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自打周炳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宪兵司令部的牢房里保释出来以后,不知不觉地又过了四年多的时间。在这四年多的时间里,周炳当了党的一名非常出色的交通员。他以各种公开的职业做掩护,走遍了广东全省,并且几次深入到江西的中央苏区;后来他又在香港的轮船上当过水客,又到广东各地的农村收买过药材;以后,又到上海去当过绸缎贩子;最后又回到广州来,当了一间私立中学的体育老师,一直没有离开过广州了。光阴一天接着一天地流过去,又到了一千九百三十六年八月二十号这一天,从胡杏那严肃、紧张、又满心欢喜的神情看起来,任何人都可以知道,这是她的大日子。

近五年来,中国的四万万老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熬过了他们一辈子当中最痛苦的日子。他们受尽了外国的种种令人不能忍受的欺凌压榨和侮辱。帝国主义列强纷纷在中国划定势力范围,对淳朴的,勤劳的中国老百姓进行剥削。特别是那穷凶极恶的日本帝国主义,比哪一个列强都干得更凶,简直是对中国进行**裸的掠夺。在本国内部,中国的老百姓又受到官僚资本家和买办资本家跟落后、顽固的地主们双重的剥削,加上种种的天灾人祸,简直到了活不下去的境地。他们纷纷破产,纷纷参加革命,参加造反;或者是纷纷去当流氓,当强盗,当兵,当土匪,靠非法手段过活。整个国家在世界上被认为愚昧、无知、野蛮、落后的劣等民族,大家都想在中国捞一把,都想用武力、用欺诈把中国的革命镇压下去。国家的命运真是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做一个中国人,他的地位比做一条西洋狗都不如,许多人都唉声叹气地想道:中国的亡国是亡定了,再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它了。……

本来,在中国的革命势力发展到长江流域的时候,最早想用武力镇压中国革命的是英国的一只军舰,它向南京下关放了一炮。可是后来,全中国人民起来反对它,它就吓得不敢再放肆,夹着尾巴逃跑了。第二个接上来的是日本帝国主义。在一九二八年,蒋介石国民党背叛革命一年以后,那时候,北伐军到了山东的济南,叫日本人痛快淋漓地打了一个落花流水。蒋介石决定绕路北上,不敢跟日本人稍为较量一下。这样一来,日本帝国主义看准了蒋介石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它知道蒋介石是对外投降,对内镇压的,于是,它的胃口就大了起来,它的野心就发展了起来。在山东济南惨案发生了三年多以后,在一千九百三十一年的九月十八它就在东北下手,一眨眼工夫就占领了沈阳,攻占了北大营兵工厂。到这个时候,南京国民党蒋介石还命令不许抵抗。这样子,蒋介石的不抵抗主义就世界闻名了,日本帝国主义就更加野心勃勃了。在这一年的十一月七日,为着领导中国人民抵抗日本帝国主义,为着领导中国人民改善自己的悲惨的生活,中国共产党在江西瑞金成立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政府。全国人民都看得清清楚楚,中国共产党跟国民党就是这样的不相同。到了一千九百三十二年的一月二十八日,十九路军在上海跟日本人打起来了。国民政府在两天以后就宣布迁都洛阳。到三月九日,伪满洲国也宣布成立了。但是在四月七日,国民党的政府在洛阳还在召集国难会议,决定“对日交涉,合理剿共”的方针。可是,四月十五日,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就义正辞严地发表文告:对日宣战。中国共产党跟国民党又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全国人民当然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其后,到了一千九百三十三年,日本帝国主义者在一月份攻陷了山海关,在四月份又进攻滦东,侵占华北。国民党还是一直往后撤退,同时,另外一方面更加紧剿共,镇压人民。这一年的年底,十九路军在福建成立人民政府,打出反蒋抗日的旗号,但是,第二年的一月就遭到了失败。到了一千九百三十四年的十月,中国的红军为了北上抗日,进行了旷世未有的长征。到了一千九百三十五年,国家的危亡已经经到了人人都看得见的程度。可是,蒋介石国民党仍然坚持自己的卖国主张,下令禁止一切排日活动,镇压一切抗日活动,还要跟日本人去讲亲善。到了这一年的年底,中共中央跟红军的军委会又发布《抗日救国宣言》,再一次号召抗日者团结起来,组织抗日联军跟国防政府,并且提出了抗日救国的十大继领。这以后,就引起了北京学生的“一二·九”运动。这样子,中国人民像一个缠绵床笫的,长久卧病的人,迈着蹒跚的脚步,走进了一千九百三十六年。而就在这年的五月,国民党的冀察政务委员会还同日本签订了华北防共协定。有知识、有远见的人都认为中国的灭亡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就在这种情况之下,胡杏迎接了她一生中最伟大的一天。

