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张忠十分沉默,朱勇几次想要开口,但都被朱瞻壑用眼神制止了。

对于现在的张忠来说,最需要的是安静,做为朋友,他们只需要静静的陪着就行了。

最后马车回到白芍住的那个小院,朱瞻壑和朱勇扶着张忠下了马车,白芍也神情紧张的迎了出来,她身份低微,根本没办法跟着去国公府,只能在这里等候。

白芍看到张忠的神情木然,刚想开口询问,但再次被朱瞻壑制止,然后三人扶着张忠回到卧室躺下。

张忠本来浑身是伤,活动之后,一些伤口又渗出鲜血,于是白芍将他身上的绷带打开,将一些伤口重新处理了一遍。

在这期间,张忠躺在**闭着眼睛,依然是一言不发,哪怕处理伤口时,他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等到处理完伤口,白芍这才将朱瞻壑拉到外厅,急切的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朱瞻壑叹了口气,这才把之前国公府的经过详细的讲了一遍。

白芍虽然欺骗过张忠,但她也算是有情有义,要不是她的提醒,朱瞻壑也不会猜到张忠身体残缺的原因。

“公子他……他本来应该是女儿身!”

白芍听完朱瞻壑的讲述后,也是震惊的不敢相信。

不过白芍毕竟精通医术,很快就恍然道:“若真是如此,那一切也就能说通了,难怪他身体残缺,而且还长得与女子无异,原来一切都是那种童子丹害的!”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我最担心的,还是张兄他自己想不开,毕竟做了十几年男人,忽然得知自己本来应该是女人,而且他身体上的缺陷,又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女子,这对谁来说都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

朱瞻壑叹了口气再次道。

相比身体上的残缺,朱瞻壑担心张忠心理上的伤害更大,一般人如果遭受到这种打击,恐怕早就万念俱灰了。

“世子错了,以我对公子的了解,他远比普通人要坚强的多,所以我相信他肯定能挺过来!”

白芍却十分有信心的道。

朱瞻壑转念一想,也觉得白芍说的有道理,张忠自幼就身体残缺,又被父亲嫌弃,动不动就是一顿暴打,如果不是心理强大的人,恐怕早就想不开,一死了之了。

张忠在**一连躺了三天,期间白芍给他换药,喂他吃东西他也会配合,但就是不肯说话。

朱瞻壑和朱勇怕张忠出意外,因此这三天就住在小院里,甚至两人轮流休息,保证随时都有人陪着张忠。

直到第三天傍晚,张忠忽然从病**坐起来,对旁边的朱瞻壑说道:“我想喝酒!”

“可是……”

白芍刚想说张忠的伤还没好,不宜饮酒时,却被朱瞻壑打断道:“我家里有好酒,马上就让人去取!”

不一会的功夫,酒送了过来,白芍简单做了几样小菜。

朱瞻壑也把昨天熬夜,现在睡的正熟的朱勇叫了起来,三人就在客厅里围成一桌,白芍亲自为三人倒酒。

张忠绝口不提自己的事,只是不停的向朱瞻壑两人劝酒,他自己是杯来酒干,倒酒的白芍几乎都忙不过来了。

最后三人都是喝的烂醉如泥,只是苦了白芍,将他们三个一一拖到**休息。

第二天一早,宿醉的朱瞻壑在头痛中醒来,旁边的朱勇呼噜声打的震天响,他根本就是被吵醒的。

窗外还是一片青光,显然天还没亮。

朱瞻壑这时睡意全无,索性就起了床,然后推门来到院子里。

只见张忠一袭白衣立在那里,抬头看着东方微微发白的天际,似乎是在等候着日出。

“怎么醒的这么早?”

朱瞻壑迈步上前开口问道。

“睡不着,索性就出来看看日出。”

张忠声音平静的回答道。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朱瞻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问道。

张忠的人生虽然被毁了,但生活还要继续,很残忍也很无奈。

“不知道。”

张忠轻轻摇头,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迷茫。

他不想再回那个家了,但以他现在的情况,离家后又不知道做些什么?对日后的生活也没有任何的打算。

“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分析一下。”

朱瞻壑再次道,这几天守着张忠,他也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你说。”张忠点头,他现在的确需要有人帮自己。

“其实摆放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抛弃男人的身份,做回女人,虽然不能像普通女子那样嫁人生子,但也不必负担男人身上的责任,以后如何生活,全都看你自己的意思。”

朱瞻壑十分认真的建议道。

像张忠这种情况,在后世只要发现,都要面临着做男或做女的选择。

“还是算了吧,我从小就以男人的身份长大,根本不可能去做女人!”

