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仪姐姐!”

假山转角,宝灵公主唐妍笑眯眯迎着宝仪走来,一旁的昭华倒被她完全忽视了。

“你不是去寻宝筠了吗?”宝仪看她。

宝灵没说话,笑道:“我就想同你说话。”

宝仪没大理会这撒娇,看向昭华,“出来得也差不多了,我要回去了,你呢?”

昭华还未应,宝灵已然嗤笑出声,看向昭华的眼神里透露着高高在上的轻蔑,“宝仪姐姐你管她做什么。”

宝仪冷眼,“今日赏花宴,四处都是人,你可别丢了皇家规矩。”

太后正想找把柄呢。

“皇家规矩自然是皇家人才讲究了,其他人哪里配。”她瞥了昭华一眼,不管唐沁怎么说都不愿再喊一声“长姐”,讨好地拉住唐沁,“姐姐,咱们走。”

“这三公主吃错药了?”艾艾愤怒。

昭华没说话,目光看着渐渐走远的唐妍,眼里闪过一抹深沉。

“我记得前些日子,三公主是随太后和章嫔一起回来的?”

“正是。”

“殿下,原来您在这儿。”初九找过来,“许家世子失踪了。”

“娘娘,手札已经烧掉,可要解决掉此人?”

偏殿内,太后嘴角微勾,“人先留着命。甘州事宜结束之前,不能叫他回京。”

“是。”内侍得意不已,“没了手札,哪怕卫闽等人查到了甘州的错漏,换掉甘州官场上下,也不能动摇咱们的根基。”

落下一桩心事,太后素手抬盏抿了口茶,“西北如何?”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依您的意思,再过三日,北狄便会穿越西北防线。”

定北王府防守西北多年,从无败绩。

一旦西北败仗,定北王府必失民心圣心。

再往后,便是分崩离析了。

太后满意地放下茶盏,“今年虽有坎坷,却当真是个好年头。”

“是。”芜芯笑着,“到了明年,瞧着更是好年生。”

“是啊。”太后道:“明年又是科举又是选秀,热闹着呢。”

正说着,前去更衣的贺老夫人回来了,也给太后带来一个消息。

“瞧着二公主三公主同行,倒把长公主给丢下了。难怪太后总是为皇室之事郁郁寡欢。”

太后叹息,“皇帝励精图治,却忽视了对子女的教养。哀家不提醒着,怎么行呢。”

贺老夫人光是看着,都替太后心累了。

因怕太后伤心,她转了话头道:

“朗青已经到了京中。瞧着陛下是要下重手整治甘州了。”

闻言,太后没搭话,只是眼眸中噙着散不去的愁云。

“娘娘怎么了?”

“皇帝一向勤于政事,又铁血手腕眼里容不得沙子。可今日甘州之事,总叫我想起三年前户部范忠良的事情来。”

范忠良为人极好,与门下侍中公孙长赢也时常有往来。

“当年之事已然尘埃落定,哪怕如今范家平反了,可哀家看着平康在眼前,总是觉得心疼又遗憾。”

聪明如贺氏,立马就知道太后的心思了。

“太后是觉得甘州之事有异?”

“正如那日朝臣们所说。甘州毗邻西北,一旦西北出事需要大肆用军粮的时候,必定优先从甘州调遣。眼下这时局,实在叫人说不准。若是西北真要用东西那一日,甘州正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只怕更出意外。”

“眼下不过一个朗青,和一些还未查明真相的户部账册……联想到近日怀王旧部之事,哀家只怕这其中更有无数玄机。”

贺老夫人也觉醍醐灌顶。

这样的事情从前不是没有。

越级死谏的人,也不见得就是忠诚。

怕的就是朗青受人胁迫。

她是看着这个王朝建立起来的,也算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了。眼看着太后病着还为前朝的事情操心至此,她实在不忍见。

“太后娘娘的意思臣妇明白,娘娘放心,只要有我们夫妻一日,便不会眼看着大邕再陷入困顿之中。”

太后感动不已,拉着她的手,“有公孙府忠臣如此,哀家就放心了。”

“明年就是秀女大选,哀家记得你有一位极其出众的外孙女儿,如今正值妙龄。”

“改日叫她入宫来,哀家见一见。”

揽月台一处偏僻小路,一内侍匆匆离去,步伐消失在紫宸殿前。

“陛下,果如您所料。”

永丰帝正在练字,闻言笔尖一顿,墨水瞬间晕染开来,坏了整副字。

“召定北王世子入宫。”

大邕历永丰十二年八月中,定北王部将率部众,拒兵碎叶城。

八月下,碎叶城破。

定北王府第一次败绩,刹那间,朝野哗然。

数不清的折子如雪花一般飞进紫宸殿,言辞激烈,似乎势必要重惩定北王才能平民愤。

“陛下!定北王不遵圣旨,渎职不战,而择部将前往以至今日败绩!”