原来这一天,她在大市街关杰所开的那家小印刷铺子的楼上举行入党的宣誓。这楼上是一个一丈多宽,两丈多长的大房间,平时做关杰的卧房。这里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八仙桌子靠墙摆着;还有三把日字凳摆在桌子的三面,另外还有一张日字凳靠对面墙摆着,上面搁着洗脸盆。靠洗脸盆不远的墙上钉了一个手巾架子,挂了两条毛巾、一件旧衣服。此外,这个房间空空****的,什么东西也没有了。冼鉴、周炳、章虾、黄群四个人来参加她的宣誓仪式。洗鉴代表上级党,是监视人;周炳是支部书记,章虾和黄群是胡杏的入党介绍人。他们在楼上举行仪式的时候,关杰在楼下用脚拼命地踩动他那一架脚踏印刷机,把这个印刷机搞得克楞、扑挞,克楞、扑挞地响着,作为掩护。当宣誓仪式完成了以后,冼鉴、章虾、黄群都陆续下楼走了,只有周炳留下来,跟她谈话。他首先表示衷心祝贺她,祝贺她这个新的,辉煌的政治生命的开端。

他俩斜着身子,面对面坐在关杰的木板**,周炳用两只大手紧紧地握着胡杏的两只手,两个人的眼睛彼此对望着,许久许久都没有开腔。后来,周炳不胜感慨地说道:“阿妹,你完全变成一个成人了。你不单是在文化上有了很大的进步,认识了很多的字,能够看很多的书,而且在政治上你也完全成熟了。今天的宣誓,就是你在政治上开始走上一条康庄大道的标志。”停了一会儿,周炳又接着往下说道:“不管怎么样,阿妹,你确实已经是一个成人了。从你当丫头的时候起,我就看着你长大,看着你忍受了多少的痛苦,忍受了多少的咸、酸、苦、辣,很不容易地成长到今天。这确实使我高兴——这都是你自己坚决奋斗得来的结果,很不简单呵!我一边替你高兴,一边又想起了另外一个人,觉着非常心酸。这个人是谁?不用我说了,就是你的家姐阿柳。她牺牲到现在,已经整整五个年头了,你还记得么?她恰恰就是死在五年前的八月二十号这天的,这事情也真是凑巧。我完全相信,如果你家姐不是死得那么早,到了今天,她也会跟你一样成长起来,变成一个共产党员的。可是,不幸得很,她已经不在了,这怎么能够不叫人悲伤呢?你算算看,我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如果你家姐在,她也二十八岁了,你记得么?"说到这里,周炳的眼睛更加发愣地直望着胡杏的眼睛,他的两只手把胡杏的两只手握得更紧了。又过了差不多有五分钟,周炳松开两只手,站了起来,对胡杏说道:“来,到这边来。”接着,他就把胡杏领到八仙桌子前面,叫她站在刚才她宣誓的地方,抬头向上望去。只见那里挂着一幅一尺多高、二尺多宽的红旗,是用原封神红布做的,上面钉着黄布剪成的铁锤、镰刀。原来,这面党旗就是胡柳在七年以前亲手做成的。那时候,为了纪念广州暴动两周年,他们在震南村开了一个会,就用的是这面旗子——是周炳画的样子,胡柳亲手缝制的。周炳举起一只手禀告道:“阿柳;你安息吧。你在临终的时候,还用手指在我手心画了一个‘杏’字。到今天我还感觉到你的热气……现在,我把阿杏送上革命的征途了。你该闭上眼睛了。你安息吧!”胡杏也学着他的样子,举起一只手禀告道:“家姐,你安息吧!”然后,两个人就坐在八仙桌旁边那两张日字凳上,促膝长谈起来。

周炳仍然保持着他那种沉痛的调子,说道:“唉,自从阿柳死了以后,这五年来,我实在没有一天好过。时局呢,没有出路;国民党呢,一味子倒行逆施;日本人呢,一天、一天得寸进尺;全国老百姓都是人心惶偟,觉着又阴沉,又闷损。这五年简直过得像五十年一样;我整个人都变老了,你说是不是呵?”胡杏轻轻地、同情地摇着头,没有回答他。他接着往下说道:

