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正在家中与司马师秘密策划,忽然得知:李胜前来拜访。司马懿拍手大笑:“成事正在此人身上!”赶紧下令府中准备。
李胜在太傅府客厅等候,老仆前来通报:“老太傅病重,不能出来,请李大人直接前往太傅的卧室见面吧。”
李胜吃惊:“哦?一年不见,太傅的病情已经这么严重了?”
老仆回话:“去年老夫人去世之后,太傅哀痛成疾;加上往日军中旧伤复发,躺在**好几个月了。”老仆顿了顿,附在李胜耳边说:“估计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了。”
李胜还想细问,已经到了司马懿的寝室。李胜推门进去,大吃一惊。
眼前的司马懿老态龙钟,眼皮耷拉,目光涣散,嘴微微半张着。往日高大的身躯,早就佝偻成了一团。司马懿身边两个侍女,一左一右紧紧扶持着。司马师在身后垂手而立,见李胜进来了,赶紧到司马懿耳边说:“李大人来了。”
司马懿“啊”了一声,目光有点迷茫。司马师又强调一遍:“是李大人来了!”
司马懿这才似乎有点明白了,把眼睛转向李胜,勉强想要把身子挺一挺,却挺不起来。司马懿把头向前探着,眯起眼睛来盯着李胜,盯了一会儿,似乎老眼昏花看不真切,只好放弃了这种努力,冲着李胜的方向说:“李大人坐。”
李胜行过礼,坐下了。司马懿突然喉咙口发出“呜呜”的闷响,用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指着自己的嘴,眼睛冲侍女看去。一个侍女赶紧端起床边的粥碗,向司马懿递去。
司马懿缓缓张开嘴,闭起眼睛。侍女用一把瓷调羹舀了一小勺粥,吹过之后往司马懿口中送去。侍女微微倾斜调羹,使粥缓缓流进司马懿的嘴里。司马懿的嘴也并不闭上,仍然半开半合,粥的残液顺着嘴角往下流,流得满胸口都是。侍女赶紧放下粥碗,拿起手绢给司马懿擦拭。司马懿仿佛泥胎木雕一样,呆呆坐着,任侍女摆布。
李胜万万料不到司马懿已经神志糊涂到这种地步了,他向司马师投去惊讶的目光,司马师表情沉痛,向李胜轻轻摇了摇头。
李胜大声对司马懿说:“大家都只以为太傅您过去的风痹复发,谁想到尊体已经这样了呀!(众情谓明公旧风发动,何意尊体乃尔。)”
司马懿刚蠕动着嘴,解决嘴里的粥。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已经搞得司马懿上气不接下气。他听到李胜的话,急着想要回答,却接不上气来,胸膛急促地起伏。侍女赶紧给司马懿揉胸捶背。司马懿平复了一下,气顺了些,才回答:“年纪大了,老毛病了,死在旦夕。听说你要去并州,并州靠近胡人,要妥善做好防备工作啊。(年老沉疾,死在旦夕。君当屈并州,并州近胡,好善为之。)”说完,又是一阵急喘气。
李胜说:“老太傅听错了,是去荆州,不是并州!”
司马懿有点茫然:“哦,你刚到并州?”
李胜对着司马懿的耳朵大声说:“要去荆州!”司马师也在旁边帮着李胜向司马懿解释。
司马懿这才恍然大悟,然后又摇了摇头:“老朽年老意荒,听不懂你的话。既然是去荆州,那要好好建立功勋。估计这一别就见不到了,司马师、司马昭兄弟以后还要李大人多多关照啊!”司马懿说完,老泪不自觉地就从浑浊的眼睛里流下来了,混着鼻涕一起肆意流淌。
李胜看到当年叱咤风云的司马懿居然年老退休之后也竟只是个普通的老人,不禁顿生怜悯之心,不胜唏嘘。
李胜见司马懿不能长久坐着,便起身告辞。司马师送出门来,李胜关照司马师:“老太傅还是要安心静养,你兄弟俩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忙。”
司马师见李胜眼眶都红了,看来是动了真感情了。他忙不迭谢过李胜,依依送别。
李胜一路回来,心情很低落,并没有一种得胜的快感。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伙年轻人,居然与这样一位势孤力单的老人为敌多年,实在胜之不武。李胜又想:等我老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怜悯我?
李胜胡思乱想着来到曹爽的府第。曹爽他们正在这里等候李胜的消息,一见面立即围上来问:“怎么样?老家伙的病怎么样了?”
