运草发饰。
必须,要忘掉。
统统忘掉。
同一时间,一万英尺高空上,大片大片曙光透过云层昭示天已经亮了,那些光透过机舱淡淡分布在他指尖上,指尖里仿佛还残留着某种别样的温度,霍莲煾知道那温度与这骤然降临的光无关。
闭上眼睛。
接到从纽约打来的电话时,霍莲煾就开始收拾行李,无意间他翻到那支淡蓝色手机,在听说她把他之前给她的手机丢进河里时他没有生气,是的,没有生气,而是和她说出“改天我们一起去选手机。”
据说女孩子们都喜欢那样的话。
霍莲煾不知道自己说出那样的话是否和他从新加坡回来时,霍正楷带着哀求的语气和他说“莲煾,你以后能不能对那两个孩子好一点。”
霍莲煾自然知道自己爸爸口中的那两个孩子是谁,他以为那时会选择沉默来回应霍正楷的话,属于他们父子之间的沟通他们彼此已经心知肚明,可他没有选择沉默,而是淡淡应答出“好。”
拿着那支淡蓝色手机在夜色来到她窗前,站在那里,往上望。
曾经,霍莲煾在心里很多很多次警告自己,关于那个叫做康桥的女孩,不能给予的太多,她可是有一点的贪心,她比谁都会看脸色,你对她和颜悦色了她会顺着你的笑容弧度评估你能给予她多少,她总是能顺着杆子爬,就像今晚中秋宴会,她把自己打扮成为她妈妈的模样,他自然知道她想达到什么,那时他对她有点厌恶。
也许他应该把脚步停止在她窗前,然后把那只淡蓝色手机丢到河里去,霍莲煾怀疑此时此刻他手中的手机只是他某一刻心血**时产生的产物,他朋友们告诉他送那款手机很得女孩子欢心。
可在即将转过身时他发现在自己的心里居然有了那么一点点记挂,记挂她那双大得看起来会随时随地从眼眶里掉落下来的眼睛。
然后,他就这样爬上面包树,打开她窗户。
**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在瞬间让他倒胃口,她在宴会上的行为就像是好莱坞的B级电影,粗俗滑稽可笑,隐隐触动着人们的神经让人很不舒服。
把手机放在她身边,霍莲煾猜也许她会把手机丢到河里去,不过霍莲煾觉得那没关系,起码他以后不需要再看到那只手机。
放好手机来到窗前,可在那一个瞬间他又忍不住回头看,然后他看到她穿在脚上的高跟鞋,最初他只是想帮忙把那双鞋子从她脚上脱下来,那对于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直到这一刻,霍莲煾依然理解不了自己在为她脱完高跟鞋之后接下来的一系列行为,包括最后把唇贴到她的唇上,明明那是一张酷似敌人的脸。
甚至于最后他还去拥抱了那具小小的,瘦瘦的身体。
闭上眼睛,黑暗中的感官仿佛更为的灵敏,属于手指尖的触感更盛,隐隐约约的,柔弱无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