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内院的围墙修得极高,唐翘费劲够上来后观察好周围环境,确认无危险后,将手递给底下的人。

“上来。”

乌云微散了些许,有月光自云层露出来。

“殿下拉得住我吗?”他仰头看着她,眼里融了皎月的光,在笑,“我可不如殿下身子轻盈。”

“大不了一起往下掉。”她看了看围墙内巡逻的护卫,再次往下够手,“快点。”

霍辙看着她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微微伸手搭上去,借墙使力,右手便扒到了围墙上头。

许是在军中多年的远古,他臂力十分惊人,几乎没怎么费劲,他人便跃到了墙头上来。

唐翘的手都没吃上力。

也就是说,他压根不需要借力就可以上来的。

看了看这墙的高度,她又看了看自己被霍辙迅速放开的手,“嘶”了一声,看向霍辙的眼神亮得很,“世子收徒弟吗?我这里有个好苗子,年纪不大,世子帮我****?或者,归佑有空吗?”

霍辙看她一眼,“归佑没空。”

然后纵身一跃,稳稳到达了地面。

“行罢。”

唐翘也不恼,她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紧随其后下来,便依着之前那少年所说的,往左边的厢房走。

霍辙垂眸,摊开右手掌心,随即又缓缓屈指合上。

“快跟上来呀。”前头的人在催。

他将手负在身后,“来了。”

约莫是门口的守卫已经够多了,到了内院来几乎看不见什么人。

一入厢房,唐翘眸光微异。

她往床榻边上的花瓶走了上去,抬手放在花瓶后微微摸索,便抽出了一把短刀。

霍辙狐疑,“你来过?”

唐翘将那刀拿在手里掂了掂,“明月清辉西南角的院落,与此处装潢,一模一样。”

她将刀扔给霍辙,绕过落地罩转到书架那头,手指在各处暗格间滑动。

“之前那少年说,柳成荫的把柄是在……”

“找到了。”她眉眼微挑,在右下角处果然抽出一个镶嵌在墙体里的小匣子来。

“竟然还是黑铁木做的匣子。”她晃了晃那锁,乃是罕见的铜鱼锁。

霍辙走上来,目光朝那玩意看过去。

“少年?”他缓缓摸了摸那匣子上的锁,心不在焉,“殿下认识了新友?”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一门心思在如何打开那把锁上,左瞧瞧右看看皆不得其法,烦躁地掏出自己的小刀来,打算撬锁。

“手不要了?”霍辙从她手里将那匣子拿了起来,寻常的刀斧很难划开黑帖木,即便是一点点的钻,也得许久。

缓缓转了一圈,不知哪根手指动了些什么,那锁“啪”地一声便开了。

唐翘惊讶之余,敏锐地发现他从手心里缩回了一根极细长的银丝。

从前也不是没接触过能以细丝撬开锁的人,只是这么快的,她两世来,还是头一回见。

“定北王爷连这个都教?”

他将匣子递到她跟前,“想不想学?”

唐翘接过来,半信半疑:“我想学你就能教?”

他勾唇,“心情好就教。”

她将匣子放在桌案上,“那我考虑考虑。”

霍辙垂眉浅笑。

“你慢慢看。”他抬脚开了门出去,闲庭信步,跟在自家院子里玩似的。

她不用想也知道他干嘛去了,于是专心看起匣子里头放置着的几十张文书来。

十里荷坊,唐沁亦还未眠。

她料到这几日湖州不会安稳,正兴致勃勃地等着底下的人来跟她汇报消息。

“长公主去邓家找王束?”她放下手中的书册,看向底下那内侍,“找完之后呢?她去了何处?”

“长公主径直返回王氏别院了,王束则快马赶去了明月清辉。”

“明月清辉,”这名字,在湖州可是响当当的,虽然只是个青楼,可却是连刺史都格外关照的地方,“王束可不是那么好指使的,明月清辉里,能有什么人值得他跑这一趟?”

“今日柳成荫在明月清辉宴请各地富商,除此之外,并无什么特殊之处。”

“不对。”倚在软榻上的唐沁轻摇头,“一定还有什么人在里面。难道是谢荆?”

王谢两家是世交,若是谢荆在里头遇到什么不测,王束绝不可能见死不救。

“应该不是。今日卫闽和谢荆一行人自上马县返回后不久,便又被刺史邀至刺史府饮宴,直至夜半时分才离去。”

唐沁微微坐正了身子,“你说,刺史才返回不久便又邀请了朝中派来的官员饮宴喝酒?而谢荆等人,也应邀参加了?”

下属有些云里雾里,“可这些官场上的饮宴,本就是寻常。也并无规矩说明朝廷下放的钦差不能与地方官饮宴。”

“饮宴自然没有不妥,但这时间上……”她沉思道:“很是不对。”

按理说刺史若要邀请官员吃酒喝茶,必定是回来之前就已经安排了,哪还用得着等人都回去了再请出来?未免劳累人。

若非是安排不妥当,那便只能是今夜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令刺史不得不借用饮宴的名头将几人视线支开,以免横生枝节。

而卫闽和谢荆那二人居然半点反应没有的就赴约了,更是叫她疑惑之处。

谢荆便罢了,那个卫闽可不是省油的,再加上御史台和大理寺的人,对刺史所为竟都没有丝毫觉得不对?

未免太不正常。

来前她特意打听过,此次派来湖州的官员,除了谢荆这个吉祥物,几乎没有谁是没点子阅历和能耐的。

唯一的可能便是,朝廷来的人,也想要掩饰什么东西。

于是两帮人马,才有了如此和睦的一面。

想及此,唐沁眼神微眯,“让胡十二去走一遭,今日受柳成荫所邀的人中,有没有多人,或者……有没有少了谁。”

明月清辉,王束的人几乎将楼翻遍,也没有找到那人。

“王大公子,这楼也查过了,邓小公子人也不见了,许是已经归家。”

到了眼下霓裳若还不明白,也不配当这个管事了。

王束大张旗鼓寻那么久,怎么可能只是为了一个邓长寻。

想及楼内还有几位自家公子的贵客没走,霓裳眼神微冷,“公子所有地方都翻遍了,难道真要将明月清辉倒过来搜个够吗?即便是官府搜查楼里尚且都要一个理由一份官府手书,王大公子不能单凭找人这一点就如此蛮横无礼罢?”

若是可以,王束倒真想立马就离开这个鬼地方,若知晓自己要遇上这样的烂事,他宁愿自己当初直接入京了。

可眼下长公主还未寻到,他要是真放弃了寻找,王家这十几年在外挣下来的功绩,也就可以抛之脑后了。

他冷声,看着眼前的女子,“霓裳管事,你确定,明月清辉真的找遍了吗?”

霓裳眸光微闪,面色却半点没变,笃定道:“公子与下属方才三双眼睛都看了个遍,可看到还有什么地方霓裳不曾带你们去过?”

王束本就是诈一诈她,霓裳眼神中的心虚稍纵即逝,寻常人根本无从察觉。

奈何王束最大的本事便是察言观色,以彼避之短攻其不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