李胜对曹爽他们投之以鄙视的目光,说:“太傅言语混乱,手不能拿碗,指南为北。他又以为我要去并州,我解释了半天他才明白。他已经只比死尸多口气了,不足为虑。(司马公尸居余气,形神已离,不足虑矣。)”
曹爽他们听了,欢呼雀跃。李胜却黯然神伤,独自喃喃道:“太傅的病看来是没救了,令人怆然。(太傅患不可复济,令人怆然。)”说完,潸然泪下。
李胜走后,司马懿一跃而起。他感到,这次演戏比起当年欺骗曹操来,要容易得多了。甚至可以说,自己根本就没有在演戏,因为我现在本就是一个七十岁的老人了呀!
万事俱备,就等曹爽出岔子。但是让司马懿头痛的是,不知为何,最近曹爽兄弟从来不同时出洛阳,总要有人在内部留守。这样一来,机会就不好寻觅了。
就在司马懿头痛之际,已经完全放松警惕的曹爽很快就自己把机会送上门来了。
司马昭下班,无意间向司马懿透露:“明年正月初三,天子要拜谒先帝曹叡的高平陵,曹爽兄弟会随行陪同。”
司马懿听到这个消息,明白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赶紧找到司马师,父子二人谋划至深夜,直到拿出一套基本可靠的方案来。司马师问父亲:“此事要不要二弟参与?”
司马懿斩钉截铁:“要。我们人手不足,如果没有昭儿参与,恐怕难成大事。”
从这天开始,政变正式进入倒计时。
除夕。距离政变还剩三天。
司马家和其他各家一样,阖家团聚。祭祀过祖先,喝大酒,吃环饼,玩“藏钩”的游戏:司马师一手藏金钩,让司马昭猜,猜不中就罚酒。一家人玩得非常尽兴,大醉而罢。这,也许是最后的年夜饭。
正月初一,元日。距离政变还剩两天。
司马家早上起来,由家人安排好了,在门口“爆竹”,门首插芦苇,门鼻子上挂桃木。这些事情,对司马昭而言只不过是过年的习俗,例行公事而已;司马师却认认真真地在内心祈祷:希望能够祛邪避秽,保我阖家平安。正月初一,按照规矩,司马师和司马昭早早地来到朝中。这天,小皇帝曹芳受百官庆贺,百官受皇上赏赐,而后钟鼓齐鸣、百戏腾跃,热闹非常。司马师暗暗观察,见曹爽、邓飏等人满脸欢快,连何晏在这节日气氛的感染下也不复往日的忧愁。这天,大家尽欢而散。而后,太傅府上少不了门庭若市,各位官员上门拜年。一律由司马兄弟负责迎来送往。
正月初二。距离政变只剩一天。
司马懿把司马师、司马昭叫到一起,召开紧急家庭会议。司马懿这时候不再有所隐瞒,毫无保留地把明天发动政变、全歼曹爽一伙的计划全盘托出。司马懿安排:由司马师召集他的三千死士,占据武库夺取兵器,主力由司马师率领与自己一起前往宫廷,屯驻司马门,全城戒严;另一部分由司马昭率领,保卫太后的永宁宫。
司马懿边说边观察司马昭的表情。虽然司马昭是刚刚得知这些计划,但他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而是认真听记。司马昭表情凝重地把明天的计划一个字一个字烙进自己脑海里,他清楚,一旦一步走错,全家性命休矣。
司马懿交代完两个儿子的任务,又把自己所要做的事情也说出来,让儿子们参与讨论。司马懿决定,明天自己与司马师率领死士直入宫省召集在京高官,宣布太后的懿旨罢免曹爽一伙的官职,然后让高柔假节代理曹爽的大将军职务,占据曹爽的营地夺取他的武装力量;让桓范代理曹羲的中领军职务,占据曹羲的营地夺取他的武装力量。夺取武装力量之后,前往截断洛水浮桥,再见机行事。
司马师、司马昭听完,没有意见。司马懿顿了顿,又提出:“如果高柔、桓范不肯跟随我们行事,那再以王观等人为候选。总之,明日之前,此事只有我父子三人知道,千万不可再有第四人知晓。”
司马兄弟点头应诺。
散后,司马懿叫来老仆:“你去观察一下这兄弟俩的情况。”老仆领命而去。
过了许久,老仆来报:“大少爷沾着枕头就睡着了,还打呼噜;二少爷辗转反侧,到现在还很清醒,没有睡意。”
