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见赵恒变了个人似的,脸色黑得吓人。

赵恒和司马烨的恩怨,他这个做晚辈的,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

忙问道,“皇父,此事可已确认?表皇叔虽行事急厉,但他家眷都留在京都城呢,真敢做这么绝?”

司马无辰冷冷斜看赵恒一眼,嗤笑道,“他先前愿意去南岭做个小藩王,无非也是时势所迫,不得已罢了。如今南岭那边拉拢到几个前朝的势力,正好给他大做文章借势而起。”

“臣愿请命平定叛乱,生擒司马烨到京都,若无法,臣愿以死谢罪!请圣上恩准!”赵恒屈膝跪地,肃然请命。

与之前的谈笑风声简直判若两人。

司马无辰深知他对司马烨的鄙夷和愤恨,这也是将他召回的原因所在。

“平定自然是要平定的。不急,朕等着他露出马脚,你稍作休顿,明日起便去军机处领上一支精兵训练,下月南下云州去挂个帅。他一听是你去云州,相信很快就有反应的。”

赵恒狠狠咬牙,“臣遵旨。”

没想到太子也跪下请命道,“儿子也想跟恒叔南下云州,儿子想学御敌之术,为皇父分忧。”

“不是,你下个月可是要大婚之人,跟着我去那种地方干嘛?”赵恒屈膝转身,原本只到他肩膀处的大小字,现如今也能跟他平视了。

“恒叔愿意带我学东西的话,就让我去吧。一个大男人留恋温柔乡能有何出息!”太子说得坦然,着实令赵恒由衷说道,

“你这点倒随了你皇父,对女人拉不起多大兴趣来。”

感受到两道凛冽目光刀子般森然,他说完悻悻然起了身,“那个,是臣多言了。臣一路风尘仆仆赶来,可否告退回家洗把脸,吃上口热饭了?”

话音刚毕,就见屏风处一婀娜身影缓缓而至。

手捧金漆糕点盒,秋水在眶,红唇微抿。

或许是怕惊扰殿中议事之人,连脚步都轻得像踩棉花。

放下糕点盒,那双柔弱无骨的手又轻捻博山炉上的麒麟盖,往其中添了些许艾香。

动作不太娴熟,但胜在优雅。

就是无双的容颜上黛眉轻蹙,看起来似乎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赵恒呆若木鸡,说话都打了结巴,“这,这养心殿里现在有宫女了?”

养心殿不是一直不让宫女进来伺候的吗?

坐在龙椅上那清心寡欲的皇帝不是连更衣倒茶都宁愿是个缺了条腿的太监伺候吗?

才没回来一年,变化真的已经如此巨大了?

曾几何时,养心殿能有这么一抹别样的风景出现?

而且一出现就是这么道摄人心魂的风景!

谁知司马无辰竟冷冷警告道,“你再乱看不该看的,朕就剜了你的眼。”

赵恒这才把目光收回到正常范围,他倒不在意会不会被剜眼,他现在在意的外面的传闻是否为真?

想来不是空穴来风,这宫女便是外面传闻的主心骨了。

一想到外面的传闻,他不动声色看了眼太子,又回看了眼他老子。

果然发现两人的脸色都相当凝重。

这就八九不离十了,相当耐人寻味啊。

赵恒兴致顿起,又不好表露出来。

“冬意你先回吧。我和赵将军还有话说。”司马无辰挥了挥手,示意太子退下。

司马铎垂眸躬身,“是,儿子告退。恒叔荣归请多做休息。”

走出门时顿了顿,似要回头却又没回头,背影在日光中显得落寞。

待他出到殿外,赵恒才感慨说道,“冬意这小子,越来越像圣上了。”

司马无辰却是冷冷一哼,“朕在他这年纪已经在沙场上杀敌,他现在还得皇后和太后追着喂饭,你确定像朕?”

赵恒打哈哈道,“太平盛世的太子嘛,多少矜贵了点,历练历练就好了。不过你真舍得让他新婚就随我下云州?”

“他愿意就随他吧。”

赵恒眼角憋见博山炉旁那抹身影正欲退下,清了清嗓子,故作提高了嗓音道,“我好渴,可否赏杯茶喝?”

正欲离去的身影果真停了下来,步履犹豫,最后缓缓步行至案几前。

蹲跪了下来,挽袖捧壶,为他斟了杯茶。

刚才仅仅是远望,现在是近看。

无双,真是无双。那些雁门关的女子叠加起来也没人家这么个气质。

赵恒脸上挂了一丝笑,意有所指道,“养心殿的茶果真是别具一格。”

话音刚毕,便觉面前有飞物袭来,伸手之际,那飞物已达眼前,堪堪被他抓住。

“臣知罪,臣知罪。”手中握着的可是御前墨笔,虽被接住,但墨已撒至他脸上。

他伸手要去擦,却见那抹身影有些急促来到他跟前,细嫩的白手上奉上了条白巾。

“不必理他。”司马无辰冷冷说道,“你退下。”

上官恩燃怔了怔,随后放下白巾,领命而下。

赵恒摊了摊手,捡起白巾,自顾自擦衣领上的墨汁,“万岁爷这是不准别人使唤自己宫女的意思罗?什么人啊这么大的面子?”

司马无辰冷冷说道,“什么也不是,宫女罢了。”

赵恒忍不住揶揄道,“我才看两眼万岁爷就要剜我的眼,好‘惹眼’的宫女哟。”

司马无辰懒理他的话,径自翻起了奏折,“你不是饿了吗渴了吗?回你的将军府让人伺候去。朕的养心殿不是你喝茶嚼舌根的地方。”

“臣不饿也不渴了,”赵恒好奇心已经被吊到了最高点,“臣就想知道这宫女是哪个宫送来的?皇后那边的?”

司马无辰抬眼见他脸上的灰尘覆住毛孔,身上衣物被泼到了墨汁,实在有些狼狈。

不禁感到好笑,“哪个宫的倒无所谓,主要是她叫上官恩燃。”

“姓上官啊,那不是跟前朝那家子一个姓。等等,您的意思是说她.........”赵恒惊诧到无以复加,竖着手指往天上一指,“她不会就是那家人留下的那个吧........”

“你记性难得好了一回,她确是八年前我们留下来的那个平阳公主。”

八年前血洗太极殿的时候,赵恒自然也在。那时司马无辰想留下平阳公主以棋做局,他就坐在马背上无比佩服人家的深谋远虑来着。

没想到啊,现如今那丫头已经出落成这般绝色风姿。

“不对啊,那您把这么个仇人留在养心殿当宫女,又是意欲何为?”赵恒不解道。

司马无辰翻着奏折,头没抬,“没何为,朕无非是想早日找到上官遥罢了。”

“那就是说,上官遥一日未找到,她一日都得在您跟前伺候着罗?”

感受到对面人冰冷刀子般的目光,赵恒自知不能在这养心殿呆下去了,“臣该回家洗澡吃饭了,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