“定北王占据西北日久,居功自傲,以至示圣旨于无物。长此以往下去,必成大患!”

“臣附议!”

“臣附议!”

门下侍中公孙长赢脱列,“陛下!臣以为,有功应赏,有过也不该轻纵。定北王大意失碎叶城,若不惩处,天下不安!”

旁人说话时永丰帝都没有开口,直至此时。

他看着自己一向敬重又委以重任的门下侍中,问道:“惩处倒不难,只是惩处之后,西北局势又如何稳定?”

门下侍中早有准备,对答如流,“据臣所知,此次对战中,长宁郡王霍昶战功奇佳,其文治武功,不输定北王世子,其父霍销又是定北王府亲脉,在西北名望不浅,且一向尽忠于朝廷。微臣以为,可用此人抗衡定北王。”

永丰帝沉思片刻,“传朕旨意,长宁郡王屡建奇功,赐金甲一副,以示嘉奖。着令定北王,亲上战场收复碎叶城,抵抗北狄。否则,以军法处置!”

于如今的定北王而言,什么惩罚都是不痛不痒的。

可这一句“军法处置”,已然能叫人看出永丰帝的愤怒与不满来。

门下侍中俯拜,“陛下圣明!”

“报!”

“陛下,西北前线粮草告急!”

户部尚书曹聚上前,“陛下,素来西北迎战,都以甘州粮仓为济。只是今年甘州又遇旱灾,收成不好,若是支援了前线,只怕无法度过明年。微臣请旨,请从别州调粮。”

兵部尚书赵邡连忙道:“陛下,若从别州调粮,人马不熟,路途遥远,只怕赶不上西北用粮之需。如今西北吃紧,还要以战情为重。”

“陛下,西北粮草虽告急,却也还有余粮,不过是迟一两日,想来不会有太大波折。臣以为,如今甘州正值多事之秋,为保民生,还是从他州调粮稳妥。所谓人马不熟,难不成日后遇到险情要调动他州粮仓都无法调动了?若真是如此,那此州刺史便可以死谢罪了。”

“是啊陛下,还是从隔壁州县调粮为好。”

众议如此,赵邡孤掌难鸣,最终只能将希望交付于永丰帝。

“果如姑母所料。”慈安宫里,袁含璋为太后奉上一个剥好的柑橘,“大臣们虽然极度不满西北战败,可还是觉得西北有定北王在便不会出问题,对西北如今的局势并不以为重。纷纷建议从别州调粮。”

太后掰开一小瓣果肉,送入口中,甘甜的味道叫她眉开眼笑起来。

“璋儿以为,如今该怎么做了?”

“侄女儿以为,姑母该好好择一位押送粮食去西北的官员了。”

“是啊。”太后眯了眯眼,“押送粮草这样的肥差,自然得交给近日的大功臣了。”

广集殿,小粟子快步入内,“殿下,今日午后陛下下令,命户部郎中前往沧州解押粮草赶赴西北前线。”

唐衍早有所料,可真到这一日,他还是觉得心惊。

“当真叫昭华给算中了。”

“可奴婢不解。”小粟子疑惑不已,“卫闽与太后的人属敌对关系,如今户部侍郎之位迟迟空缺,这样好的差事,太后的人为何极力推卫闽上去。”

押送粮草这样的事情,因是朝廷大计,自有重兵护送,沿路几乎不可能出问题,差事轻松,事成之后又能计大功,从来都是得君王看重,又委以重任之人镀金的一种方式。

清查甘州账册之事,不管最后甘州结果如何,卫闽一定会有一份功劳,如今又叫他去押送粮草,岂非摆明了等他回来后要将此位置给卫闽。

“有时候,好差事一旦出错,也能酿成大灾。”

押送粮草虽然轻松,却也有风险。

若押送官不知路途,未能及时将粮草送达,导致贻误战机,这个罪落下来,几乎是可以诛灭满门的。

而在太后的计划中,西北是一定要出事的。

那么这笔粮草即便在规划的时间内抵达,也无法挽救西北之局势,届时问罪下来,卫闽始终是跑不掉的。

所以,卫闽此行,并非镀金。

而是,上断头台。

“告诉甘州的人,等沧州粮草动身后,便可以动手了。”

同一时间,京城城郊,一辆马车在缓缓驶入官道的途中,遭遇劫匪。

虽是匪徒,却不慕财物,只杀人。

幸而有逸王唐清及时赶到,马车主人才免遭于难。

唐清今日才解了禁足,从浮尘寺拜见慈真大师回来的途中便遇到了此事。

可见到了救下的人是谁,唐清便瞬间沉了脸。