“自从我入党以后,我就抱着一种非常激动的心情,接受了党所分配的崇高的任务。我当了一名交通员。有时候化装成一个收买药材的小贩,挑着一担箩筐在各县的荒山野岭上走着;有时候化装成贩卖儿童药品和妇女梳妆首饰的行商,深入到江西苏区的红土地上。这时候,我总感觉到天地非常广阔,山川非常秀丽,心情非常舒畅。我干的是一种卑微的工作,可这是替咱们党的救国救民的崇高事业干的,连我这卑微的工作也感到自豪。这时候,我不由得想起来要是阿桃表姐还在,阿柳妹妹还在,咱们大家一起干,那该有多好!不用说,这时候我也一定会想起小杏子来,觉着她也应该参加党,跟咱们大家一起干!有时候,我站在北江、东江、西江各种装饰华丽的轮渡上,望着因为国家受侮辱而变得怒吼起来的江水,听着船上的乘客因为不满意当局禁止抗日而发出的叫骂声,觉着咱们党能替人民说话,充分表现出中华民族抵御外侮的勇气和决心,真是伟大!我做的事情虽然渺小,可也十分值得!这时候,也不由得会想起阿桃表姐,阿柳妹妹和咱们的小杏子来!又有时候,我坐在去上海的大轮船上,望见四面无边无岸的大海,好像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要到什么地方去。不错,我现在得到的指示:带一些东西到上海去,在某一个什么地方,找某一个什么人。我将见到一个平常的人,完成一件平常的工作。可是这些平常的工作,综合起来它就会产生一种巨大的威力么?甚至是无与伦比的超巨大时威力么?说起咱们崇高的,伟大的党,它的威力自然是无与伦比的。可是这些威力是怎么形成的呢?党的整体是个什么样子呢?党的全部活动又是怎样的呢?我就觉着非常神秘,非常不能理解。这时候,总不由得又想起你们三个人来,觉得咱们要是能够在一起研究研究,该有多好!自然,我干这个交通员,艰难险阻也是有的。可是我都慢慢克服过来了。你看,”周炳说到这里,举起他的右手,叫胡杏看,“在宪兵司令部里,他们把我右手这个无名指跟小指头都打断了,弄残废了。可是,这个对我也不能成为什么妨碍。该做的事情,我还是都做了;该写的东西,我还是都写了……现在,我还当起一个体育教师来呢!……五年过去了,我也过了半辈子了。真是可以说,半生奔走,做不出什么事情来。对于你家姐阿柳,对于这样一位烈女,我实在觉着惭愧。”说到这里,周炳又不断地,频频地连声呛咳起来。胡杏知道这是他在宪兵司令部坐牢以后带回来的创伤。近几年来,她都为他这种呛咳暗暗地担忧,恐怕这会给他造成一种治不好的痼疾。

这以后,两个人又沉默下来,很久都没有开腔。胡杏在心里面盘算:她炳哥确实年纪也大了,看看快要变成个中年人了。替他着想,他确实也应该成个家了,像普通人所说的,要成家立业了。她想把这个心事说出来,又怕惹起她炳哥的伤心。她用低沉的,微带沙哑的嗓子叫了一声“炳哥”,当周炳把脸朝着她,要听她说话的时候,她却没有说下去。过了一会儿,她又下了决心,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但是,她还是只叫了一声“炳哥……”仍然没有往下说。到了第三次,她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叫了一声“炳哥……”可是,照样没有把话说出来。周炳紧紧地握着她两只手,觉着好笑起来了。他故意装出轻松的样子,对胡杏说:“你有什么话,你尽管讲嘛,咱们现在已经不只是兄妹,而且是同志你尽管讲出来,什么话都没有关系,说吧,说吧。”可是胡杏终于没有敢说出来。只见她换了一个话题,说道:

“可不是么?这个五年来,他姓陈的,姓何的,姓张的,姓李的这几家人,都变得更有钱了,大把大把的金银珠宝流进了他们的家里,他们的箱子、柜子,钱庄、银行都装满了,还装不完。可是,咱们呢?咱们周家、区家、杨家,还有我自己在震南村那个破家,是变得一天比一天更穷了,个个人都是皮黄骨瘦,满脸病容,经常连饭都吃不上了。咱们这些人为什么只配过这么悲惨的日子呢?“周炳一听,心里非常惬意,就连声赞美道:“对,阿妹,你问得好,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所以我说,小杏子,你真是成人啦,成了一块材料啦!你已经看到这个社会的病根子,你已经掌握了这个社会的本质——这一点,我是非常高兴的。我应该祝贺你!”说到这里,他又把手举起来,放在胡杏的头上,轻轻地把她的头发摸了几下;好像还是把她当作一个小丫头似的,说:“你不要急,你不要担心。虽然他们陈家、何家、张家、李家是趁着国家有难的时候拼命地掠夺,发了大笔国难财;虽然咱们周、区、杨、胡这几家是被他们剥削了,压榨了,暂时变得更穷了——可是,你还要清醒地看到,这个世界由他们这几家人来做主的时间不会很长了。你只要想一想,为什么全中国的老百姓一天比一天更加不相信国民党,更加相信共产党;为什么全中国的老百姓都要跟着共产党起来抗日,起来革命呢?因为他们大家都知道,只有跟着共产党才有出路,国家才能够得救,他们自己也才能够得救。这样子,可见由国民党反动派——由陈家、何家、张家、李家做主的时间不会太长了,谊界应该换主人了;应该换成中国的老百姓了,应该换成中国共产党了!这主动跟被动的地位因此就要倒过来,这主人跟仆人的地位也因此要倒过来,你说不是么?”胡杏一听,觉着实在开心——越听越想听,越听越爱听,就嘻嘻地,低沉地,娇憨地笑了起来。周炳又补足他的证明道:“你只要看一看,为什么区卓、江炳、杨承荣、马明、陶华、关杰、丘照、邵煜、何娇他们这些人都纷纷地要求入党;还有何守礼,还有张子豪的儿女张纪文、张纪贞;还有李民魁的女儿李为淑;还有王通、阿葵两夫妇这些人都要求进步,你就可以知道了,你就可以知道这个世界上要朝什么方向变化了。像何守礼、张纪文、张纪贞、李为淑这些人,现在都纷纷要背叛他们原来的阶级,背叛他们那个剥削阶级,这是为了什么呢?这不是说,世界就要变了么?这不是说,谁是世界的主人,已经一天比一天更清楚了么?显然,这都是明明白白的证据。”