司马懿点点头,老仆退下。司马懿心中明白,哪个孩子可以继承自己的事业。
司马懿躺在被窝里,闭着眼睛继续盘算。他知道,这次政变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一次冒险。实际上,成功的把握并不超过三成。毕竟天子与曹爽在一起,一旦曹爽能够镇定下来,借用天子诏书号召天下兵马勤王,围困洛阳城,则我司马氏将死无葬身之地。无论如何,太后的懿旨从效力上讲是远远不及天子诏书的。
这次政变,说到底,不过是希望打曹爽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再发动强大的心理攻势,希望曹爽能够缴械投降。也就是说,明日政变效果如何,关键并不在我司马懿如何行动,而在于曹爽如何决断。
其实,过完年我已经七十一岁,完全可以就此退休,不必行此凶险。司马师、司马昭兄弟的前途,可以靠他们自己去闯,犯不着让我这将死之人拼了老命来为他们玩这惊天赌局。
不过,我司马懿乃是天底下最不能忍耐之人。别人说我能忍,是见其表而不见其里。我司马懿能忍人所不能忍,挑衅、辱骂、打压都不能奈我何;但我司马懿并不能忍人之所能忍,让一黄口孺子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尊严尽失,一败涂地,是可忍孰不可忍?
无尊严,毋宁死。
况且,这场豪赌毕竟很刺激啊!老夫久已冷静的热血,也有点沸腾起来了。
司马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醒来时,已经是正月初三的凌晨。
倒计时结束,战斗开始。
一切都回到了本书的开头,公元249年。
这一年,姜维一筹莫展,孙权老迈颟顸,曹爽志得意满,司马懿卧薪尝胆。
司马懿在内室之中站起身来,穿上戎装,会合家兵,推开大门,走到门口。冬日阳光无比和煦,但仍让司马懿感到耀眼。
久违了,太阳。
阳光之下,司马师的三千死士,早已如乌云般会集于此。
司马懿看到精神饱满的司马师和眼睛布满血丝的司马昭,笑了笑。司马兄弟都知道父亲这一笑的分量。
司马懿不再多说,一切该说的,昨夜都已说完。父子三人并肩赶赴洛阳城的武库,占据武库给死士们分发兵器。
全副武装之后,司马懿一挥手:按计划行事!
司马昭带领部分人直接往太后的永宁宫而去,而司马懿、司马师直扑朝堂。
父子三人这一别,可能就是永诀。他们现在心中都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今晚能像昨晚一样,父子三人一起坐在灯下共进晚餐。
这个愿望对于普通人来讲,再朴素不过;但对于这位权倾天下的老太傅而言,却是如此奢侈。
司马昭率兵围困永宁宫,名为保护,实则挟太后以令群臣。郭太后与司马家关系一向不错,对于曹爽等人自是深恶痛绝。但她万万没有料到,司马懿居然敢擅自发动政变,这可是夷三族的死罪!郭太后在犹豫,要不要与司马懿合作。但无论郭太后怎么抉择,都不影响结果。因为,郭太后并没有选择权。
司马懿下令关闭洛阳各大城门,实行全城紧急戒严,严禁任何人出入。然后他让司马师分兵屯驻司马门,自己直入朝堂,召集百官,宣布:“曹爽兄弟试图篡夺帝位,现废除曹爽兄弟一切职务,百官由本太傅全权指挥。”
朝中众臣大惊,但看到司马氏的武装力量都很畏惧,何况大部分人早就对曹爽兄弟心怀不满,纷纷表示接受太傅的领导。
司马懿命令老臣高柔假节代理大将军,占领曹爽营。司马懿拍拍高柔的肩膀说:“你就是周勃了。”周勃当年平定吕后之乱,安定汉室天下。高柔成了司马懿的周勃,知道自己责任重大,领命而去。
司马懿发现计划中代理中领军的桓范没有来,只好启用备用方案,更换候选人,命令王观代理中领军占领曹羲营。
