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自己在隘巷[注1]中行走,衣履破碎,像乞食者。

一条狗在背后叫起来了。

我傲慢地回顾,叱咤说:

“呔!住口!你这势利[评1]的狗!”[评2]

“嘻嘻!”他笑了,还接着说,“不敢,愧不如人呢。”

“什么!”我气愤了,觉得这是一个极端的侮辱。

“我惭愧:我终于还不知道分别铜和银;还不知道分别布和绸;还不知道分别官和民;还不知道分别主和奴;还不知道……”

我逃走了。

“且慢!我们再谈谈……。”他在后面大声挽留。

我一径逃走,尽力地走,直到逃出梦境,躺在自己的**。

一九二五年四月二十三日。

集评

[评1] 叭儿狗如可宽容,别的狗也大可不必打了,因为它们虽然非常势利,但究竟还有些像狼,带着野性,不至于如此骑墙。——鲁迅《坟·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

[评2] 古今君子,每以禽兽斥人,殊不知便是昆虫,值得师法的地方也多着哪。——鲁迅《华盖集·夏三虫》

注释

[注1] 狭窄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