听到周炳这样信心十足地谈论着国家大事,胡杏又嘻嘻地,甜蜜地笑了起来,以致无意中露出了她左边脸蛋上那个又大又深的酒窝儿。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又趴在那张八仙桌子上,用两只拐肘支撑着自己的上身,望着在八仙桌子上方的墙上贴着的那许多关杰所欣赏的艺术品。这些艺术品包括从香烟牌子里面选出来的英雄画像和美人画像;还有从什么画报上面剪下来的美女照片;还有从什么地方买来的中国电影明星跟外国电影明星的照片。这里面甚至还有关杰自己的小照片和关杰跟胡执合影的小照片。她用手指着胡执那个照片,对周炳说道:“胡执姐姐这张照片可是照得好,照得很漂亮,看起来比她本人年轻多了。我看,他俩结婚以后,胡执姐姐变得漂亮多了,福气多了,快活多了,跟在震南村的时候那副皮黄骨瘦的模样比起来,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了。”

周炳拍着大腿附和道:“好极了,好极了,说得对极了!岂止胡执变了?何娇、何好、何彩,加上胡带,她们都变了,她们从一个乡下妹变成真正的自由女了。说起来,你不是也变了么?你不是也从十八层地狱下面爬了上来,爬到了人世间,做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了么?其实,我自己也在变,我从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糊涂虫,逐渐地变成比较明白事理了。我是……”周炳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才接着往下说道:“反正,咱们都是落后,都是贫穷,因此,帝国主义和剥削阶级才来欺负咱们。他们把咱们看成是劣等民族,他们把咱们看成是愚蠢的人,因此,就来吃这一碗落后的饭。他们就是靠吃落后饭养肥了自己的。只要我们摆脱了落后,摆脱了贫穷,起来造反,起来革他们的命,他们的江山就保不住了。”

胡杏接着往下说道:“不错,他们的江山是保不住了,他们的江山要让给咱们了。江山还是原来的江山,可是面目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它一天比一天残破了。日本帝国主义把它撕裂了,把它踩扁了,把它一口一口地吞下去了。唉,多可恨哪!”

周炳带着强烈的同感说道:“正是因为帝国主义列强把它瓜分了,**了,侵占了,糟蹋得不成样子了,所以咱们才要来收拾它嘛。就拿广州来说吧,从前它多么宁静、优美、和善、逗人喜欢,可是现在也都面目全非了,往昔的风华全都消退了。多么可耻,多么可恨哪!咱们甘心永生永世当牛马?哼!没门儿!咱们发誓要把全中国——全中国的每一个人民、都搞得文明富强起来!不达到这个目的,绝不罢休!”

说到这里,周炳站起来,在房间里缓慢走了一个圈,然后回到胡杏的面前,露出非常郑重的神气对她说道:“正是因为要达到这个目的,咱们才参加共产党,先锻炼好自己,然后才能消灭那些剥削阶级。有许多老同志都异口同声地告诉我,做一个共产党员,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学习集体主义,克服个人主义。这个人主义可以引起许多恶果,可是很顽固,不容易克服。我在入党以前,就曾经因为自私自利,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因为我在白色恐怖当中,无意中暴露了居住的地方,使得大哥阿金遭到国民党逮捕,后来终于牺牲了。这件事真使我抱恨一辈子!唉,阿妹,你可要牢牢记住我的话,记住我这个慘痛的教训!”胡杏也同样郑重地回答道:“你放心,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