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爷子瞥了我一眼,冲我训斥道:“还魂梦都不知道你就敢开棺?做这种梦的人只有两种下场,要么醒过来,要么变成执念!”

他口中的执念,指的就是邪祟。

但我确实是头一回听到“还魂梦”这个词。

我没心情去纠结这和开棺有什么关系。

反正能保住性命就不容易。

可我忽然发现,人皮灯怎么熄了?

“孙老,人皮灯熄……熄了……”

“嗯,我知道,不熄灯,救不了你。”

经孙老爷子这么一说,我猛然发现,周围的浓雾已经散开。

但溶洞里的阴气却要比我下水前还要浓郁。

人皮灯一熄,迷障再次出现,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孙老,现在该怎么做?”

孙老爷子叹了口气,然后看着祥空的尸体对我说:“也怪我着急了些,没想到,阴行里的种种禁忌,你知道的会这么少,我还是先教你些基本的吧……”

说着,孙老爷子盘膝坐下。

他拿起祥空怀里抱着的帝钟端详了一会儿。

随即给我讲起了一段阴行禁忌。

孙老爷子说他第一次走阴,干的就是捞尸的活。

当初和他一道的船老大和老捞尸公,姓啥叫啥,他已经记不清了。

不过,船老大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他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行船走马三分险,上岗下塘九重关。”

意思就是说,吃阴行饭,只要是行船、走马、上岗、下塘的活,向来都比较凶险。

一来是因为这些活本来就邪门,遇上的尸体,不是横死就是枉死。

二是因为这几个地点,多多少少都和风水沾边。

像养尸地、回龙窝、窨子洞这样的绝地,不在少数。

聊到这儿,孙老爷子顿了顿,然后用目光挑了挑祥空的尸体说:“过去走阴,入行得配命,比如抬棺、开棺的人命都得硬,不然容易出事。”

“嗯,这我懂!”

可孙老爷子却摇了摇头:“不,你不懂,否则这小子不会死,你的命是够硬的,但他的命,却薄得跟纸一样。”

紧接着,孙老爷子就问我,下水前有没有问过祥空的八字?

有没有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相过他的面和骨?

这些事都没做,张着嘴就让他下水。

要是凭一口底气就能吃上阴行饭,那这事儿反倒容易了。

我的命硬,必定会把他克死。

孙老爷子说他就算有心想救祥空,却也无能为力。

所以,他明言告诉我,祥空是我害死的。

就因为我不懂得其中的忌讳,而且还不够谨慎。

他要我先记住一件事:“李小子,你记住了,吃我们这碗饭,薄命救人……是大忌!”

为了避免又出岔子,我谦虚地向孙老爷子请教道:“孙老,行船捞尸都有些什么禁忌需要注意?你给我详细说说吧。”

听到我这番话,孙老爷子脸上总算有了笑脸。

确实,我要是连这点儿觉悟都没有,那他真是白救我了。

他让我先和他说说湖底的情况。

我把我看到的大致和他说了一遍。

可由于是在水下,我的视线受限,所以情报极其有限。

好在孙老爷子经验丰富,有他帮忙推敲,局势很快就明朗了起来。

首先,他确定这里就是马家村祖坟问题的症结所在。

仅靠我们两个人,“白龙入山”的风水局怎么都救不活了。

所以目前要做的是防止养出“毒龙”。

旧村和溶洞相连,当初应该发生过一件大事,从而导致马家村迁村。

恐怕这也是马庆他爹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说出口的事。

我猜,陈癫公应该也知道一些内幕。

否则他不会专门教我认识一些蛊毒。

孙老爷子很容易便将这些线索串联在了一起。

现在的问题就是要如何揭开真相,把问题解决。

“照你的说法,湖底大约有几十具尸体,这已经符合‘沉尸江’的特征。”

“沉尸江?这里头有什么说法么?”

孙老爷子没有藏拙,直言不讳地把其中的说法讲给我听。

沉尸江和养尸地不同,沉尸江几乎都是人为的。

走阴的时候,如果碰到了这种地方,首先要忌“三煞”。

“三煞”指的是三种行船禁忌。

一忌活结捞尸,魂不上岸。

二忌行船迷途,原地摆桨。

三忌母子同溺,阴胎未出。

如果遇见这三种情况,一定要慎重应对。

孙老爷子说,现在虽然一个煞局都还没有出现,但他有预感,今天这“三煞”,我俩全得遭一遍。

“这些忌讳没办法给你揉碎了讲,待会儿遇上,听我吩咐就行。”

我头一回见孙老爷子说话的语气这么凝重。

事情看来要比我想的还要凶险。

祥空死了,这就等于我们少了一个助力。

不过万幸的是,他的帝钟还在。

孙老爷子早就说过,这口帝钟十分不凡,就算人皮灯都没办法和它相比。

我拿起帝钟,对着祥空鞠了个躬说:“兄弟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和你师父送回家,后事我包了!”

正说着,船忽然晃了晃。

我全身神经立即绷紧,刚打算偏头看看水里有什么就被孙老爷子拦住了。

只见他拿出一沓纸钱,然后没有丝毫吝啬,一把全撒到了湖里。

我知道,这是我们带来的所有纸钱了。

可有必要全都撒出去吗?

刚才的女尸,不是几张纸钱就打发了么?

就在我疑惑的同时,孙老爷子咬破手指,快速在船舷两侧写起了字。

他看了我一眼,沉声道:“别愣着,你左我右,每隔三寸写一个“镇”字,写满!”

我不敢懈怠,连忙点头回应。

然后我学着孙老爷子的样子,咬破了手指开始在船舷上写字。

木板相当粗糙,刮得我手指生疼。

我强忍着,仔仔细细地在左侧船舷写满了“镇”字。

孙老爷子动作比我快不少,他写完后,就在船头和船尾各插了三炷香。

等我写完后,他指着船尾的香对我说:“这地方阴气太重,小道士又刚死,免得他化煞,你待会儿一定要盯好那三支香。”

“盯两短一长?”

我本以为孙老爷子是让我盯“鬼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