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寨的大岩洞里,一应摆设如旧。

仅仅在昨晚这居中的虎皮墩上端坐着的还是蓬蜓,而此时,已换上狻猊了。想到这一点,狻猊的脸上浮出得手后惬意的微笑。昨晚宴乐时,蓬蜓曾将坐下的虎皮赐给了狻猊,而今,这整个宝座已属狻猊,这必是天意了。

当敖走进来时,狻猊竟下意识地从虎皮墩上迎下,待他重新回去端着溪主的架子坐下,才发现敖居然没有在阶前跪倒,就那么不恭不敬地站立在他的面前。

狻猊将心底的不悦压住,用异常亲近的口吻说:“敖寨主,岩鹰飞得高,是有山风托着。竹排冲得急,是有江流推着。贤弟相助的美意,本主如何答谢?”

敖听了,笑道:“说什么相助不相助的话,敖从来不怀助人之心,助的只是我自己罢了。”

狻猊诧异地问:“此话怎讲?”

敖说:“在你的虎皮墩旁,并排再放上一个虎皮墩,你的铜鼓之搏,不就变成助我之举了么?”

狻猊听了,勃然变色道:“我——如若不允呢?”

敖说:“郢人还在山下围着,少了我的右寨人马,只怕你在虎皮墩上坐不稳屁股!”

狻猊朗声大笑,走下虎皮墩,亲昵地挽了敖的手臂道:“哈哈,敖弟何必如此心窄,一句玩笑话都容不得。你我相交多年,还分得出什么彼此?”

敖将信将疑道:“这说,你答应了?”

狻猊一脸庄重,诚恳i分地说:“你看这天地间,鹞有双翅,虎有双眼。为何阿蓬溪,就容不得二主?来啊,在我的虎皮墩旁,再设一虎墩。我和敖弟,从此以左右溪主相称了。”

于是,敖在右边的虎皮墩上落座,一副意气相投,肝胆相照的神色。“狻猊兄长,厚爱之心,敖没齿不忘。自此以后,或荣或辱,弟当与兄同担,水里火里,弟必与兄同赴!”

狻猊欣欣然道:“得敖弟这片心,阿蓬溪部族有幸了。部将收拾岩洞,在石窟里发现蓬蜒存藏的两罐好酒,狻猊不敢独专,请敖弟取其一,亦见为兄的一点薄意。”

狻猊挥挥手,左右便抬出酒来。那罐酒果然不同寻常,陶罐赤红若血,四个罐耳烧做四个虎头,瞪目露齿,栩栩若生。封泥处,微微沁出些香气,让人未饮先醺。

敖将酒收了,说道:“右溪主馈赠美酒,敖无以回报。只有平时穿的黑藤甲一副,还算得是个宝物。兄若不嫌,就请收下。上得阵去,可挡了那些刀箭。”

敖摆摆手,早有亲随捧了黑藤甲上前,狻猊展开那副藤甲来看,但见那甲通体用山藤编就,密不通光。又用油浸泡了,变得柔韧无比。狻貌早知道敖有这样一副宝甲,上阵必穿护在身,刀箭难入。历经千战百阵,这甲血渍汗濡,漆黑油亮,确乎算上一件宝物。

狻猊喜滋滋收了,敖就告退道:“左溪主歇息,敖先走一步。回寨即召部将,共饮贈酒,以领左溪主之恩。敖以后绝无二心,定随左溪主,共保阿蓬山。”

狻猊与敖携着手,一直送出中寨门。眼见得敖一行人抬着酒,渐去渐远,狻猊心中暗自窃喜。他深知敖是个不甘久居人下的家伙,必不会让他独享了阿蓬溪,所以,他已在那罐酒里下了毒。敖此番一除,狻狻再无敌手,可以在溪主的虎墩上稳坐无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