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丘一听就乐了，原本就肿胀的脸这么一笑显得更像大猪头。
“陈印啊陈印，你在朝堂上忽悠官员们忽悠惯了吧，百姓们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你还敢说这种屁话？”
“本官亲耳听到你说要卖官，就连价格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不是卖给活人的，莫非是卖给死人的不成？”
却没想到这番话让陈印连连点头。
“大人，您还真不愧是尚书，一猜就猜中了。”
“啊？”沈丘有些摸不着头脑。
殷山河可等不了这么多，干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那块大木牌一指。
“陈印，无需狡辩了，无论你今天说什么，都否认不了你自己卖官求财的事实！”
“陛下，干脆就直接送往大理寺吧，动机已经很清楚了，陈印一定是因为赌约的问题怕凑不齐钱，才想出来了这种损招。”
殷山河大呼小叫着就要动手，却不料被殷南嫣一摆手给叫住。
“慢着。”
眼尖的她仔细地朝着那木牌上望去，似乎在那官名跟着的银两数目后，还有一串小字。
“官位立于…清风山？”
众官员齐齐一愣。
“清风山？那块儿不是乱葬岗吗？”
百姓们也是回过神来。
“是啊，那是坟地啊！”
“俺家婆娘就葬在那块儿呢！”
“我娘亲也葬在那，还专门立碑了，咋买官儿还买到她头上去了？咋的要给她老人家配个阴伴儿啊，那你得问问我爹同不同意…”
噗…
人群中传来一阵忍俊不禁的笑声，毕竟皇帝在这，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
可这买官儿买到坟头上去，还真算得上是一桩奇事，百姓们皆是不明所以。
殷山河笑着摇了摇头道：“看来你是真疯了啊陈印，卖官儿也就罢了，你这是两头都吃啊，坑完朝廷坑百姓，真是死不足惜。”
殷南嫣却总觉得不对劲，狐疑地看着陈印道：“陈印，你卖官也该把办公地点写对吧，写个坟地是什么意思？”
陈印满脸的无辜，用无可奈何的语气道：“下官解释数次了。”
“臣卖的这些官儿，都是阴差。”
“阴差？”殷南嫣跟着复读了一遍，眉头皱得更紧了。
陈印继续道：“没错，不知陛下还记得京城前些时日的坟地告急吗？”
殷南嫣点了点头。
这个事儿其实也已经困扰朝廷很多年了。
内城有钱人家能买着棺材，也能买着风水好的坟地，一些世家大族则要求更高，专门修缮了家族祠堂供奉诸位先祖。
这也导致内城的地越来越不够用，就往外去挤压外城土地，外城的再不够，就只能往京郊跑…
殷山河插嘴道：“陈印你别打马虎眼，咱们聊的是你卖官的事情，和坟地告急有什么关系？”
陈印坦然道：“当然有关系。”
“坟地告急，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棺材的占地面积太大，死人一多，土地当然就不够。”
“但若是直接将尸体火化，不仅能减少占地面积，更是能有效预防日后的尸体腐化和瘟疫问题。”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已经有人愤怒出声。
“陈大人，这可不成啊！”
“咱们老百姓死了都讲究落叶归根，入土为安，这把人挫骨扬灰了算什么事儿啊？”
“就是就是，你这是要断咱们一家子的气运啊，太恶毒了些吧！”
这些百姓都是比较传统的，上一世刚推行火化制度的时候，其实也面临着不少的困扰，这些自然都在陈印的计算之内。
“乡亲们所言极是，但如果我告诉你们，在下选择的那块地方下，曾葬着无数前朝英烈，甚至紧挨着几大世家大墓呢？”
“这…”
刚才质问的百姓们顿时眼前一亮，那清风山有一块的确和一些世家大族的墓地相隔很近，很多百姓上坟的时候，都会对这些大族的族墓产生羡慕之情。
若是能跟他们也挨着…自己后辈有没有可能也沾点大家族的光呢？
“不仅如此，在下还专门分隔开了单独的地界。”
“最次的是贫民墓，都是一个碑位配一个骨灰盒，前后不过几尺，完全免费地送给各位家中的逝去之人使用，百姓们可自主到户部进行办理。”
“而另一块地，则是整个清风山最具灵气的宝地，紧挨着世家大墓，下有文武英烈，更是有专门的官职排行。”
“诸位大可畅想一番，若是在这块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买下了首辅之墓，自家的后代又怎么可能不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呢？”
“不仅是这样，官职越大，占地也越大，配套设施就越是豪华。”
“档次最高的大员之墓，甚至都用了真金做装饰，并且全天都有上十位守墓人的保护，一定会让您们的家人充分吸收灵气，保佑后辈子孙。”
这一套话说下来，别说是那些尚未开智，文化程度有限的百姓们了，就是一些世家子弟和商贩都蠢蠢欲动！
他们是有钱，但谁不想让孩子考取功名呢，一旦成官，那可就是能让族谱单开一页的大喜事啊！
“这…”殷山河一时间也语塞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反驳。
陈印明明就是在卖官，还把百姓们都给挫骨扬灰了，无论哪一条单拎出来都足够让他被骂死。
可这俩事凑一块儿，怎么就还变成好事了呢？
沈丘则满脸的不服，急忙质疑道：“陈印，你说得这么好听，那还不是把百姓们都挫骨扬灰了，人家怎么可能愿意！”
陈印笑着对百姓们说道：“各位，我陈印向来心系天下百姓，上次说的二十两补偿金，可有一人没能领到？”
百姓们纷纷摇头。
“这次的卖阴官，也是全凭自愿，实在家中无余粮的诸位，大可选择不花一枚铜板的墓碑，这可比以前的棺材和地要便宜太多了。”
“若是有心为家族后辈寻求保佑的，官位的价格也都摆在那，你们花的所有钱，本人一个子都不会拿，将全部充于国库，壮大我大周国力！”
“无论哪一种，你们都是大周的子民，在为国家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现场沉寂了数秒，随后便爆发了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喝彩声！
“好！！！”
“陈大人说得对啊，我家八代务农，无论如何也得买个九品官儿先，让我儿子改改这耕地的苦命！”
“我们也要买，我们要买知府，而且要中原三省内的，加些银子都可以！”
“还有我还有我，我老娘死之前就盼着俺考个秀才，可惜活了大半辈子，俺连字都没认全，干脆给她买个大官儿当当得了。”
“哈哈哈哈哈！”
现场氛围一片祥和，原本的卖官丑闻，居然就这么变成了一桩美事。
朝廷拿了钱，底层百姓有了免费墓，想求官的有了心理寄托。
甚至困扰多年的土地告急问题都被解决了…
殷南嫣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终于化做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小子…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他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惊喜。
殷山河和沈丘的脸都红成了猴子屁股，本想拉人下水，结果又给陈印做了嫁衣。
此人对于人性的掌控力，已经达到了逆天的程度！
殷党的那些人全成了哑巴。
人家的事儿都做到了这种程度，他们哪还有一句坏话能说？
殷山河见情况不对就准备脚底抹油，可陈印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就在他即将动身的那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拦在了他的面前。
“殷大人，咱们的赌约，可还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