王观也是之前受到曹爽排挤的老臣,与司马懿关系不错,此时欣然受命。高柔、王观赶赴两营,宣布接管所有武装力量。此时军营群龙无首,战士们没有主心骨,而来的这两位又都是元老重臣,立即改易旗号成了司马一派的武装。
司马懿见朝堂之上已经搞定,这才前往永宁宫找郭太后请旨。司马懿罗列了曹爽若干条不臣、不法的行为,桩桩都是死罪。郭太后不再犹豫,授权司马懿全权行动,查处曹爽。
司马懿得到太后支持,胆气更壮。他与太尉蒋济一起率领两营士兵再赴武库领取兵器,以便出洛阳占据洛水浮桥。从朝堂前往武库,要路过曹爽家门口。司马懿手下这两营士兵人马战车众多,恰巧在曹爽家门口发生了严重的交通堵塞,吵吵嚷嚷难以通过。
在这关键时刻,时间就是生命,必须与时间赛跑!司马懿心急如焚,赶紧指挥疏导交通。他并不知道,曹爽家的楼层之上,有双狙击手的冷峻眼睛,正在向他瞄准。
这个狙击手叫严世,曹爽的帐下督。他端着一架弩机,瞄准了正在忙着指挥交通的司马懿,就要扣动扳机。
曹爽自从上位之后,怕有人暗算他的家属,所以派了一些部下将领和士卒,在他家中负责安全保卫工作。严世就是其中之一,今天轮到他和孙谦两人在这里值班。
司马懿大军在曹爽府第门前堵塞的时候,曹爽的太太刘夫人吓坏了。她顾不上礼节,跑出房来对聚集在大厅里负责保安工作的严世、孙谦说:“曹爽在外,司马懿搞兵变,怎么办?”
严世沉着冷静地说:“夫人勿忧。”说完,提起一架弩机直上门楼。孙谦知道严世要干什么,连忙抛下惊慌失措的刘夫人,尾随严世上楼。
孙谦来到楼上,发现严世已经架起弩机,正在瞄准司马懿,眼看就要射出这改变历史的一箭。孙谦赶紧跑上来,拉开严世正要扣动扳机的右手。严世被孙谦这一捣乱,恼怒而不解地瞪着孙谦。孙谦说:“天下大事,还未可知!”
严世想了想,觉得曹爽平素对自己恩重如山,毅然再度瞄准。孙谦急忙又拉开严世的手。严世急了,抓住最后的机会第三次架起弩机,孙谦又是奋力一拉干扰了射击(三注三止,皆引其肘不得发)。严世又气又急,一脚踹开孙谦,再行瞄准,司马懿的大军已经疏通,迅速地从门前跑过去了。
孙谦见状,心中暗喜。严世扔下弩机,长叹一声:大将军危矣!
可以改变中国历史的一箭,终于留在弩中,没有射出。
司马懿对曹府门楼上发生的这一幕毫不知情。他已经赶到武库,给将士们分发兵器,直到此时,才总算基本控制了洛阳城。下一步,他打算出城占据洛水浮桥,然后对曹爽一伙展开心理攻势。
但是,一个简直可以说是致命的坏消息传了出来。这个坏消息,是司马懿始料未及的,也是曹爽可以扭转局势的枢纽。
部下来报:“大司农桓范诈称得到旨意,跑出城门,投奔曹爽去了!”
司马懿、蒋济这两个曹魏帝国硕果仅存的顶级谋士,犹如被一记惊雷劈中,愣在当场!
司马懿一直不知道桓范居然是曹爽集团的人。
的确,首先,曹爽与桓范是老乡,曹爽上位以来也一直对桓范礼敬有加。但是,桓范一身傲骨,对于曹爽并没有亲近的意思;同时,桓范对于曹爽集团的邓飏、丁谧之流也颇有微词。
其次,桓氏是老牌的世家大族,与作为寒族新贵的曹爽集团没有共同的利益可言。
再次,桓范是建安时代入曹操丞相府的老臣,从年龄上看也与曹爽集团格格不入。要说这样一位股肱老臣,居然是曹爽集团的成员,司马懿一百个不相信。
他只知道,桓范谋略过人,人送外号“智囊”,且与自己年纪相仿,只不过由于脾气过于刚烈,不得皇上和同僚欢心,所以至今只做到大司农。其实,以桓范真正的能力,完全可以位至三公。
所以,这次行动司马懿才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拉拢桓范为己方的骨干分子,让他代理中领军的职务,占据曹羲的军营。
潜伏大师司马懿万万没有料到,居然还有一位比自己潜水还要深得多的人!
