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门统领见车上的人没说话,一时也不知是开宫门好还是不开好。拱手问道,“奴才斗胆,请主子示下。”

车上的人这才隔着垂幕说道,“朕微服走走就回,别声张。”

统领躬身退到一旁,大手一挥,守门的侍卫立即推开了宫门。

然而马车依然没有前行的意思。

须臾片刻,车门突然开了条缝,没有情绪的声音自里头传出,“上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皇上叫的是谁上车。

谁知原本合得紧紧的瑞兽雕窗半截推开,皇帝已经倚在窗边,面上尽是不耐之色,“上官恩燃,还要朕命人押你上来不成?”

驾辕的陈真赶紧跳下马车,搬出张小脚凳给她踩。

上官恩燃脑子一片空白,怎么在这里也会碰到司马无辰呢?他不是此时应该出现在宴席上吗?若是毕福方在这里她多少还能看他眼色行事。

“奴才惶恐。回万岁爷,太后的波斯猫走丢了,奴才得尽快寻回它,不敢擅自离值。”

那统领见个小宫女居然敢拒绝圣意,大气都不敢出。

车上的人明显已经耐性尽失,“自然有人去寻回,上来。”

上官恩燃最终硬着头皮上了马车。到了车上又犹豫不前。

马车不大,就来个驾车的随行。再往里头,车篷就单独那么个单厢,一个人坐在里面已显得拥挤。

司马无辰就那么依靠在软垫上,半侧着身,胳膊肘落在窗台上,没有理她的意思。

上官恩燃倒是松了口气,没有位置那更好,免得还得伺候来伺候去也不方便。

“奴才就坐车头,万岁爷若有什么吩咐就差奴才做。”

司马无辰却懒懒挪动了一下,软垫下腾出一个碗大的空子。

如果上官恩燃没意会错的话,他的意思就是那便是她的位置了。

司马无辰目光扫了下她,又扫了下那位子,她的确没想错,那意思就是叫她落座了。

上官恩燃能感到自己两脚跟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挪不动到车厢了去。

“朕的肩輿你都敢闯,这马车不比肩輿窄吧?”

想起那夜冒然闯上他的肩輿求救,她至今心有余悸。

咬咬牙,心一横,什么也顾不上了。脚刚踏进车厢,驾车的陈真便挥开手中长鞭。

两匹白马并驾齐驱,在夜中像白色的流光,一下就飞出了宫门。

上官恩燃哪晓得这白马会跑这么快,一个重心不稳就跌向前,直接扑在司马无辰的锦靴上。

不仅狼狈,还很疼。

她一边说着“奴才该死”,一边还得腾出只手来抓点什么稳住身体晃动。

手是有谨慎摸索的,但却落入另一只温暖的大掌中。

上官恩燃浑身都战栗了起来,吓得不敢出声。

司马无辰倒是像提只鸡仔似的,单手就把她提到身边的空位。

除了窗外隆隆的车碾声,再也没有半句的声响。

上官恩燃绷着双手和手脚,尽量让自己往壁上贴着,不去碰到人家华贵的衣裳。

但其实只是徒劳,马那样颠着,她多次已经差点挨到他的肩上去了。似有似无的气息就这么在狭窄的车厢交错着。

别提有多别扭。她只求司马无辰带她去的地方不要太远,能赶紧下车。

司马无辰却在这时转过了个头,目光直直探入她的眼眸,戏谑道,“刚才在宫门口,若是朕没有来,你是不是就要到宫外去寻猫了?”

上官恩燃心里翻涌惊惧,表面上努力稳住道,“奴才惶恐。奴才是一路沿东寻猫,不想才误到了玄德门口。奴才没有腰牌,守卫怎可能放奴才出宫呢?”

司马无辰凑近问,“那朕刚才若是晚来一会,你是不是就想试试能否出得去?”

上官恩燃差点就绷不住了,果真是做帝王的人,怎么什么都能猜得这么准!

自然是打死不能承认的,她猛摇头,“奴才岂敢!”

司马无辰这才倚回软垫上,半真半假说道,“宫规自老祖宗那会就定下来,宫女私自出宫等同叛逃,是要诛族的。你的确是没有族人可以诛了,但任何放你出宫的有关人等,朕都要问罪。”

上官恩燃心跳漏了好几拍,匆忙应了好几声是。

转头不敢触碰他的目光,想起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携带出宫,若是被人发现,指不定会给她带来什么罪名。

马车似乎走的不是大道,从窗外望去零星有几处灯火。

一个皇帝暗夜里出行,也不知会去什么地方。几时才能让她回宫。

倒是司马无辰看起来姿态随性,跟在养心殿里见到的帝王相有些不同。

他手托后脑勺,两条撑得直直的,俨然一副闲散王爷的派头。

难道他是出来找乐子的?她皇父以前也微服外出过,回来还带着外头的女子入了后宫。

这么想着,上官恩燃瞬间脸红窜到耳根,他出来宫外头找乐子,带上自己又是怎么回事?

“别在心头里编排朕去哪,一会你就知道了。”司马无辰挺直了身板,单手挑开窗帘。

“朕既然能把你带出来,自然能让你一根毛也没少回去。”

上官恩燃面上应是,却见马车拐了个弯,这回似乎走上了更颠簸的路。颤得人骨头都发酸。

窗外黑沉沉一片,她是个从来没有出过宫的人,即使什么也看不见,依然睁大了眼睛可着劲地看。

除了树影张牙舞爪地落入眼眸,什么也看不清。

司马无辰被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惹出了笑,“上官崇周没带你出宫过?”

“啊,没有。”她如实道,眼底有黯然。

“嗯。”他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一会你就可以见识了。”

上官恩燃怔了怔,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会好到带仇人的女儿去长见识?

着实不是他的风格吧?

一室的缄默,直到马车终于在某处灯火盈亮处停了下来。

透过纱窗,她看到外头有几个身影窜动,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大人来了。”

上官恩燃大感意外,他不是出来找乐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