张忠却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这个提议。

对于张忠的拒绝,朱瞻壑也并不意外。

记得后世有一个新闻,一个男人结婚多年,因妻子一直没有怀孕,于是就去医院检查,结果发现这个男人竟然是XX染色体,只是因为一种罕见的疾病,导致他长成了男人。

后来这个人也选择以男人的身份生活下去,据说他妻子也同意,除了不可能有孩子,夫妻二人的生活并没有受太大的影响。

“如果你不愿意做回女人,那就只能以男人的身份活下去了!”

朱瞻壑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再次道。

“不过你可想清楚了,在这个社会中,男人虽然比女人自由,也比女人拥有更多的权力,但同样也要承担更多的责任,特别是你的情况,以后的路可能会更加艰难!”

“路难走我知道,我也不怕,但……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张忠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迷茫之色。

自幼拖着残缺的身体,被父亲残暴殴打,这些他都挺过来了,所以生活再苦再累他都不怕,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努力?

“这世上身体完好的男人很多,但真正能成就一番事业的,却少之又少,而身体残缺的男人,却未必不能成事。”

朱瞻壑说着深吸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

“比如内宫监大太监郑和,四次率领船队下西洋,一路上乘风破浪、屠城灭国,扬我大明国威于海外,像他那样的人,谁敢因他身体残缺而小看他?”

听到“郑和”的名字,张忠也精神一震,眼睛也一下子亮了起来,人最怕的就是前路迷茫,找不到努力的方向,而朱瞻壑却以郑和为例,给他指明了道路。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只见张忠猛然一挥拳头,十分激动的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了两趟。

郑和是宦官,张忠并不打算去做宦官,但他同样也可以出海,因为汉王妃就在组织船队,准备今年跟随郑和的船队一同下西洋,而且这还只是第一次,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张忠完全可以效仿郑和,投身到下西洋的船队中,相信朱瞻壑肯定愿意帮他安排,只要他肯努力,迟早能在下西洋中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另外最重要的是,那天在国公府时,朱瞻壑让张辅向张忠道歉,但却被张忠拒绝了。

并不是张忠原谅了张辅,事实上在得知自己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全都是因为张辅时,张忠对他的恨意就已经深深种下,在他心中,早就不认对方是自己的父亲了。

所以张忠离开英国公府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再回去,甚至想要离张辅越远越好,还有什么比下西洋跑的更远的?

“瞻壑,下西洋的船队什么时候动身?”

张忠急切的向朱瞻壑问道,这时东方的天际出现一缕晨曦,天地间也明亮了起来。

“张兄你可想好了,真的要跟随船队下西洋吗?”

朱瞻壑再次确认道,毕竟下西洋可不是一件小事,冒的风险也极大,哪怕跟着郑和,也不能保证百分百安全。

“我想好了,上天和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让我从女人变成男人,既然如此,那我就活出一个男人的样子来,我也要让他看看,哪怕离了他,我也可以活的更好!”

张忠说到最后,再次露出咬牙切齿的之色。

显然他对张辅的恨意已经深入骨髓,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对方。

“好,张兄你既然想去,那我就告诉你一个更大的计划!”

朱瞻壑说着,就把朱高煦去交趾的目的,以及日后还会随船队去狮子国,进而图谋整个天竺的计划和盘托出。

张忠听后也是震惊的目瞪口呆,他本以汉王妃组织船队,跟随郑和下西洋已经是个天大的计划了,却没想到在这背后,竟然还隐藏一个更大的计划。

“你们这一家子到底要干什么?”

张忠在震惊过后,随即又惴惴不安的问道,这又是下西洋,又是图谋天竺,这动作可不比起兵谋反小多少。

“原因很简单,我爹的性子你也知道,他留在大明,要么和我大伯争皇位,要么去欺压百姓,与其留他祸害大明,还不如放到外面祸害那些异族去!”

朱瞻壑说到这里,忽然嘿嘿一笑,凑到张忠面前继续道。

“你爹平时一副牛逼轰轰的模样,不就是因为他是国公吗,你到了海外去投靠我爹,日后也让他给你封个国公玩玩,到时看你爹还怎么显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