蒋济知道此事后,信心动摇。他无奈地对司马懿叹息道:“智囊去了。”
司马懿虽然内心大为震惊,但是面不改色。他故作轻松地笑笑,说:“曹爽和桓范其实关系并不亲密,而且曹爽智略不及桓范,无法领略桓范计谋的精妙处。曹爽就像一匹劣等马,眼中只有食槽里那点食料罢了,看不到长远之处,肯定不能用桓范的计谋。(爽与范内疏而智不及,驽马恋栈豆,必不能用也。)”
实际上,司马懿心里在打鼓。他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基本都已经做完了。现在,他只能祈求上苍保佑曹爽头脑发昏,不听桓范的计谋。
如此而已。
这是司马懿生平第一次把自己的命运交付到别人手中。
桓范这天和往日一样起床,梳洗。正月初三的早上,该拜年的都已经拜过了,皇上今天去高平陵拜谒,所以不用朝会。这对桓范来说,实在是个慵懒的上午。桓范在庭院里活动活动筋骨,想一些事情。
忽然,有人砰砰砸门。桓范骂骂咧咧:“哪个兔崽子大清早砸我门?催命吗?”
老门房慌慌张张来报:“太傅司马大人派人催老爷前往宫中!”
桓范大吃一惊,心下已经知道事情不妙。他请来人进来,来人见面就说:“曹爽兄弟谋反案发,已经被免去一切职务。太傅请大司农前往宫中,代理中领军,占据曹羲军营,共襄大事,扶持社稷!”
桓范听了,说:“好,你先回吧,我随后赶到。”来人心急火燎走了。
桓范陷入了抉择的痛苦之中。司马懿老奸巨猾,如今又占了先机,曹爽兄弟恐怕不是他对手。司马懿许我以中领军之职,说明他非但对我毫无提防,而且还颇为看重,事成之后肯定还会大有封赏,看来可去。
抉择已定,桓范想要前往宫中见司马懿,儿子从旁阻拦:“父亲欲何往?”
桓范说:“往太傅处。”
儿子劝谏:“皇上在外,不如往大将军处。况且父亲平素与大将军暗中交往密切,一旦事后被司马懿知道,恐怕性命难保。”
桓范听到这话迟疑了。他沉吟再三,最后决定把自己的前途交托给曹爽。因为桓范知道,司马懿虽然占了先手,但是从长远来看,其实司马懿一党困守洛阳城,乃是一局死棋。
倘若让我桓范为棋手,与司马懿对下这局惊天大棋,一定可以挫司马懿几十年威名,让他完败!年老的桓范燃烧起争雄好胜之心,热血开始沸腾。
桓范思量已定,取了大司农印章,骑马直往平昌门而去。
这一去,桓氏家族的命运就此一百八十度转弯。
他跑到平昌门时,城门已经关闭。桓范并不着急。桓范思维缜密得很,他之所以选择平昌门,乃是因为看门的将官司蕃是自己过去提拔的吏员。司蕃几乎将桓范当作老师看待,前几天还刚给桓范拜年送礼。
桓范跑到平昌门前,远远看见司蕃朝这边张望,便举起手中一块空白的木版,大声吆喝:“我奉诏出城见皇上,快开门!(有诏召我,卿促开门!)”
看门官司蕃觉得今天格外异常:大早上太傅司马懿就宣布了太后的旨意,全城紧闭城门戒严;快到中午时分,老恩公桓范又自称有圣旨,要开门。司蕃知道,肯定出大事了。在这样的非常时刻,还是谨慎为上。
司蕃对桓范行了一礼,说:“请让在下看看诏书。”
桓范手里哪有诏书?眼看要露馅儿,桓范大发雷霆:“你不是我提拔的吗?胆敢怀疑我?(卿非我故吏邪,何以敢尔?)”
司蕃没有办法,只好下令开门。桓范纵马疾驰而去,回头对司蕃喊:“太傅造反,你跟我走!(太傅图逆,卿从我去。)”
司蕃听了,想也不想,跟着桓范跑去。然而桓范骑马,司蕃徒步,哪里跟得上?眼看桓范跑得没影了,司蕃只好自个儿躲起来,看局势怎么发展。(蕃徒行不能及,遂避侧。)
桓范跑到高平陵时,曹爽兄弟已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曹爽一见桓范,顿时像见了救星一样,眼睛都亮了。他赶紧把桓范接到帐中商议大事。
桓范喘息未定,兴奋地对曹爽说:“老夫有一步绝妙好棋,管教司马懿父子败亡,太傅府人头滚滚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